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江湖傳 第三部 名利 第九回 楚陽公主返皇宮

作者 ︰ 姍星

再說余姬從柳琴那里得知刀劍山莊有一神醫少女消息,急急返回刀劍山莊。

冬季的山莊一片寧靜,少了春季時候的喧嘩與熱鬧,因天龍教與龍王島絕戰之事傳入江湖,更有少者登門造訪,即便有往來的都是龍王島自家人。

余姬面蒙紅綢,一襲紅衣,騎棗紅大馬,這是她一向最愛的裝扮,正欲進莊卻被家僕攔住去路問道︰「來者何人?」

余姬惡狠狠地罵道︰「死奴才,連我也認不得了!」

余姬的聲音家僕自是認得,來者面蒙紅綢,那氣魄與余姬無異,但是余姬前段時間不是已經痊愈失蹤了麼,怎麼又突然出現。

余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乘幾個家僕驚異之時直接進入莊內,大喝喚道︰「天哥——天哥——我回來了!」

莊中並沒有龍躍天的聲音,余姬有點失落,道︰「天哥呢?」

有一位熟識余姬的侍婢迎上前來應道︰「余姑娘回來了,公子正在書房與莊大俠議事——」

余姬先是一怔,心里暗道︰我失蹤了這許久,他居然不能尋我。落得這般結局,全是為他,他卻安心與人議事……想到此悲從中來,心里涌出幾分怒意,躍下馬背,將韁繩遞給侍婢直往書房。

書房內,龍躍天正與莊昭飛對奕。

莊昭飛沒想穆姑娘居然是師妹藍瓊的女兒,怪不得她們間有著驚人的相似。

龍躍天總算放下心里的石頭,她是藍瓊的女兒,自然與龍家沒有恩怨仇恨,或許在自己與楚陽公主之間尚有什麼不解誤會。

「天哥——」余姬站在書房門口嬌慎地喚了一聲。

龍躍天先前才與莊昭飛談及余姬的事,她怎麼就回來了,也不知道楚陽公主是否真的治愈她的臉傷。

「天哥!」余姬推開門闖入房中,見龍躍天正平靜地下棋更是不滿,罵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為你吃盡了苦頭,你卻在這里下棋,也不尋我,更不問我的下落……」三兩步走近龍躍天,一把推翻棋盤,繼續罵道︰「你當真好沒良心,這些日子來我生不如死,饑不裹月復,你居然不管我……」

龍躍天站起身笑道︰「楚陽公主不是給你治好了嗎?你酷愛美貌,現在我倒放心了,依你的武功自衛綽綽有余,我何須庸人自擾……」

余姬想到那個冒充自己的女子怒氣再添幾分︰「我自離開劍寨便一直躲在鄉村僻壤之地,哪里回來過,你胡言亂語什麼?我們自幼一塊長大,你居然連我也分辨不出麼?」余姬越說越氣,癱坐在木椅上咽咽地哭泣起來,原以來,分別許久後兩人再度重逢是欣喜相加,怎知僅是這般。

莊昭飛站起身︰「你才離開山莊幾日,怎麼又說沒來過山莊?」

龍躍天早對那個余姬生疑,只因楚陽公主對余姬份外關切,兩人情感較深,不忍揭穿所以才隱忍不發,「那個不是你?」

「不是我,我也听二妹講山莊來了位神醫少女,這才趕回來的,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晚了幾步,听說那少女已經走了?」余姬邊哭邊說,她要把這段時間來所有委屈哭盡,想讓龍躍天好言寬慰自己,再靠在他溫暖的懷中好好地享受一番。

莊昭飛站起身陪笑道︰「你們兄妹難得相聚,我先告辭!」

龍躍天正欲喚住莊昭飛,可是他人已經出了房門,並輕輕地拉上門。

余姬還是咽咽嗚嗚哭泣不止,若是她的這般暴燥性子,龍躍天還真不相信余姬會哭,而且還哭得這般楚楚可憐,令人疼惜。傾刻間,楚陽公主的哭態又浮現在腦中,她的模樣真是嫵媚、可愛,連哭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龍躍天痴痴地注視著余姬。

余姬哭罷,抬頭看到龍躍天出神的眼神,忘記了自己被毀容,摘去紅綢。

龍躍天「啊呀!」一聲驚呼,將臉轉向一邊。

余姬大聲喝道︰「我這般模樣全在你意料之中,你是何意?」

龍躍天回過頭︰「沒關系,只要能請到楚陽公主出面,你的臉定會痊愈。只是……」

余姬進一步確證了楚陽公主的醫術,滿心寬慰,道︰「是什麼?」

「楚陽公主已經回宮,再出宮就不知要待何時?」龍躍天道。

「我不管,你就是要將她找到,讓她給我治臉,否則我不依……要麼現在你就殺了我!」余姬開始耍賴。

龍躍天糊涂了,前段時間出現的冷漠女子是余姬,還是面前這個女子就是余姬?她的性情怎麼如同換了一個人。或者還是自己已經將前段時間出現的女子當成了余姬,反而把真的視為假的。「人家是公主,哪有公主听我一個平民百姓的?」

余姬止住眼淚若有所思,口里喃喃道︰「你不幫我,我就自己到皇宮里去找她,她若是敢不給我治,我便殺了她!」

龍躍天听得膽顫心驚,余姬是個說得到做得出的女子,可是楚陽公主的武功不在她之下,如果真動起手一來會加深他與楚陽公主之間的誤會,二來余姬不過是徒勞。「不可!」

余姬認真的注視著龍躍天,「不管便不管,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龍躍天笑道︰「你剛回來,先歇兩日,莊前輩與那女子頗有些交情,托他出面不是難事。」

余姬面露喜色,「這樣就好,總之我是為了你才變成這般的,你可不要推卸責任。」

「圓月——」龍躍天喚道,他想告訴余姬關于羅紅珠的事兒,欲言又止。

「什麼?」余姬應了一聲。

龍躍天想依余姬的性情不知道又會生出怎樣的是非,還是不說也罷,余紫龍帶著羅紅珠的尸骨隱居山林,夫妻恩怨一生,現在總算可以平靜地生活。

余姬追問道︰「何事?你快說呀!」

龍躍天苦笑,「回去歇息吧,一會兒就我去找莊前輩。」

余姬緩緩地點頭,出了房門。

展佩誠本想去百花谷找穆冰霜為余姬討要解藥,卻踫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自母親傾心夫人過世之後,老龍王對自己也若遠若近,到底不是龍喚雲的親生兒子,母親臨終前也希望他離開龍王島,為了是逃月兌不公的命運,而他更不想回劍寨,在那里人們會重提他不光彩的身世。

後來又听說余姬回山莊了,可是他卻不能回去,那時他遠在千里之遙的幽州,而且身負重傷。為了不靠龍王島、劍寨生活,他要完全尋回自己,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就必須做一件事——殺人。那次任務中,展佩誠被對方打傷,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心里的傷痛與**的折磨,已經安全改變了他。

怏怏不樂中,再來到刀劍山莊,這一次他是專門來見余姬的,不知道她的容顏是否正如傳言說的已經痊愈。那個以冷艷著稱的美人兒,或許此刻正偎依在玉龍王的懷中。

隱隱中,傳來余姬的怒罵聲。

展佩誠已經听慣了余姬的聲音,不知道是哪個侍婢惹惱了她。展佩誠躍上大樹,往莊內張望,余姬面蒙紅綢手里拿著根樹枝︰「死丫頭,讓你多事,誰讓你動我的東西了——」

龍躍天對眼前的一幕已經熟悉得沒有多少感覺,莊昭飛不時地抬頭凝望余姬,龍躍天無奈地苦笑。「等她發泄完了——就沒事了。」

展佩誠不待細想,躍下大樹落在庭院中。

余姬看到展佩誠,喜悅難以言表︰「佩誠,好久不見了!你到哪里去了?」

龍躍天站起身微笑道︰「誠弟——」

展佩誠看不慣龍躍天那種是笑非笑的神態,自小便一直被他看不起,自己到底不是龍家的孩兒,自己當然明白,何須他猩猩作態。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余姬道︰「這些丫頭真是過份,沒讓她做的,偏將好好的東西給弄得亂七八糟!」

展佩誠認真的注視著余姬的臉頰,他想知道︰余姬的臉是否真的痊愈。

余姬看出他的心事,「看什麼看,再看我可生氣了!」

展佩誠笑了,余姬的性情一點沒變,還是那樣。

「還笑,有什麼可樂的?」余姬更加生氣,「我變丑了,你得意啦!」

展佩誠止住笑容︰「還沒好?」

余姬瞪了一眼,「沒好!沒好!與你何干?」

展佩誠的心立即涼了半截,自己是好意關心她,而她呢?總是在言語間中傷自己。

龍躍天看出展佩誠的心事,「余姬,佩誠是真關心你,怎麼可能這樣說?」

余姬歪著腦袋,冷冷道︰「何須他關心?嗯——不知道心里多樂呢?」

展佩誠從鼻息間擠出一絲「哼——」,他想罵,可是對余姬對不能出口,他的心又有誰知道?「我走了!」展佩誠一陣氣急頭也不回躍出牆外,飛奔而去。余姬對自己來說永遠是個夢,無論自己怎樣待她,而她終究是不能接受自己,善意的關懷在她看來都是嘲弄。

龍躍天意欲責怪余姬。

余姬卻道︰「你看到的,我只在意你一人!」

龍躍天怔住︰余姬又一次說明自己的心意,可是我的心里卻有另一個人——楚陽公主,那個世間真正的絕代佳人、一代才女,唯她是自己的最愛、真愛。現在余姬容顏被毀,倘若現在說明,不光余姬難以接受,不明真相的第三人也會誤以為我玉龍王當真是個愛慕容顏的偽君子。

再說楊吉弱與吳少雷結伴闖江湖,這些日子兩個人情感漸深,又頗為了解。

雙方家里都來信催他們各自返家。

吳一劍自傾心夫人逝世之後,突然失蹤,江湖中傳言他因看破世事已經循入空門,在一個小寺廟出家了。吳少雷也不知道這些傳言的真假,曾托江湖朋友幫忙找尋,依是無果而終。看著母親的來信,心如刀絞,母親的一生風波不斷,只是近十余年來日子稍為平靜,可是又遇父親之事。吳少雷是個孝義之人,即便吳一劍有太多的不是,心里也不忍責備于他,對父親也有極多的依戀,更多的卻是對母親的同情與敬意。

楊吉弱輕輕地推門進來,見吳少雷手捧家書,一切都明白了。她的手里也拿著一封書信,是父親楊鐵虎來的,催她返家。這幾月,兩人形影不離,江湖人稱「英雄美人」,楊夫人擔心女兒名節,再三催促楊吉弱返回江南。

吳一劍與楊吉弱望著窗外,大街上極為繁華,听說今日流落江湖的楚陽公主便要從洛陽行宮出發返回京都。大街兩旁站立著圍觀的百姓,一陣鑼鼓聲響,從行宮出來一隊人馬︰前擁後簇好不氣派,擁著一座八抬大轎,大轎周圍用輕紗做簾,里面坐著位蒙著面紗的少女。

大街上一片小聲的議論聲︰「她就是楚陽公主——」「听說是藍貴人的女兒?」「噫,我听人說,她還是百花谷的二小姐呢?」

「百花谷二小姐?」吳少雷的腦中浮現起幼年時候的雪瑩模樣,那個長得玲瓏剔透,小鳥依人的小女孩,是她麼?她不是死了麼?

楊吉弱一臉驚慕,注視著大轎中的少女。

「雪瑩——」吳少雷大喚︰「雪瑩表妹——」

楚陽公主坐在轎了,听到有人喚她的名字,這個名字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喚了,禁不住四處張望,尋找對方。

吳少雷依昔記得雪瑩那雙明眸,清澈如水。楚陽公主的眼神如此熟悉,似曾相識,一陣驚喜道︰「吉弱,她真的是雪瑩,是我的雪瑩表妹!」

楊吉弱道︰「你的雪瑩表妹?誰呀?我從來沒听你說過……」

吳少雷從未如此高興過,沒想到雪瑩並沒有死,「吉弱,快收拾一下,我們要隨她一起去京城!」

「我們不回去了麼?」楊吉弱問。

吳少雷道︰「不回家了,我們此次出來還沒有去過京城,先到京城玩上一陣子再回家!」

楊吉弱一臉不悅,已經說好的事突然間便已經改變,還喚什麼雪瑩表妹,誰知道是為那女子,還是真的想去京城。「我想爹娘了,我要回家!」

「你不去京城?」「也好,你先回家與家人團聚吧!」吳少雷可來不及,整個腦海中都是雪瑩幼年時的鶯歌笑語與一燦爛若花的笑顏。轉身便開始收拾行裝。

楊吉弱站在一側,嘟著小嘴,「你真的要去京城,你不管我啦?」

吳少雷抬起頭看了一眼笑道︰「這些日子你的武功長進不少,應該可以保護自己,就此作別!」

「不——」楊吉弱走進吳少雷一把奪過包裹,「出門的時候,你怎麼在我爹娘面前許諾,你說過一定完好地將我送回去……」

吳少雷一樂,居然把這等大事給忘了。笑道︰「吉弱,就陪我去一次京城,小時候雪瑩表妹和我的感情最為要好,我不能不見她就回家吧?」仔細打量著楊吉弱的神色,繼續道︰「回家了我也可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如果未見面就回去未免太遺憾了……」「再則這京城是大唐最為繁華的地方,我們不去著實可惜,如果你回家告訴你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你出去好幾個月,連京城也沒去過,也太沒面子了……」

楊吉弱漸為心動,「那……我怎麼告訴爹娘呀!」

「你就說洛陽離京城不遠,不去可惜,我們晚歸一個月,上元佳節前一定回去。」吳少雷道。

楊吉弱展開笑顏,點頭道︰「好,我去收拾收拾!」

吳少雷與楊吉弱租了匹快馬跟在楚陽公主的後面,因為護衛較多,又不能跟得太近,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著。

楚陽千百次地想過回宮的事兒,可是唯獨這樣被人擄走的情形萬萬卻是沒有想過的,以前也曾听聞過許多關于宮廷的故事,心里還暗暗決定在方便的時候,夜探皇宮,看看妙齡宮女們如何度日,詩詞中所謂的「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何等淒涼。這段身世秘密的背後,是她不安份的心,公主的身份給了她太多的好奇,也給了她一份說不清楚的悲哀。依是想著姐姐冰霜的家仇,到底穆塵空夫婦在幼年時給予了她無限的關愛與呵護,心中有一種感動,暗暗地決定︰要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替冰霜姐姐報仇,最重要的就是奪回刀劍山莊,只可惜,在表明身份之時未能與冰霜見上一面,心中未免有一份遺憾,好在她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相逢。

進入長安城,時至午後,繁華的街道、喧嘩的叫嚷聲,還有婉轉、優揚的琴聲、歌聲……

楚陽輕輕地的揭起轎簾,外面,有一個雜耍班子正在表演節目,圍觀者甚多。

「雪瑩表妹——」

楚陽又听到了那個聲音,在人群中張望搜尋著。

「雪瑩表妹——」吳少雷見楚陽露出臉,又大喚一聲。

一路上楚陽換了好幾次轎子,從紗帳轎到八抬大轎再到鸞轎。

「吳少雷——」楚陽輕聲地喚了一聲。

沈無爭在馬肚上拍了兩下,趕至轎簾外,輕聲道︰「公主,一會兒就要進皇宮了……」

楚陽道︰「我要下去見一個朋友,停轎!」

沈無爭回道︰「公主,京城近日比較亂,為防萬一,我看還是不見了,太子殿下已經備好酒宴,正在等候公主呢?」

楚陽有點不悅。

沈無爭見楚陽目光有異,忙解釋道︰「公主,待你見過聖上、皇後,再出來見朋友也不遲呀!」

楚陽應道︰「也罷!」「煩你去告訴少雷哥,就說我改日出來尋他……」

少雷哥,沈無爭听楚陽叫吳少雷為哥,心里竟莫名的不安。

楚陽見沈無爭並沒有離開,繼續道︰「快去呀!」

沈無爭在人群中找到吳少雷,將楚陽的話轉告。

吳少雷目送著遠去的鸞轎,看來她的確是雪瑩。欣喜若狂,緊緊地握住楊吉弱的手道︰「吉弱——她真的是雪瑩!真的是她……

楊吉弱平靜的注視著吳少雷,自己有太多青梅竹馬的師兄弟,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可以令一個人高興成這樣。只有一種可能︰吳少雷喜歡楚陽公主。「我很累了,找個地方住下來吧!」

吳少雷激動的目光遇到楊吉弱冷漠的神情,一下子冷靜下來,極大的狂悅轉成內心的歡喜,「哦!」猛然間憶起,雪瑩忘了告訴自己如何聯系,那麼下次她出宮時又能否找到自己。看到楊吉弱的神情,吳少雷沒有說出口。

楊吉弱腳步很快,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她不再似以往那般四處張望,看著街道兩旁的物什、貨品,只是埋頭小跑。

吳少雷辛苦地追上楊吉弱,「怎麼了?」

楊吉弱沒有應話,依是快步小跑。

以往,吳少雷高興,楊吉弱便陪著他一起開心,可是今天,她卻一臉陰雲。

回到宮中,楚陽並沒有見到所謂的太子、聖上,而是被眾宮女簇擁著到了華清池。她知道這個地方,這里曾經是當年楊貴妃的沐浴之處。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還隱隱留在這里,煙霧鳧鳧,眾宮女來往穿梭不是人間之景更似天宇。

從華清池出來時,楚陽依穿著以前的衣服,不肯再換那些華麗的公主服飾,她看不慣那些樣式,總是太暴露,再則現在已不是夏季,為什麼要穿那種如同夏天似的衣裙。

「公主,你快換上衣服吧!」「你若不換,到時候娘娘怪罪下來,我們都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一宮女小心翼翼近乎于哀求。

就在宮女說完這些話的同時,華清池所有的宮女都已經跪在地上,楚陽自幼便有主張,可是此刻她卻放棄了自己的意願沉默了。

說話的宮女不待楚陽回話,大聲對左右道︰「公主已經答應了,快去將皇後娘娘送來的首飾、衣物拿來……」

這宮女的裝扮與其他宮女有異,定是後宮女官。

只片刻的功夫,眾宮女便捧來華麗的衣衫、首飾,十余名宮女分左右而立,站在楚陽兩側。楚陽有點不知所措,看著說話的宮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奴婢叫子規!」女官道。

「子規?」楚陽重復道,「這個名字不錯。」子規是一種鳥的名字,據說它的聲音非常美麗動人,又叫作杜鵑。

「公主,這些衣飾都是皇後娘娘與太子妃精心為您挑選的,今日赴宴自然要打扮得雍榮華貴……」「不能失了身份……」子規近乎于喃喃自語。

楚陽可不想听這些所謂的規矩,自幼便不愛戴花,更不喜歡漂亮的衣衫。在天龍教時白衣婆婆與眾侍女便動不動拿出什麼身份之類的話題來為難她,讓她不得不作出讓步,而今雖貴為公主,卻依是太多的身不由己。

「公主——」子規喚了一聲。

楚陽抬頭再次掃了一眼,「我也不懂得什麼,你看著辦!」而心中卻是極不自在。

子規走近一套紫色彩衣,道︰「公主,這套衣服不錯,換這套如何?」子規服侍過不少嬪妃、公主,自是了解她們的性情,而這位流落民間的楚陽公主,更是聖上、太子多次提及的人物。從聖上與太子的緊張程度,子規明白︰這位公主不同于其他幾位公主,就應該小心侍候。

「就這套!」楚陽隨口道。

楚陽站起身往更衣室移去,後面跟著數名宮女,緩緩地轉過身道︰「給我吧!你們不用進來!」不過是換衣服後面卻跟著一大群的宮女,感覺像別人在欣賞自己,有點像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被眾人討論觀賞般。

子規從眾宮女手中接過衣物,放入更衣室內,不敢輕易再進去,只是遠遠地看著。

楚陽換罷衣服出來,子規便令眾人替她梳妝打扮。

子規正欲舉頭摘去楚陽的面紗,楚陽伸手止住,緩緩地搖頭。

「公主,你不摘下面紗,奴婢們如何替你施脂粉?」子規道。

「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們,唯獨此事卻是由我自己!」楚陽道。

子規沉默,眾宮女都望著子規。

子規輕輕一笑︰「是!公主——」

楚陽開始猜想與家人見面的情景,她有太多的問題,從未照面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還有那位十余年來一直派人四處找自己下落的太子哥哥……亦或是,父親與太子哥哥從未真正意義的找過自己,只是要尋找失落的沈妃,而自己正恰與她同流落民間,只是隨便打探罷了……

想罷太多後,楚陽這才留意對面的大銅鏡︰「撲哧」笑了起來。哪里是人,所有的首飾已經堆滿頭上,那模樣像一只正在哄小雞的大母雞。

眾宮女見楚陽發笑,相到凝望,轉瞬也都笑開了。

「公主,哪里不對麼?」有位宮女問道。

子規認真的注視著楚陽,「當然不對了,將所有的首飾都放在頭上,著實不好笑,我剛才不過出去一小會兒,看你們侍候成什麼樣子了?」子規開始責怪起其他宮女。

「算了,算了,不用你們了,還是我自己來吧!」楚陽可不喜歡這種頭飾,大如斗的牡丹絹花,雖說她不討厭牡丹花,可是,她著實不喜歡,從頭上將牡丹絹花摘下,拆下所有的頭飾……

子規見此有點生氣,怒視著眾宮女,只怕一不小心觸怒了這位楚陽公主,今日以皇家團聚之日,自然更不能讓楚陽公主失了身份,畢竟今天是聖上、皇後、太子及其他皇族第一次見面楚陽公主,她總應該漂亮得體的出去與家人相見才是。

眾宮女不敢抬頭,只是低埋著頭,欲笑不能,表情中卻掩飾不住一點笑容,有幾名露出笑意的被身側的宮女用胳膊一踫,轉瞬又板起面孔。

這一切都被楚陽看在眼中,她想笑,可是此刻卻是笑不出來,這些宮女已經被這偌大的宮廷奪去了人性中最純真的一面,連笑的權力都應該沒有了——著實可憐!

楚陽依是按照自己以往的裝扮,在頭頂挽了兩個不高的發髻,形若蝴蝶,這是真正屬于自己的頭飾,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朵蝶蘭絹花插入發髻。梳理完畢,與自己身著的這身華衣一對比,感覺極怪。

子規與眾宮女卻是有點驚異地望著楚陽怪異的發飾︰這種蝴蝶欲飛的頭飾,她們可從來沒有見過,大唐宮廷之中的女人們大凡都喜歡戴牡丹,可是楚陽公主卻是一個例外,只戴了朵蝶蘭絹花,卻逾發的顯得超凡月兌俗,清新可人。

楚陽站起身轉了個圈,「子規,這身衣服著實不好,我喜歡淡雅一點兒的,有嗎?」

話音剛落,宮女們轉身捧出衣裙,楚陽走過一件件的衣服,輕輕地嘆了一聲︰「我還是喜歡以前的衣服,無論顏色與花紋都那麼淡雅……」楚陽的目光停留在一件淡紫色的衣裙上。

子規道︰「公主,我看還是你身上這衣裙更好看些——」

楚陽可不管,不就是要與家人見面麼?為什麼非得听她們的,連自己的穿作裝扮都得由別人,那活著實在太累了,從宮女手中接過衣裙進入更衣室。

子規跟了進來,侍候著楚陽換好衣服。

高長春帶著幾名宮女、太監已經過來,問眾宮女道︰「家宴已經快開始,楚陽公主該過去了——」

楚陽忙道︰「一會兒就好,子規,你快去替我拿盆清水來,我還沒有洗臉呢?」

高長春望著滿屋的宮女,「死丫頭,怎麼不侍候著?」

一宮女回道︰「回公公,公主她不讓侍候!」

高長春在屋中來回踱步,藍瓊已經仙逝十六載,他還珍藏著出自藍瓊之手布鞋。宮女、太監不敢言語,宮內一片寂靜,突然間傳來「嘖嘖!」的驚呼之聲。

高長春抬頭,從寢宮更衣室內出來一位絕色少女,棕黑色的頭發柔若絲綢在燭火下閃著光芒,似彎月但勝之而孤傲的秀眉平淡了幾分嫵媚與月兌俗,幽若大海的眼楮流眸生輝,白玉雕成的鼻子配上一張紅艷的麗唇,不似櫻桃卻更多幾分氣韻……一股淡雅的蘭馨味飄至過來。似曾相識的容顏如此遙遠與清晰,有幾分藍瓊的影子,卻不似藍瓊,這份明是一個從天際落下的仙子。

楚陽蓮步快移,很快就到了高長春的跟前。

高長春依是出神地注視著楚陽。

楚陽平靜地注視著高長春,她明白別人的驚異,輕輕地,輕輕地道︰「高公公——」

高長春沒有回應過來。

楚陽「咯——咯——」笑了起來︰「公公,有什麼不對麼?」

高長春忙陪笑道︰「皇後娘娘請公主快去,眾皇親國戚都已經到了……」

「嗯!」楚陽應了一聲。

「起駕!」高長春大喝一聲。

楚陽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高長春會突然大喊起來。

前呼後擁好不氣派,數十名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楚陽穿過御花園。

御花園內張燈結彩,一派節日的氣氛。

「楚陽公主到!」高長春大聲道。

穿過御花園來到一處豪華的大殿︰棲鳳宮。因為高長春的呼聲,宮內一片寂靜。

沈無爭陪在太子適的身後,突然間眼前一亮,一個少女如同落塵的仙子般出現在眼簾︰對楚陽已不再陌生,可每一次見到她的容顏,心依舊加速蹦跳。驚鴻之美難以抗拒,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多見一次便加深一份。

楚陽出現在後花園的那刻,目光停留在一個少女的身上︰她的模樣與自己有兩分相似之處,是眼楮、是鼻子,似乎都不是,或許是那種神態。「子規,那位著紅衣的女子的是誰?」

「她是靜月公主!你的皇姐!」高長春應道。

靜月點頭,楚陽回以淺淡的微笑,雖然很淺可是笑得很美。

沈無爭低聲對太子適道︰「太子表兄,你說過的話不會忘吧?」沈無爭憶起三年前太子適的許諾︰如果你能夠順利找回流落民間的楚陽公主,我便將她許你為妻。

太子適對楚陽的相貌也是驚異不下,天下間居然有如此月兌俗的女子,遺世而獨立,如同雪地的一枝紅梅,奪目驚魂。看看周圍一樣裝扮的公主、貴婦、宮女,楚陽的美又顯得逾加的清新無雙,還有淡淡的笑容,純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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