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幽蘭親自到客棧廚房準備早點。小時候母親便是這樣為家人準備一日三餐,盡管母親的手藝不好,但是一家人還是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而父親疼惜母親,總是令侍婢準備……一幕幕回想起來仿佛昨天的事兒,可是今天她已經長大成人,懂得如何去照顧別人,也理解了當年母親的做法。
小魔王一覺醒來,便見放在床前新衣,心中一股暖流,極快地著好新衣,站在銅盆前左看看、右瞧瞧。「看不出穆姑娘還有這般手藝,這衣服著實合身,只是有點稍長,不過沒關系,我便可以多穿一陣子!」
怪老頭正四腳升天,呼呼大睡,房門被「砰」推開,跟著便傳來小魔王的叫聲︰「大哥——大哥——」
怪老頭坐起身看著小魔王︰「你身上——」
「這是穆姑娘昨晚替我縫制的新衣,好看吧?」小魔王得意洋洋。
怪老頭很羨慕,眼饞得緊︰「她給你縫制的?」「哇——不行,他只給你做新衣服,我也要!」哭鬧起來。
幽蘭端著飯菜正進飯間,便听到從隔壁傳來的怒罵道︰「什麼人啦?大清早的,鬧什麼鬧,還讓不讓要睡了?」幽蘭推開窗戶道︰「各位客官,真是抱歉,吵醒大家了,我去說說!」
幽蘭正欲去找怪老頭,便見他只穿著一條短褲赤著雙腳進房來︰「芸姑娘,你為什麼只給他做衣服,不給我做?」「為什麼呀?」
幽蘭不敢正視怪老頭,將頭扭在一邊︰「前輩,你快些回房穿衣服吧?」
「我不穿那些舊衣服,我要穿你做的新衣服……」「你偏心,為什麼只給小魔王,不給我做?」怪老頭吵鬧不休。
幽蘭依是側著身子,「前輩,快回去穿衣服吧!」
小魔王站在門口,看出幽蘭的心事,道︰「大哥,別為難穆姑娘!快回去穿衣服——」
「她不給我做新衣服,我就不回去,就站在這里……」怪老頭一聲高過一聲的大叫著。
幽蘭沒有回頭,應道︰「今晚就給你做新衣服,快回去吧!」
怪老頭正欲再說。
小魔王道︰「大哥,你若再不听話,穆姑娘怕是要生氣了!快回去吧!」
怪老頭被小魔王拽回房里,他並沒有穿衣服,而是圍著小魔王打轉,「嘖嘖」之色不絕于耳︰「穆姑娘真好,這衣服真是漂亮!」「小兄弟,跟你商量個事兒……」
「什麼?」小魔王知道他雖然年齡一大把,可是卻有一顆孩童的心。
「小兄弟,把你這套衣服給我穿一天,怎樣?就一天!」怪老頭。
「你這麼大的個兒,我這麼小的個兒,萬一把我的衣服撐破了怎辦?」小魔王比劃著高矮,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我就要你這套,改明兒,穆姑娘把我那套衣服做好了,我給你!」怪老頭哀求著。拽住小魔王的新衣不肯撒手。
「別拽,再拽我的衣服就破了!」小魔王靈機一動道︰「過來,我有個好主意!」小魔王附在怪老頭的耳邊輕輕嘀咕了兩句。
怪老頭高興異常問道︰「真的?那個包袱里真的有那麼漂亮的衣服!」
小魔王應道︰「不信,你去把那個包袱拿過來瞧!」
怪老頭奔出房間,站在幽蘭的房外靜靜的偷看,包袱就在桌旁的椅子上,他輕輕地走入房中。幽蘭猛一抬頭,居然再見到怪老頭不著衣衫的模樣,閉上雙眼道︰「前輩,干什麼?」
「我馬上出去!」怪老頭抓起包袱往外跑。
待幽蘭睜開眼楮,便見包袱不見了,搖頭嘆息。
隔壁房間里,怪老頭與小魔王已經打開包袱。
小魔王抓起一個粉色肚兜驚異道︰「這是什麼衣服?」
怪老頭看著肚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將肚兜貼在前胸學著幽蘭的樣子在房中來回地走。此舉引來許多圍觀的客人,一個個哈哈大笑。
笑聲驚起了幽蘭的好奇心,她推開人群,見小魔王與怪老頭正拿著自己的肚兜取樂,一時竟羞得無地自容,站大門口大喚一聲︰「前輩、小魔王,你們——」
怪老頭正在興頭,奔上前來揮著肚兜道︰「芸姑娘,這衣服是這樣穿的吧?」
「讓這位姑娘穿穿看就知道啦!」旁邊有一男人笑道。
幽蘭羞紅雙頰。
怪老頭道︰「對,這是個好主意!芸姑娘,你穿穿看……」
「前輩——」幽蘭帶著哭腔大喝一聲,飛奔而去。她不敢回頭,更不敢去听,身後是如潮的譏笑聲,自己怎麼就跟這兩個人同行,被人恥笑,長這麼大了,從來沒有遇到今日這般難堪的事兒。奔了許久,來到一條溪流,摘去面紗這才痛痛快快地哭起來,委屈、難受、孤獨……所有的情緒一齊襲來。
「姑娘——」「是你!」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幽蘭回過頭︰龍躍天站在不遠處,他的身後站著另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她沉思片刻,此人正是莊昭飛,還是幼年時候見過一面,這一晃許多年過去了。
「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龍躍天輕聲問道。
幽蘭抬起頭望著莊昭飛。
莊昭飛大驚︰這女子竟與師妹藍瓊有六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女子明眸生輝如星星明亮動人,睫毛彎彎且尤長,那一頭棕黑的頭發灼灼發光。
「姑娘——」「你真能治愈余姬的容貌嗎?」龍躍天問。
余姬自己不願意恢復容顏,他卻這般熱心腸。幽蘭注視莊昭飛,多年不見偶遇故人,心里很喜悅,又因龍躍天在此不便相認,還沒有征得姐姐同意,所以不便事先暴露身份。
「芸姑娘——」怪老頭大喊著。
幽蘭可不想再理怪老頭與小魔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自己難堪,自己是個姑娘,卻成為眾人的取笑對象,羞愧與尷尬同在,真後悔認識這麼一對不懂世事的一老一少。
「芸姑娘,你真懂醫技嗎?」莊昭飛問。
「我不叫芸姑娘,我姓穆!」幽蘭冷冷地回道。「自幼我便熟讀醫書,做不到的事兒自然不會瞎說……那只是從西域的一種醫術。先消毒去腐,再用移皮之法——三個月後便可以回復容顏……」
莊昭飛只是听聞苗夷人藍歸田具有這等醫術,面前這個女子年齡不過十六、七歲,卻有這等技藝,當真令人瞪目咋舌。「姑娘是藍神醫的弟子?」
「今生無緣,我沒有見過藍神醫,但是他卻是我的師父,我的醫術是大師兄傳授的!」幽蘭想到奪命先生,那天離開鬼谷時竟忘卻打探他的消息。心中升起幾分愧意,師兄對自己勝過手足兄妹,而自己呢?問心有愧。「我知道莊先生一向以攻藥性為主,為診治之法略為疏,好在這些年到處行醫,一定有不少經驗。只是……」
「只是什麼?」莊昭飛一向自恃醫術卓絕,而今這少女居然說自己熟知藥性,對醫術生疏,心中甚為不悅。
「只是百草峽南宮氏最近三代無法突破醫術,無論醫技還是膽識都不及藍氏醫術,加之南宮氏一向自恃醫技過人,不願求問求學,自然停留在前輩醫術上無法取得進展與超越……」幽蘭站起身緩緩道來︰「自南宮林之後又定下一些莫名的規矩,南宮後人不離峽不行醫,這醫術自然不及前人……」
「姑娘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莊昭飛對此甚是不悅。
「莊叔叔,我實話實說,如果你因此而不悅,那真是負了你莊醫師的名號。」幽蘭看出莊昭飛的心思道。
莊昭飛正欲發作,想找個借口好好教訓一下面前的少女,可是听她這樣一說,轉而笑道︰「好一張伶牙俐齒——」先前听她叫自己莊叔叔「你是?」
「莊叔叔認不得我,而我卻是認得你的。」幽蘭繼續道。
「我認得你?」莊昭飛在腦中過一遍笑道︰「我何時見過你!」
幽蘭淡淡一笑︰「很久以前,或許是前世吧!」
「前世?」莊昭飛一臉愕然︰這少女容顏如此酷似師妹藍瓊,莫非她真是師妹的今生。耳邊回響起藍瓊的聲音︰師兄,今生我們是無緣了,如果人有來世,來世我一定好好珍惜你我的緣份——永不分離!
幽蘭知道莊昭飛定是記不得自己的,況且那個人在多年前已經身亡,他即便想起也不會與自己聯系起來。轉而又想到了仙逝的父母,如果父親尚在,也是莊昭飛這般年紀,再見故人遙遠而親近。
「莊前輩,她是誰?」龍躍天低聲問道。
「我師妹的今生!」莊昭飛隨口道。
幽蘭听得明白、清楚,「自我出入江湖之後,所見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說我叫幽蘭、有的叫我芸姑娘,而你莊叔叔又說我是你師妹的今生……」「真不明白,是那些人長得似我,還是我長得像那些人?」
「哈——哈——」莊昭飛被幽蘭的話惹得大笑︰「姑娘真是可愛!」
「可愛?」幽蘭見莊昭飛再次將這個詞用在自己的身上,笑道︰「可我也不是十年前那個可愛的小姑娘了,我長大了!」「小時候,莊叔叔可是說過要疼我一輩子!」幽蘭只是想與莊昭飛好好敘舊,話一出口羞紅了面頰,一臉羞澀,將目光移向一邊不敢正視莊昭飛。
「說過麼?」莊昭飛納悶,十年前在哪里見過這個小姑娘,他記不得,大概十年前見過的小姑娘太多,說過什麼話自然就更記不得。
怪老頭與小魔王已經過來。
幽蘭從怪老頭的手里奪過包袱,「現在,我找到親人了,不需要與你們同行…
…」
「親人?」「誰?」「誰是你親人?」怪老頭一臉不悅。
「他是我莊叔叔,小時候我便見他的,他還經常抱著我玩……」「現在,我要隨他去,不用你們陪我了!」幽蘭一想到先前的事兒,心里便懊惱,誰願意跟這一老一少同行,定會被氣得吐血不可。
「他?」怪老頭雙手叉腰一臉怒色︰「姓莊的,真是可惡,明明知道芸姑娘是我的寶貝,你偏搶,本爺爺饒不了你……」跳上前去,擒拿手已經使出。
莊昭飛忙忙躲閃,「她跟我去,我又有何法,又不能拒絕!」
怪老頭動作之速,莊昭飛幾招之下便漸落下風。幽蘭卻並不擔心,倘若莊叔叔使出「飛燕劍」一定可以扭轉局勢。
小魔王靠近幽蘭問道︰「姑娘真的跟這個老頭去?」
「他不是老頭,他是我的一個故交,很小的時候我便認識他了!而今跟他去,比跟你們在一起好!」幽蘭道。
「姑娘好沒良心,我與大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拋下我們不管!」小魔王不悅之情再深幾分︰他不明白,究竟做錯什麼了?她就是要離開。
「我怎麼沒良心了,我好生待你們,替你做新衣,備早點,可是你們呢?卻百般羞辱我……」幽蘭沒有說出早上之事,她說不出口。
「羞辱你?」「何時讓你難堪了?」小魔王苦苦追問,他是西域人,自然不懂得中原女子的想法,更不了解肚兜這樣的物什乃是女兒家的貼身衣物,不能見諸于人。想了許久,先前,她不正是因為他們拿著一塊小粉布,她便跑開了嗎?從懷中掏出粉肚兜大聲問道︰「姑娘,你說的是這東西吧?」
「你——」幽蘭大叫一聲︰「小魔王,你太過份啦!」
怪老頭與莊昭飛听幽蘭叫聲,停止過招。怪老頭三兩步奔至幽蘭面前問道︰「芸姑娘,這麼一塊小布是做什麼用的?」一把從小魔王手中奪過肚兜︰「這東西也太小了,衣服不像衣服,是羅帕?」
「你們——」幽蘭指著二人,甚是氣急,喘著粗氣。
龍躍天見此暗自發笑︰這一老一少當真一對活寶,連女兒家的東西也認不得,怪不得她不願與他們同行。
「啊——」幽蘭捂住臉叫著又哭起來︰「你們太欺負人了——」坐在石上將身轉向一邊哭得甚是傷心。
怪老頭奔向莊昭飛︰「老頭兒,她為什麼哭?」
莊昭飛微笑著從怪老頭手中奪過肚兜,輕輕地走近幽蘭遞了過去。
「這破物什,我……再也不要!」幽蘭接過肚兜用力一拋落入水中。
龍躍天這才看清那肚兜上繡著一株美麗的蘭花,蘭花的上面飛舞著兩只蝴蝶,她明明就是幽蘭聖女,可偏不承認,久久地注視著肚兜。
「姑娘,我幫你撿回來!」小魔王道。
「誰敢撿,我不依!」幽蘭站起身大叫著︰「你們這兩個怪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你們現在就走,不許出現在我眼前……」
怪老頭見幽蘭哭得甚是傷心,滿臉淚痕,忙陪禮道︰「芸姑娘,我們錯了還不行麼?」
「你走!你也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幽蘭指著怪老頭與小魔王苦鬧著。
「穆兒,別鬧了!」莊昭飛還是沒有憶起她究竟是誰,一張口便這樣喚出來。
「莊叔叔——」「我都丟死人了,以後還怎麼見人……」幽蘭說著撲入莊昭飛的懷中又傷心地哭起,聲聲如咽。
龍躍天有點意外,穆兒,她的名字叫穆兒?倘若她在自己懷中一定很幸福,這樣一個絕色可愛又才華橫溢的女子天下難尋,況且又是如此嬌媚動人。
莊昭飛輕輕地撫著幽蘭抽動的雙肩,低聲安慰著。
小魔王傻了般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注視著莊昭飛與幽蘭。
「我看你們還是離她遠些,看她哭得如此傷心,暫且不要見她,等她心情好了……」莊昭飛對怪老頭與小魔王道。
「不……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他們!」幽蘭哭道。
怪老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臉委屈,將雙手放在耳根處,靜靜地注視著幽蘭。半晌才道︰「芸姑娘,你先跟這個老頭去,等你心情好了,我與小魔王再來找你……」拉住小魔王往遠處走去。
幽蘭哭了一會兒,莊昭飛輕聲道︰「別再哭了,他們都已經走遠了!」
幽蘭從莊昭飛的懷中出來,走近小溪將水澆在臉上,用羅怕拭去水珠,平靜地戴上面紗。
「穆兒,我與龍公子要回刀劍山莊,你可願去?」莊昭飛問。
幽蘭道︰「莊叔叔去哪里,我便跟著去哪里!」
莊昭飛對幽蘭的回答很滿意,這們一個嬌柔易受傷的姑娘,自己有義務保護她、愛惜她、疼愛她,心里暖陽陽,如一沐陽光,心情也因此而變得清爽愉悅。
三人行了一程。
龍躍天憶起被幽蘭拋入溪流的肚兜,道︰「莊前輩,我剛才丟了樣東西,回去找找,一會兒便回來!」
「噢,你先去!我與穆兒在這里等你!」莊昭飛道。
小魔王與怪老頭一直跟在幽蘭的後面,不忍離去。見龍躍天回去尋東西,小魔王道︰「大哥,我回去看看他找什麼。」
小魔王躲在樹後不待怪老頭回話,飛也似地追去。
龍躍天回到溪流旁,沿著溪流尋找肚兜,走了一程,肚兜被一根橫倒的大樹掛住,他跳入水中拾起肚兜,放在鼻尖深吸一口,隱隱中有一股蘭花的芳香,擰去水疊好放入懷中。
「哦,你回來是找這個東西的?」小魔王跳出。
「這上面的花很漂亮,丟了可惜!」龍躍天笑道。
「姑娘說了,不許任何撿,我回頭就告訴她去!」小魔王道。
龍躍天真希望幽蘭可以明白自己的一片痴心,道︰「你告訴她,便會知道我喜歡她了!」
小魔王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告訴姑娘說這個臭小子撿了她的東西,然後姑娘就知道臭小子喜歡她,這是什麼邏輯。「什麼意思?」
「你不明白!」龍躍天走出溪流。
小魔王更是糊涂了。看來真得找個人問問才行,姑娘一見那個東西就哭,而這個男人卻喜歡這個東西,偷偷回來撿。緊跟在龍躍天的身後,道︰「告訴我什麼意思?怎麼姑娘一見它就哭,而你又那麼喜歡?」
「你也喜歡?」龍躍天問。
小魔王道︰「談不上喜歡,只是好奇,這塊布不是衣服,更不是羅帕,上面還有幾根繩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的?」
「你回去問你娘。」龍躍天道。
「跟我娘又有什麼關系?」小魔王更納悶。
「因為她們都是女人,你回去問她便知道了!」龍躍天道。
小魔王站在地上,眨著眼楮︰這問題大了,得問我娘才知道答案。可我娘遠在西域,這一來一回得去好長時間,索性回去再問問大哥,他活了一大把年紀應該知道是做什麼?說不準一開始便知道,只是故意瞞著我罷了……
小魔王找到怪老頭便將龍躍天的話說了一遍。
「問你娘?他為什麼叫你問你娘?」怪老頭越發地覺得那塊布太神秘了,可以讓一個姑娘一見就哭,而那個臭小子竟如此喜歡,居然還偷偷地回去撿……那塊布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何等魅力。「啊哈——」「有了!」
「想到法子了?」小魔王問。
「那是,前面呢有個小鎮,我們找塊一樣的布去問問鎮上的大嫂、大嬸!」怪老頭道。
「就這樣,好主意!」小魔王拍手叫好。
果真,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前面出現一個小鎮。小鎮上不時有幾個人經過,不是趕集天,賣貨的人比客人還多,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賣聲混成一片。
怪老頭跳著拉往綢布店跑。「店家老頭,有沒有一塊布三根繩子的東西?」
店家被問得莫名。
店家夫人正在一旁看賬簿,心里暗道︰一塊布三根繩子?轉瞬便明白了。伸手從櫃下拿出個紅色的肚兜。
店家接過肚兜問道︰「是這個東西嗎?」
怪老頭仔細打量著肚兜︰「模樣差不多,顏色與花不一樣!」
店家道︰「這沒關系,這東西只要是女人都合身!」
小魔王問︰「你怎麼知道這東西是女人的?」
店家大笑,「你們要麼?」
「要!要!」怪老頭接過肚兜付過銀兩。
大街上走過一名大娘,怪老頭奔了過去,揮著肚兜問道︰「大嬸,你是什麼東西?」
大娘看著肚兜,再仔細打量著怪老頭罵道︰「老不正經!」
「這東西叫老不正經?」怪老頭問。
大娘握起手中的雨傘打在怪老頭的上,繼續罵道︰「死老頭子,我說你!」
「不說就不說,也用不著打人!」怪老頭快奔幾步,遠遠地甩下大娘。
小魔王接過肚兜,仔細打量一番︰「和那個不一樣!」
「模樣是一樣的!」「小兄弟,要不你去找人問問!」怪老頭道。
小魔王點頭道︰「好!」他拿著肚兜見到女的便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無論老的、少的一見便罵︰「神經病!」「壞小子!」「王八羔子」……各種罵聲都有,小魔王更不明白了,問出這東西的名字就那麼難嗎?
靈機一動,大喝一聲︰「誰的東西掉了!」
「什麼東西?」圍上許多人,見小魔王手中拿著的僅是一個肚兜所有的女子便都散去,只留下幾個男子,其中一個著青色布衣的男子應道︰「我的!我的!」眾人散去。
小魔王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給我家娘子買的!」青色布衣男子應道。
「我知道這東西是女人的,做什麼的?」小魔王問。
「這東西自然是穿的!」「快給我!」青色布衣男子奪過肚兜。
怪老頭快奔幾步追上青色布衣男子問道︰「女人穿的,穿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見過?」
青色布衣男子一臉怪笑,指著對面的「艷花樓」道︰「你老到那里問那里的姑娘就知道了!」
「問她們?」心里暗道︰這東西不能給他,沒了這東西,給別人也說不清楚,更不好問。「還我!」怪老頭奪過肚兜。
青色布衣男子追在身後,怪老頭猛一回頭厲聲道︰「再跟我要,我可就不客氣了!」做出擦拳摩掌的樣子。
青色布衣男子不敢再言。
小魔王與怪老頭站在艷花樓門前張望,兩串大紅燈籠掛在門的兩側,因為時值白天,里面一片安靜,大紅的地毯從門口鋪往樓梯口。怪老頭不明白這個地方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是酒樓,不像,其他酒樓現在正是生意火紅的時候,可是這里卻如此冷清;是客棧,也不是,哪有在客棧里鋪上紅地毯的;是什麼呢?在門口來回踱步。「小兄弟,你說這個地方是做什麼的?」
「哦……」西域也有煙花地,從布設來看也不一樣。「這名字有點像煙花地,可是這里面卻不大像!」小魔王依舊將它與西域相比,西域的煙花地,有幾個妖艷的青春女郎站在一個台上扭動身軀,擺弄著各種撓人的姿態,可是這里,太冷清。
「兩位客官,你們要吃花酒呀?」一個體態胖肥的婦人扭著身子過來。原本很胖,這樣一扭著實難看。
「你看她像什麼?」「胖了的老母豬……」怪老頭一說完徑直大笑起來。
「老頭兒,笑什麼?」胖婦人不悅。
怪老頭從懷中掏出肚兜︰「大娘,這個東西你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胖婦人一見是肚兜笑道︰「你說做什麼的?」
「我們不知道才問你嘛!」小魔王接過話。
胖婦人認真打量著一老一少,少的穿著倒是整潔光鮮,可是這老頭著實太普通了,胡須皆白,不會不知道這肚兜是什麼東西?可能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進入煙花之地,故而這般。想到此笑道︰「哎喲——客官,我們這里的姑娘全都知道這是做什麼的?」
怪老頭甚是振奮,總算有人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麼的了。「是什麼?是什麼?」
胖婦人道︰「沒銀子可就不能知道答案了!」「你們有銀子嗎?」
「銀子?」小魔王模模懷里,搖著頭。
怪老頭來了興致,對小魔王道︰「小兄弟,快去,快去找銀子去!」
小魔王明白,轉身飛快地奔去,在一個古玩店停下,片刻飛身出來,將錢袋遞給胖婦人道︰「這些夠了吧!」
胖婦人打開錢袋,里面是滿滿一袋銀子,少說也有二百兩,心里喜道︰這筆生意不錯,尚未叫姑娘便一下子給了這麼多,倒是兩個好主。「這是給我的銀子,你們如果要見姑娘,這些銀子,自然有點……」
「不夠!」小魔王見胖婦人吞吞吐吐對怪老頭道︰「大哥,該你了!」
怪老頭噘著嘴嘟囔道︰「等我呀,小兄弟!」
不一時,怪老頭回來。一路上,他不停地想︰這一次不能全把銀子給她,到時候又挑出刺來,我得見著姑娘弄明白了再給。
胖婦人見怪老頭回來,大喚一聲︰「姑娘們,有貴客到!快出來見客了!」
話音一落,便有五六名妖艷女子風姿搖曳地來到大廳。見是一老一少,皆露不屑之色。
「姑娘們,這可是大主兒!」胖婦人晃動著手里的錢袋道︰「誰願侍候?」
「大主兒?」「娘,讓我來吧!」……
廳內一片吵鬧。
「停!」怪老頭大喝一聲。
廳上雅靜。
怪老頭看著小魔王,小魔王在幾個女子面前一一看過,手里揮著肚兜道︰「誰願意告訴我們這東西是做什麼的,這袋銀子就歸誰了!」
「這自然穿的!」眾女子異口同聲。
「穿的?」「怎麼穿?」怪老頭也知道是穿的,可是怎麼穿卻是不明白。
「大爺真會說笑!難道讓我們姐妹在這外面就穿你們瞧瞧不成?」一女子道。
小魔王覺得此話在理。大聲道︰「誰願意穿給我們看?」
雖是風塵女子卻亦有羞恥之心,廳內再次啞靜。
一紫衣女子接過怪老頭道︰「大爺,如果你肯到我房里,我便告訴你們!」
小魔王點頭表示同意。
「好!」怪老頭應道。
紫衣女子笑道︰「大爺、小兄弟,跟我到房里去!」
到了樓上,推開房門,房內擺設一應俱全,空氣中飄著絲絲脂粉的氣息。紫衣女子讓怪老頭與小魔王坐在床上,關好門窗,自己月兌去外衣……
小魔王與怪老頭瞪大眼楮,這女子貼身的衣服不正是這個東西麼,原來是這樣穿著的。小魔王驚異地走近紫衣女子,看著潔白如藉的胳膊,心里便想︰穆姑娘如此美麗,一定比她的胳膊更白更美。
紫衣女子見小魔王在自己的胸前打轉嬌笑道︰「小兄弟,你想娘了?」
「這關我娘何事?」小魔王不解。
「你不是想吃女乃嗎?」紫衣女子一陣嬌笑。
小魔王猛一抬頭眼楮正對著紫衣女子的胸脯,忽高忽低……跳起身大叫︰「大哥,我們走!」
怪老頭不明白也走近紫衣女子認真打量著,紫衣女子見二人好奇,擺姿弄騷。
怪老頭嚇了一大跳︰「我們走!」
二人丟下錢袋,飛也似地往門外沖。頭也不回,直往外奔。
胖婦人在身後喚道︰「客官——客官——」
二人依是不理,埋頭走路。速度極快,近乎奔跑,不多時便到了郊外,見身後無人追趕,這才停住腳步。
小魔王拍打著胸口喘著粗氣,「我總算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麼?」怪老頭問。
是呀,自己明白什麼了?小魔王問自己,大概終于知道那個東西是女人的貼身衣物。可還是不明白穆姑娘為何如此生氣,還哭鬧起來,那些女人卻不以為然。這天下的女人當真是奇怪得很,不明白,不明白?
怪老頭喃喃自語道︰「原本那東西是這樣穿的!」心里卻暗想︰待得夏天自己便穿著這東西,一定涼快又好看。這東西不一定只有女人能穿,說不準那些男人們也這般穿,只不過這些年來一直沒有被自己發覺?天啦,自己不過白活了那麼些年,連這個貼身小褂也沒有穿過。想到此便嗚嗚大哭起來︰「我真是太可憐啦!」「我好可憐!」
「大哥,你怎麼哭了?」小魔王倍覺好奇。
「人人都有花小褂穿,可是我從來沒有穿過,居然沒穿小褂就過了這麼年,沒人告訴我,那個東西是可以穿的……哇——我太可憐啦!」怪老頭繼續道,越說越覺自己可憐,便哭得逾加大聲。
小魔王心里發笑,「那是女人的衣服,你也穿麼?」
怪老頭驚道︰「女人的衣服?衣服哪里分什麼男女?」
「讓你穿羅裙,你會麼?」「十二片的石榴裙,你穿麼?」小魔王反問。
怪老頭可沒想過穿羅裙、石榴裙,那些都是富家小姐穿的衣服,自己一個堂堂男兒為什麼時候要穿女子的服飾,面露不悅之色︰「你罵我?」
「大哥——那小褂是女人穿的,男人穿不得!」小魔王繼續道。
「女人穿的,我穿不得!」怪老頭告訴自己,可是還是有點明白,羅裙、石榴裙是女人穿的倒也罷了,而今又多出一種小褂也是女人專穿,男人卻是穿不得。歪著頭半晌也想不明白,總之世間有太多的事他是明白不了的……就像他最愛的黃芸,寧願終身不嫁也不會跟他結為夫婦,可後來又嫁了什麼可汗?可汗是什麼東西,他不知道,是人的名字,沒人叫那樣的名字……他的腦子里永遠對武功之外的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