藍瓊走出客棧,飛身上馬,直奔長安。
三更時分到了長安城,見城門已閉飛身躍上城樓,又極快地飛向皇宮。來到長生殿,揭開琉璃瓦,殿前坐了位體態較胖的彪形大漢,頭頂皇冠,藍瓊道︰這人便是安祿山了。憑我一人之力自是不能殺他,不若到藏寶閣去盜出一些值錢的玩意,想到此直奔藏寶閣。
藏寶閣外數十名侍衛把守兩旁,藍瓊心里道︰走外面自是進不去了,唯有從屋頂下去。她揭開琉璃瓦,可是木梁太窄自己根本就下不去,正在此時只見一老一少奔了過來。老人一見藍瓊道︰「你來此作甚?」
藍瓊道︰「你們來作什麼,我便做什麼?」
老人笑道︰「你要財寶有何用?」
藍瓊道︰「我到營中看過,連太子都吃得極為簡陋,況且將士們,要拿幾樣出去,買些好菜好糧慰勞將士——」
老人對少年道︰「咱們既是一路人,就一起吧!」
少年笑道︰「爺爺,還照老樣子,讓我下去吧!」
老人道︰「今日你接東西,我將寶物盡數送到城外去。」
少年從腰間取出繩索,站在一旁運足內力,竟輕而易舉地進入寶庫之中。藍瓊心里道︰今日是遇神偷爺孫倆。這縮骨功就有神偷歐洪泰才會,想著,只見少年已經裝滿大半袋黃金珠寶,藍瓊運力將珠寶拉了上來。歐洪泰取下袋子,往身上一扛,轉身奔去。
忙了大半個時辰,竟然未被侍衛發現,藍瓊心中正喜,只見少年又相繼打開一個大木箱子,里面竟裝滿一箱子的銀子。少年竟數將銀兩裝入布袋中,藍瓊運足內力卻不能搬動布袋,少年比劃了一陣藍瓊用力一拉,只听嘩啦啦一聲布袋破了銀兩掉了一地。
門外侍衛大驚︰「有盜賊!」
少年大驚,欲往上飛卻雙腿無力,藍瓊從腰間拋出藍綾,系在少年腰間,將他拉了出來。
有侍衛大聲道︰「盜賊在房頂。」
藍瓊雙腿盤坐,少年驚道︰「什麼時候了,你居然練起功來。」
藍瓊也不言語,調息好內力,一把抱住少年腰間配合輕功轉瞬間便到了城門,縱身一躍便跳下城牆。
少年大驚道︰「快找我爺爺,讓他別去皇宮了。」
正說著,只見一個黑影躍下城牆,藍瓊有縱身一躍追上老者道︰「前輩,你不要再去了,已經被侍衛們發現了。」
歐洪泰道︰「才拿出幾袋子就不去了。」藍瓊也不由細說抓住歐洪泰便急往回奔。
回到馬車上,藍瓊揭開簾子,滿滿的車子的木箱袋子。驚道︰「你們已經來了好幾次了?」
少年道︰「昨日便過來了。」
藍瓊道︰「如此說來,怕是這京城不便久留快走吧!」三人跳上馬車,藍瓊從一側將自己的馬趕了過來,將四匹馬系在一塊的一揚馬鞭向洛陽奔去。
少年道︰「你的輕功實在怪異,不像是中原武功,你究竟是何人?」
歐洪泰道︰「小子,你連藍衣仙子也不認得。」
少年道︰「你是藍衣仙子?」
藍瓊道︰「不像麼?」
少年道︰「你的武功比我想象的高出許多,你先前在屋頂上運的是什麼功,竟有那般奇效?」
歐洪泰道︰「自然便是《鳳蝶神功》了。」
少年大贊道︰「真是好功夫。」
藍瓊躺在馬車里竟不知沉沉地睡去,又過了許久便到了一個小鎮,只听歐洪泰道︰「我去買些小吃!」
藍瓊道︰「前輩,還是我去吧!」藍瓊跳出馬車,少年細細打量著︰素衣裝扮,令人耳目一新,這般清新月兌俗的佳人還從未見過。藍瓊走向烤餅攤,給了碎銀子,包上十個饅頭,又走近酒店抱了一壇酒過來。歐洪泰道︰「姑娘當真了解老夫,知道老夫愛喝女兒紅……」藍瓊憶起李適要的風箏向四處張望,奔跑到每一家店里,走進一家客棧只見牆頭掛著幾只風箏樂道︰「店家,我買風箏!」
店家道︰「你自己取一只吧!」
藍瓊從牆上取下一只蝴蝶,又跟店家要了只陶壺,付了銅錢轉身跳上馬車。少年道︰「藍姑娘,你要這風箏做甚?」
藍瓊道︰「我答應一個孩子替他買一只風箏回去,豈能言而無信。」藍瓊將風箏系牢在馬車上,從歐洪泰手中接過燒餅,在陶壺中放入蘭花,飲了起來。
少年笑道︰「你這人當真奇怪,連飲的茶也與別人不一樣。」
藍瓊道︰「你喝麼?不妨嘗嘗。」
少年道︰「我又不是女兒家,喝那東西作甚。」言畢道︰「想送你件禮貌。」從懷中掏出一只包袱遞給藍瓊,藍瓊接過包袱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件淡紫色的女子衣衫,少年道︰「我那妹妹身體太瘦,穿這羅裙實在不好看,索性給你吧!」
歐洪泰道︰「子靜,藍姑娘如今可貴為王妃,你少討好了。」
歐子靜驚異道︰「這麼個美人怎麼就早早地嫁了,讓我又上哪里去尋如此標致的人物。」
藍瓊听這爺孫談話知道都是喜開玩笑之人笑道︰「難道你們不知,我早被金陵王趕出來了,如今與他也無甚相干了。」
歐子靜回頭道︰「如此說來我有機會了。」
言畢三人大笑起來。
近中午時分,遠遠地能望見洛陽城了。藍瓊指著前面星星點點的營帳道︰「前面就是唐軍軍營,你們去罷,我就不去了。」言畢從馬車上取下風箏。
歐子靜道︰「你也陪了我們一夜,也取些適用去。」
藍瓊道︰「我看見馬車上有幾塊布匹,能給我兩匹嗎?」
歐洪泰道︰「這些都是安賊的東西,你盡管拿便是。」
藍瓊從馬車上取下一黃一紅兩塊布匹道︰「謝了!」言畢從馬車上將自己的馬御下。
遠遠地,李適便望見藍瓊手懷抱著布匹、身負風箏回來了,喜道︰「你回來了?」
藍瓊從馬背跳下,在馬腿上踢了一腳道︰「快去吃草吧!」
李適接過風箏,見藍瓊抱著布匹驚異地道︰「你拿布匹做什麼?」
藍瓊笑道︰「看你雖然貴為王子,可是卻沒有好衣服,我用這兩塊布匹給你縫制衣服。」
李適望著藍瓊心中竟有一種甜蜜的感覺道︰「你會縫制衣服?」
藍瓊笑道︰「我從十一歲開始就自己縫制衣服,雖說不上精細但保暖防寒還是可以。」藍瓊將布匹放在草地上,陪著李適放風箏。
玩了近一個時辰,馬也吃飽了,藍瓊便陪著李適回到房中,從自己包袱中取出剪子又用手量了李適的衣服長短。裁好衣服,從包袱中取出黃色絲線,開始縫制起來。李適在一旁拋銀針,她便坐窗下縫衣,兒時的記憶里多少次生母黃依便這樣坐在窗下給藍瓊縫制新衣,因邱氏出身鏢局從小也是舞刀弄槍,所以藍瓊很小的時候便學習了縫制衣服,十四五歲時她不但替師兄縫衣,還偶爾替邱氏縫制新衣。內心竟然異常地平靜踏實,淡淡的幸福涌上心頭。藍瓊抬頭望了一眼李適,見他正專心致志地拋著銀針。
天色漸暗,李適點燃蠟燭,將罩子放上端近藍瓊。
藍瓊道︰「小殿下,你餓了嗎?」
李適搖頭道︰「你以後不用叫我小殿下,與父王一樣叫我適兒。」
藍瓊笑道︰「這是規矩不能亂叫的。」李適道︰「我喜歡你叫我適兒。你就叫吧!以後我叫你藍姨可以嗎?」
藍瓊道︰「你先回過你父親,如果他不反對,我自然樂意你這麼叫我。」
李適抬頭望著窗外道︰「父王!」
藍瓊站起身道︰「殿下!」
李豫推門進來道︰「今日有幾個武林中人送來許多珍寶犒勞將士們,你們也一起過去吧。」
藍瓊道︰「你帶小殿下去,我在客棧還有許多事呢。」言畢站起身,走近李豫道︰「殿下,你站好了!」伸出右手張開姆指與食指量衣長短。
李適道︰「父王,她是要給你縫新衣服呢。」
藍瓊不語心里暗自記下衣服的尺寸大小。從一旁拿起剪刀、絲線、布料道︰「你們去吧!我回房了!」
藍瓊回到房間點亮蠟燭坐在床前細細地縫了起來。
李豫父子站在窗外望著藍瓊的背影,李豫抓住兒子的手向營中奔去。藍瓊跟店家要了碗素面條吃畢,繼續為李豫裁剪衣服,擔心有誤特意裁大兩寸,近三更時分仍未見楊妃等人回來,又有些困乏,坐在床上調息一會兒內力,精神好了許多接著裁剪衣服。縫好衣服,藍瓊又調息內力,抬頭望見東方已經泛白,躺在床上小歇片刻。竟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到了何時,樓下響起了腳步聲。
李適道︰「莊大俠,她已經等你幾日了。」
藍瓊又听見師兄熟悉的腳步聲,想到自己如今這般模樣又有些顧慮。她從床上翻身起來,對著銅鏡又持看自己。
腳步聲近了,藍瓊站在門後。
李適一上樓便大聲道︰「藍姨,莊大俠來了。」
藍瓊打開房門,望著莊昭飛,三年來他們都未曾彼此認真地注視過對方。
莊昭飛急奔幾步,在藍瓊的面前站住了道︰「師妹,你過得好嗎?」
藍瓊微笑道︰「我很好!師兄,你呢?」
李適一見椅上放著新衣喜道︰「藍姨,你給我縫的衣服好了?」
藍瓊轉身從椅上拿出衣服道︰「小殿下,你先試試合身不。」替李適穿上新衣,眼楮卻望著莊昭飛。
李適喜道︰「這衣服真好看!」
藍瓊道︰「你先轉一下讓我瞧瞧!」
李適轉了幾圈,藍瓊道︰「小殿下,這衣服已經好了,得空時我再給你做個腰帶,應該更合適些。」
李適道︰「我不月兌下,行嗎?」
藍瓊道︰「這衣服還得定型呢?」
李適驚異道︰「怎麼定型?」
莊昭飛道︰「就是在陶罐裝上熱水將褲邊、袖口再燙一下。」
李適月兌下衣服,莊昭飛道︰「師妹,咱們到外面走走吧!」
藍瓊隨莊昭飛出了客棧,走在柳樹下,藍瓊輕輕地拽著自己的青絲。
莊昭飛道︰「听說你已經離開金陵王府了。」
藍瓊道︰「師兄,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莊昭飛驚異地望著藍瓊,自從藍瓊嫁入王府之後,他曾經千百次地幻想過他們重逢的情形,甚至將要說的話都已經背熟了,可是如今見面了,他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在他的想像中藍瓊是不會說這句話的,而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自己,此刻他遲疑了不知道如何去重新接納她。
兩年前,莊昭飛在一家被安賊打劫的尼姑庵中救下了一位年輕少婦。那位少婦有著絕麗的容顏,是那各任何男人見了都心動的女人。莊昭飛潛心替她治療過程中,才得知她就是李豫正在尋找的妻子沈氏。藍瓊有春蘭的嫵媚動人,而沈氏卻有秋菊的冷艷氣質。不知不覺之中,沈氏早已經替代了師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當藍瓊問起這樣的話時,他竟不知如何應對……
藍瓊抬頭望著莊昭飛,從那雙疑惑的眼中,她看到了所有答案,如果是在三年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擁入懷中然後告訴她︰願意,永遠都願意。可是此時的莊昭飛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望著遠去的李適心中竟難以平靜。藍瓊深吸一口氣道︰「師兄,你根本不願見我是嗎?」
莊昭飛注視著藍瓊,她還是她,那種眼神沒有變,可是莊昭飛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能像從前那樣擁她入懷,藍瓊眼中蓄著淚花兒,她將頭轉向一邊,半晌莊昭飛才道︰「師妹,你打算怎麼辦?」
藍瓊顫聲道︰「如今我什麼也沒有,既然你都已經循入空門了,我又為償不可。」
她渴望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莊昭飛因為她已經嫁過人而不能再接納她了。藍瓊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花道︰「師兄,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莊昭飛道︰「你講!」
藍瓊道︰「金陵王不會放過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身亡,而楊芙蓉又再次產下一個健康嬰兒,你能否答應我把他身邊的盛兒帶走——」
藍瓊見莊昭飛一臉疑惑道︰「那個孩子是我的親生兒子,也許只有他能證明我曾經在這世上來過。」
莊昭飛道︰「你怎麼突然講出這樣的話來。」
藍瓊道︰「我知道師兄不願見我,既是如此,從今往後我不見你。」
莊昭飛听到此道︰「師妹——」將藍瓊擁入懷中,頓時所有的心酸與苦楚涌上心頭,藍瓊失聲痛哭道︰「師兄,你告訴我一句實話,我是不是變了。」
莊昭飛撫模著藍瓊的秀發道︰「師妹,你不想得太多了,你還是與以前一樣漂亮,一點沒變。」
藍瓊道︰「師兄,你是不是不願再接受我了?」
莊昭飛道︰「師妹,你不要再講傻話!」
藍瓊問︰「這幾年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莊昭飛答︰「沒有,真的沒有。」「
師兄——」莊昭飛「嗯」了一聲,藍瓊從莊昭飛的懷中掙開凝望著,心里暗道︰他的眼楮已經不如從前,我知道他已經
不在意我了。對他的情感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連自幼一起長大的他都不以接納我,天下間還會有誰能夠真心愛我,他從來都不會騙人,尤其那雙眼楮什麼都告訴我了,擁著我的時候他的心跳如此平靜,看來心中早已經沒有我。低聲說到︰「師兄,我什麼都明白了。」言畢飛身往客棧奔去。
樓上李適父子注視著藍瓊與莊昭飛,見藍瓊哭著走開,李適道︰「莊大俠給她說了什麼,藍姨為何如此傷心?」
藍瓊回到房中,一想到莊昭飛冷冰冰的眼神和平靜的心跳,心中便說不盡的痛苦。「我日夜掛念著他,可是他早已經把我忘了。原來他並不是真的愛我,師兄,你太讓我失望了。天下如此之大,哪里才會有我的容身之處,難道這一生就注定連母親的命運也不如嗎?」淚水如決堤的河流,她倒在床上,想起母親的話︰「瓊兒,長大後如果一個男人愛你,他會接受你所有缺點,會欣賞你身上所有優點。」「如今我已經是殘花敗柳,連他都不能接受難道世間就真沒有人可以再愛我嗎?」想到此他從包袱中取出歐子靜送的衣裙,替自己穿上,望著鏡中的自己楚楚動人,擁有絕色的容貌。想到羅紅珠,身邊居然有一個像紫龍那般真心愛她的男人,不計較她的一切,還那麼義無反顧愛著,論人品、相貌、才學她哪一點比羅紅珠差,為什麼莊昭飛不可以真心愛她,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居然將一個並不值得愛的人放在心中,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望著鏡中的自己,拿著劍呆呆地向樓下邁去。莊昭飛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若在三年前,他看到藍瓊如此難過絕不會離開半步,可如今卻不知去向。她拔開利劍,望著劍想著母親與父親恩愛一生,心中好生羨慕。
李豫見此從樓下急奔下來大聲道︰「藍姑娘!」
藍瓊心亂如麻,所有的聲音都已經听不進去,呆呆地望著利劍向前走去。身後李豫急追道︰「藍姑娘!」
藍瓊心里道︰「我該怎麼辦?怎麼辦?」看著劍,她舞起利劍,拼命地飛舞旋轉。
李豫見藍瓊並沒有自殺的念頭而是習武,放下心來。
「什麼真心相戀,不過全都是騙人的。師兄,既然你如此負我,我又何須自作多情,就算你不能將我視作心上人把我當作師妹,我也是一份安慰,可是你卻連對妹妹的憐惜之情都沒有……」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實在太累止住劍坐在草地上,望著藍天,不一時便沉沉地睡去了。
起風了,一陣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站起身腦中浮現莊昭飛的身影,「不要再想了,什麼都是虛幻的。」拼命地對自己說。她突然想到了金陵王,心里又道︰「李榮實在可惡,就算師兄負我,我也再回他的身邊受他凌辱,今生今世便將所有的情緣都斷了,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只遠處奔來一匹快馬,馬背上坐著位少年。歐子靜道︰「藍姑娘,你願跟隨我一起走嗎?」歐子靜躲在遠處把什麼都看在眼里,知道莊昭飛不能再接納于她,心中好生氣憤。
藍瓊點頭道︰「你先在此等我,我去去便來!」轉身奔往客棧。
藍瓊回到客棧,將行李收好,卻又想起要替李適父子燙新衣,跟店家要來熱水、陶罐、木炭。近半個時辰,一切都好了,她輕輕地走進李適的房中,屋中無人,連楊妃的影子也不見了。她放下衣服,從後院趕出馬來,店家道︰「藍姑娘,你要出去麼?」
藍瓊點頭道︰「店家,我走了。你保重!」
藍瓊躍上馬背,見歐子靜仍在那兒等著她。
歐子靜道︰「藍姑娘,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藍瓊笑道︰「少在這兒騙人,我才不信。」揚鞭擊在馬背,向遠處奔去。
莊昭飛回到帳中細細地將以往的事情又回味一遍,心里道︰今日我這樣待她,怕是她當真生氣了。想到此翻身起來,趕往客棧,正欲上樓,只見李適一臉不悅怒道︰「你給藍姨說什麼了?」
莊昭飛道︰「出了何事?」
李適道︰「听店家說,藍姨與一個少年走了。」
莊昭飛道︰「一個少年,一個什麼少年?」
李適道︰「我見過那人,就是給將士們送去許多珍寶的歐少俠……」
莊昭飛大驚︰「恐怕這次她是當真不願見我了。往四周望去早已經沒有藍瓊的影子。」
藍瓊就這樣與歐子靜爺孫二人四處游玩,凡每到一處便專盜豪紳、惡霸,將財寶都藏在隱秘之處。已是深冬,中原大地十分寒冷,又聞唐軍欲攻洛陽與歐家爺孫一道從江南一路護送財寶過去。一路上四處都是落難百姓,藍瓊便拿出一些財物散發給百姓。
夜間住宿山野客棧,正欲上床休息,屋頂卻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藍瓊大驚從窗口飛出房中躍上屋頂,追了一程,那黑影卻突然消失,過了許久,便只听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藍夫人,我來此有要事相告。」
藍瓊听出正是紫龍,忙道︰「請講!」
紫龍道︰「請藍夫人自重,金陵王四處買下殺手,要將你身邊的男人殺盡。」
藍瓊大驚道︰「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再無夫妻之名,他何須如此。」
紫龍道︰「這些事我從不過問,看在你也曾幫過紅珠的份上,我特來相告。」
藍瓊道︰「多謝紫龍!」
紫龍轉身奔去。回到房中,藍瓊又將前後之事再聯系起來又想了一遍,依李榮的性情他如何甘心藍瓊行走江湖,就算藍瓊死也要死在他手。
李適在營中听聞藍姨到來喜出望外,急奔過來,外面只見一群綠林好漢押了滿滿幾車財物過來。
藍瓊從馬車卸下一只大箱子,令人抬入李適帳中。李適道︰「藍姨,我已經將飛針練好了!」
藍瓊打開箱子挑出一件皮襖道︰「小殿下,你過來!「
李適望著虎皮襖喜道︰「這是給我的麼?」
藍瓊點頭道︰「這些衣服是這半年來我親自為你們縫制的。小殿下你去將楊妃娘娘喚來,好嗎?」
李適有幾分不悅,但不忍讓藍瓊失望,仍是去了。楊妃抱著李盛進入帳中,藍瓊將兩包綿衣遞了過去道︰「這是我為你們母子二人縫制的棉衣,你先收下,如今天寒我們一路又耽擱了數日怕是你們早已經凍壞了。」
正說著便傳來平亂公主爽朗的笑聲︰「听說藍夫人來了?」
藍瓊從木箱中取出一件細緞面的棉袍道︰「公主殿下,這件是你的!」
平亂公主接過棉袍樂道︰「這幾日我正凍得緊,幸好你雪中送炭!」
看著李適的那件虎皮褂子份外鮮亮道︰「真虧你是個有心人,處處掛念著我們。」
藍瓊道︰「我也僅是一個山野之人,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為你們做這些。」
正說著,歐子靜大聲在帳外喚道︰「瓊兒,瓊兒,你在哪里?」
藍瓊應道︰「子靜,我在這兒呢。」
歐子靜進入帳中一看這些棉襖道︰「我一直納悶你天天縫制的衣服送誰的,原來是專為他們制作的。讓你替我縫制你卻就是不肯……」
藍瓊笑道︰「你有師妹為你縫制,哪里需要我縫的衣服。」
歐子靜看到木箱尚有三件袍子挑出一件,一見金黃的顏色大驚道︰「這分明是件龍袍,你要送誰的?」
平亂公主喜道︰「你替聖上縫了袍子。」
平亂公主打開袍子細細一看,那繡工精細,藍瓊忙道︰「做得不好,還望公主殿下轉呈皇上!」
平亂公主道︰「要在以往自然不稀罕這些東西,可是大唐連年征戰,皇上的確沒有一件上等的龍袍,這一件我看不比先皇在宮中時穿的差。」
歐子靜從箱中拿出一件做工精細的皮袍道︰「這一件,你總該送我吧!」
藍瓊搶過皮袍道︰「子靜不要胡鬧,這是給太子殿下做的。」廣平王李豫已被立為太子。
正說著李豫走入帳中,平亂公主笑道︰「殿下,你快過來試試這件皮袍。」
李豫正欲推辭,平亂公主已替他穿在身上,平亂公主笑道︰「這件袍子果直是量你的身段裁剪,也虧她一個習武之人竟有這般心思。」
藍瓊從箱中取出一件披風道︰「這件披風,是我專程為太子趕制的,我自然知道太子不缺這些東西,也算我一番心意,太子請收下。」
李豫望著她,那一張俊秀的臉龐,半年未見越發的嬌媚。只見郭子儀之子郭懷玉走了進來笑道︰「大帥在帳中為各位洗塵,還請兩位大俠一同過去飲酒。」
歐子靜道︰「瓊兒,咱們走吧!」言畢伸手拉住瓊兒的縴手。
藍瓊將手收回柔聲道︰「你去吧,帳中都是男子,我一個女子進去大伙說話又諸多不便,就不去了。」
歐子靜道︰「你怎麼總是這樣。」
藍瓊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歐子靜道︰「酒宴完了,我過來找你說話,你千萬別走開。」
藍瓊道︰「知道了!」
待眾人散去,平亂公主道︰「听聞,你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可需我為你說媒,索性成全你與歐大俠。」
藍瓊苦澀一笑道︰「公主,你千萬別去說。歐大俠已經定下姻緣了,你若一說豈不讓他為難。」
平亂公主道︰「已經訂親了?」
藍瓊道︰「是他青梅竹馬的小師妹聶秀梧。」
平亂公主道︰「這軍營之中倒有許多年輕將領,不如我替你挑選一個?」
藍瓊苦笑道道︰「謝謝公主的好意,我如今心如灰燼也不想再嫁了。」
平亂公主听了此言有幾分不悅道︰「如天下女子都如你所想,我也不用再嫁了,人人都知我的先夫是當朝狀元,被安祿山所殺……」平亂公主正欲說下去。
只听藍瓊道︰「我怎能與公主相比,郭將軍愛慕的是公主的人品、才學,可是我除了幾分相貌再無可取之處,連師兄都因此事離我而去,況是他人。與其嫁為人妻後事事不近人意,倒不如就這樣孤老一生,待得日後再收上三兩個女弟子,年邁之後仍有徒子徒孫承歡膝下又有何不可。」
正說著,只見歐子靜從帳外走了進來,用熱情而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她道︰「瓊兒,武林都皆知你是一個剛烈的痴情女子。如今雖莊昭飛無情棄你不故,但武林中尚有如我這般真心愛戀姑娘的。」言畢跪在平亂公主面前道︰「瓊兒如今沒有親近之人,就托公主為我們做這個大媒吧。我歐子靜真心愛慕藍姑娘人品、才學,今生一定善待于她。」
平亂公主正欲開口,藍瓊跪在地上道︰「非我對歐大俠無愛慕之意,只是歐大俠自幼便訂下姻緣,聶秀梧姑娘又對他一片真心,我豈能忍心讓聶姑娘含恨終生。」
歐子靜道︰「師妹早知我對姑娘有心,曾再三表明心跡,若我真心愛慕姑娘,她願成全我們。」
藍瓊道︰「公主,你千萬不可。我與聶秀梧姑娘有過數面之緣,知道她的性情剛烈,用情極深,如若成全我與歐大俠,她勢必也不久于人世。」
平亂公主左右為難,只見歐洪泰走了進來道︰「你們不要為難公主,既然子靜愛慕藍姑娘,聶秀梧又愛慕子靜,索性讓她們同嫁一夫,不分大小,這樣豈不很好。」
藍瓊道︰「這萬萬使不得,我父親便是如此同娶兩個妻子,母親臨終前再三叮囑我不可如此,她一生欠邱氏太多……想想母親的心願,我今生決意不再嫁。望公主成全。」
歐子靜道︰「你難道真為了一個卑劣的王爺,一個負情的師兄就這樣孤老一生。」
藍瓊道︰「這又有何不可。武林之中故有許多俠士愛慕于我,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嫁何人,也免毀他人的英名。既然上蒼注定我一生都得如此漂泊,我主意已定待冬去春來,我便前往西域終生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
歐洪泰道︰「你去西域?到那里只是一片荒漠,有什麼意思?」
藍瓊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外祖父黃老盟主便已經回歸西域,在那里自然有我一番天地。西域人豪邁爽朗,男女之間只講真心相愛,不問出處,我母親也是在西域長大,如我回去,自有許多親友照顧。中原本不適合我一個西域女子,我不須留在此地,為自己增添煩惱。」
平亂公主道︰「如此一說,你們二人之事,我倒不便再管。你們但憑各自緣份、天意。」
藍瓊站起身道︰「子靜,半年來我待你如同姐弟,視為知己,並無半點私心,望你不要讓我為難。」
歐子靜道︰「你當真心意已決?」
藍瓊道︰「這等大事,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言畢轉身走出帳外。
藍瓊又豈會不知,原本以為有了李榮的一紙休書,從此之後便可過自己的安定日子。可是李榮如今心仍有不甘,處處派殺手跟蹤,若自己應承下來,歐子靜便離死不遠,想想自己竟遇上金陵王這等小人,如今唯有遠離中原,看他能耐我如何?只覺身後黑影一閃,心中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