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世家給雪瑩留下的好印象,頃刻間如泡影般破滅了,她頻住呼吸欲繼續听下去,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忙忙閃躲在園中石獅後面。
來的是南宮淑媛與兩名侍婢,南宮淑媛抬手敲門︰「父親——」
「進來吧!」屋內有人道。
待南宮淑媛進去,兩名侍婢再離開房間,楚陽這才再度接近窗下。這一次听到的是南宮盟主要淑媛如何安排南宮樹禮與雪瑩的見面……甚至于布置出一個美麗動人而又浪漫的愛情故事,直听得楚陽心生好奇。她,楚陽、雪瑩、幽蘭仙子……怎麼可以去喜歡一個已有妾室且育有兒女的男人,相比之下,可惡的、討厭的龍躍天比他可愛多了。
雪瑩離開內院,轉而回到後院,遠遠地便見李志舍正與龍躍天奕棋,沈無爭正與南雯說笑,一臉地悶悶不樂。
連愛情都可以陰謀設計,雪瑩不知道她還可以相信什麼?她為自己始終沒能邁入愛情門內而慶幸,同時開始懷疑世間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情。想到這些,她好想知道,母親到底有沒有享受過愛情,父皇(唐代宗)說過,刻骨的愛情也許並不能讓男人對一個女人一世懷念,但倘若一個男人愧對一個女人卻能刻骨銘心地懷念對方……母親就屬于後者,母親為太子適與父皇做的事的確令人感動,在那份感動里,雪瑩知道母親對父皇絕不是愛情,是敬重,是信任,更是為了天下的蒼生……
茫然地,急切地,她走近南雯,問道︰「南雯,莊前輩呢?」
南雯應道︰「去觀潮岩了!」
雪瑩無語,快速地往觀潮岩奔去。
落日中,莊昭飛地身影被拉得縴長而孤獨。雪瑩看著那個身影,心里暗思︰如果他與母親當年真的是一對,痴愛的人被分開該是多大的不幸,一個人走了,留給另一個人的除了回憶還是回憶,這又何等的痛苦。「莊前輩——」
莊昭飛回過頭,「你也喜歡觀潮?」
雪瑩搖頭,「不,我是來看你的!」
莊昭飛笑了,「小姑娘,你不要對我這個半老頭子這麼好!」
「你不是別人,你是我母親生前最愛的人,所以我也應該對你好!」
莊昭飛依舊是笑,那笑里有太多的辛酸。
雪瑩緩緩地坐在一邊,望著激濤澎湃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擊的岸邊,「莊叔叔,你可以問你一件事麼?」
「你說!」
「我母親到底是怎樣的人?」雪瑩望著潮水,「你們真的相愛過嗎?」
莊昭飛有點吃驚,望著雪瑩,片刻道︰「你母親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只可惜生在亂世。」「我們不能在一起,也許是天意的安排,我已經許多年沒有想此事了。」
「我沒有見過我母親,這一直是我最大的憾事,你能多講講關于我母親的事兒嗎?」「你知道的所有……」
雪瑩幼年時,莊昭飛初次見面,就隱隱覺得她身上與師妹有太多的相似,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師妹居然在臨終前產下一個女嬰。現在這個女嬰追問起那一段情感的歷史,莊昭飛沉思了,他不知道怎樣去描繪那段感情,如果,如果沒有金陵王的突然插入,也許現在的他們已經兒孫成群;如果,如果沒有他在師妹被休後的拒絕,也許師妹今天還活著……太多的如果,就如同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諸多愧意,莊昭飛此生的最愛是沈妃娘娘,但更令他難忘的卻是師妹。因為對師妹,他有一種難敘的愧疚,同是女人,他可以暗戀有夫之婦的沈妃,卻不能接納師妹的曾為人婦……是自己苛求了,還是自己淡卻了曾經的山盟海誓。
「莊叔叔,我求求你,你就告訴我關于我母親的一切吧……」雪瑩央求著,眼楮中含著痛苦的淚珠,「每個人都有父母,可我沒有見過母親,更不了解她的一切,就告訴我吧!」
無法拒絕這樣的央求,記憶在痛苦中慢慢清晰仿佛是雨後的春筍,痛苦滋生著,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著。「如果師妹在世,她不願意你因她而痛苦。可是,孩子,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還是會告訴你的……」「只是,現在不行!」
「為什麼?」雪瑩不明白。
「也許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外祖母還在人世呢?我得問過她之後才能告訴你!」莊昭飛道。
「外祖母?」在雪瑩的記憶,外祖母是西域人,不是已經死了許多年嗎?怎麼會?
「她是你母親的養母,也是最疼你母親的人!」
雪瑩的眼前一亮,先前眼中的痛苦減輕了許多,「也就是說,我可以跟她問了?」
「是,所以……」
「不,莊叔叔,現在……你就告訴我,至少你也得講講我母親小時候的事兒。」「等雙龍絕戰之後,你帶我去見我外祖母,好嗎?」
莊昭飛為難。
「我想外祖母也不忍心讓我有這樣的遺憾,我雖然沒有見過親生母親,她一定會滿足我這個心願,多講一些關于我母親的事兒……」「所以,莊叔叔,你給我講吧,外祖母也一定不會怪你的!」
是呀,父母跟孩子本來就是一個整體,如果雪瑩不知道母親的事兒,她的人生也是殘缺的。莊昭飛深吸一口海風,風里有魚的味道,緩緩道︰「我第一次見你母親,那時候,她只有五六歲。梳著兩個花髻瓣,穿了件淺藍色的褂子……」
雪瑩似乎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從遺忘的記憶中緩緩地走來,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神態,正沖著她微笑著。輕輕地微閉著雙眼,感受莊昭飛故事中那個女孩的命運。
雪瑩可以不關心雙龍絕戰的比武過程,卻不能放棄母親生命中所有經歷。往後的兩天,每到下午,她都會提前到觀潮岩來等候莊昭飛,繼續听母親的故事。
龍躍天一次次暗暗的跟蹤,看到落日中相依的身影,心境落漠,莫非于自己,雪瑩終究遠了。
雪瑩忽略了一個問題,有時候謠言是可以致命的。當穆冰霜站在遠處看到雪瑩與莊昭飛親密的身影,她失望了,妹妹居然喜歡自己未來的翁伯,這怎麼可以……
龍躍天誤會了、穆冰霜誤會了、李志舍也誤會了……天下人都誤會了!
雪瑩喜歡上莊昭飛!雪瑩喜歡上一個修道之人!
莊昭飛愛上了義子的妹妹!莊昭飛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子!
……
人們在議論,武林人士關心著雙龍絕戰的大事,同時也相互流傳著這樣的事兒,一個絕世紅顏愛上了一個父輩道士,亂了,那個老道士居然也愛上那個女子……瘋了麼?可是人們明明就在落日的錢塘觀潮岩上看到那雙親密的身影,龍躍天絕望了、穆冰霜生氣了。
雪瑩一步步緩緩地爬上觀潮岩,穆冰霜與夏候夫人生氣而憤怒站在那兒,望著一臉無辜的雪瑩︰「你還要去見她麼?」
雪瑩正听到母親與莊昭飛的誤會、分別,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候,她可是想了解母親的所有,期待與好奇,這些事兒,除了莊昭飛可以告訴她,再無別人可以延續後面的故事,搖頭︰「我想見他!」
「妹妹,你知道江湖中人怎麼說你們嗎?」穆冰霜怒問著。
「能怎麼說,不外乎說我愛上莊昭飛了!」這話是雪瑩在南宮世家的奴婢們私下說話時听到的,她就是要這樣,管別人怎麼說呢?她要斷了龍躍天的念頭,老龍王是姐姐穆冰霜害死的,他和她終究不能走到一起,時日長了,傷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女兒,你別去見他了!」夏候夫人道。
雪瑩已經看到了余輝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已經在等我了,我不能不去!」
穆冰霜正欲拔劍相阻,雪瑩苦笑︰「姐姐,你們的功夫不及我,是攔不住我的。」「有些事,你們不必懂……」雪瑩明白,如果莊昭飛也听到同樣的流言,他未必會再來,未必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听到母親的故事,她可不想錯過。
夏候夫人與穆冰霜相互對視,兩人同時出招,可是還未等她們發招,已經被雪瑩發現了,她的手指頭只那麼輕輕一點,輕盈而靈巧地,她們兩人都不再動了,雪瑩的隔空點穴法已經在不知不覺升了一層。夏候夫人與穆冰霜相互凝望,說不出話,只看到雪瑩一步步慢慢地遠去。
這一次听完莊昭飛記憶所有關于母親的故事,時間還很早。
「在你母親的一生中,她最大憾事,就是未能親自哺育你的大哥杰元!」
雪瑩想︰如果自己早些出生,或許母親就不會帶著這個憾事離開人世了。大哥杰元與自己的身份太奇怪,從李氏宗族輩份,大哥是宗叔,但從母親這邊說,他又是大哥。再則,杰元已經變了,背棄了冰霜姐姐的感情不說,他已經完全背叛了莊昭飛。「莊叔叔,杰元哥他已經變了!」
「什麼變了?」
「不再是以前那個杰元哥了,他已經回金陵王府了!」
莊昭飛呆住了,這一直是他數十年來最擔憂的一件事,注視著雪瑩,久久地不願相信,可是雪瑩那雙眼楮如此的真誠,「他回金陵王府了?」
雪瑩肯定地點頭,「不光如此,他已經納娶了四房妻室。」
兩人同時回頭凝望著遠處的冰霜與夏候夫人,她們依舊蚊絲不動地站立著。偶爾在石頭的後面可以看到幾個晃動的人影,那些是好奇的武林中人來證實傳言的。
「他如果回到金陵王府,那麼李榮就會將他推上盟主的位置……」「不行,天下已經夠亂的了,我絕不允許這麼做……」「雪瑩,你也要阻止!」
故事中,金陵王的自私深深地震撼著雪瑩的心靈,如果正如母親當年擔心的,杰元如果像極了李榮,那麼他一定會干出太多的錯事,為了母親的在天之靈,她絕不允許杰元登上盟主之位。
莊昭飛先離開,一路上有太多好奇而異樣的目光,待他走過,便听幾個無名小卒在背後罵道︰「還是修道之人呢?盡干出這等丑事,愛上師妹的女兒——簡直丟盡了
我們俠士的臉面……」
莊昭飛心內一驚,自上次與雪瑩刀劍山莊一別之後,他常常在夢中看到雪瑩,朦朧中,她成了師妹,又化成了沈妃,偶爾又轉成了雪瑩……糊涂的夢境,模糊了他的心,雪瑩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他不能毀了她的人生,自己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麼可顧忌,以後是斷不能再見她了。他暗暗地下定決心。
雪瑩替夏候夫人與冰霜解開穴道。
夏候夫人不待舒展筋骨,揚起一掌,落在雪瑩的左臉頰。
雪瑩撫著打疼的臉,欲哭無淚,心中盡是委屈︰「那些傳言,你們就信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有多少雙眼楮看到你們這樣,難道還是傳言?」冰霜怒問。
「我是和他坐在一塊兒,而且是那麼近,那又怎麼了?」「我們……並沒有什麼錯!」雪瑩想說,他們並沒做出過份的事來。
「雪瑩,現在由不得你了,跟我離開這里……」「離得遠遠的,你忘了你母親被誰所害了嗎?」夏候夫人咄咄逼人。
「母親的死跟他無關,金陵王做的壞事,為什麼要記在他的頭上?」
「雪瑩——」穆冰霜大呼一聲。
「我在做什麼我很清楚,我也知道讓所有人誤會將會給我帶來怎樣的痛苦,我自己願意承受!」雪瑩痛苦的道,當誤會在別人的眼中成為事實,她明白︰解釋已是無用,不如任由傳言自生自滅。當听了母親百折的一生,當看到太多紅顏坎坷的命運,雪瑩似乎听到一個聲音在對她說︰離開吧,躲入青燈古寺……她的心被母親的命運困惑著,也被莊昭飛最終的選擇痛苦著。
雪瑩的步伐很快,不一會兒便將夏候夫人與冰霜甩得遠遠的。
待雪瑩加南宮世家,同樣感受到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太子哥哥眼中的怒意,連南雯也不例外,眼中藏著失望與厭惡之情。
又一個深夜到來。
雪瑩想到李榮的所作所為,心里也稍帶些許對杰元的憎惡。換上夜行衣,暗中打探起杰元父子的行蹤。
在一靠近郊區的客棧內,人影晃動,十余條漢子或躍或飛神色匆匆地離開客棧。
雪瑩輕輕地躍上屋頂,走近那間最亮的房間,揭開瓦片︰里面正是李榮與杰元父子。
李杰元身著華衣,神彩飛揚,看來這些日子他過得不錯。
李榮從懷中掏出一只瓷瓶,打開瓷瓶倒出些白色東西,用絲帕沾了,將白色東西緩緩地抹在劍鋒上。
「父王,你這是……」李杰元問道。
「雙龍大會,他們倆誰也不能活!」李榮道,「這把劍是龍喚雲的傳家之物……」
龍家的傳家名器正是游龍寶劍,難道就是這把了,听聞老龍王尤其偏愛這把名劍,連龍躍天都不給,怎會在李榮的手中。
「游龍寶劍?」「我們拿走了,不會引起他的疑心麼?」
「放心,我已經提前令人打造了一把游龍寶劍,待得明日只需換回真寶劍……」李榮冷笑,「真寶劍唯我兒才配擁有!」
李杰元對李榮的做法有些不屑,到底這不是正人君子所為,「這樣做實在不好!有違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李榮又是冷笑,「杰元,什麼時候了,還能講君子之道,你要記住,成者王敗者寇,你可是將來要當皇帝的人,絕不能講什麼君子之道……再則,你君子,別人未必肯對你君子。」
沒想到,李榮不僅要讓兒子當盟主,還要當皇帝,野心之大實在不得不令人驚嘆。
「父王,你怎麼就能肯定老龍王一定能勝?」李杰元問道。
「江湖中人都說天龍教主的武功深不可測,只有我知道其實老龍王的武功在楊換天之上……」「你以為這毒藥涂在老龍王的劍上是為了要楊換天的命麼?那你就錯了,這樣做不僅可以要楊換天的命,也可以要龍喚雲的命……」
李杰元一臉不解。
老龍王繼續道︰「我令關外毒王配制了此藥,原本此藥並無毒性,但是遇血則劇毒無比,不僅可以殺死受傷之人,也可以殺死握劍之人……」
雪瑩只听得心驚膽跳,沒想到世間居然有這等毒藥,但怎麼思也覺不可能。
李榮運力一拋,厲劍飛刺,穩穩地扎住牆角走過的一只老鼠,頓時間,煙霧一閃,後面的兩只老鼠也倒在地上。
原來,此毒藥遇上血液而形成一股煙霧,而那股煙霧具有劇毒,能毒死旁邊的人。
雪瑩聞到此處,急急地離開客棧,返回南宮世家。
雪瑩敲響太子適的房門,良久並無人應,正欲離開,從里面傳來了太子適冷冷的聲音︰「雪瑩,我不想見你,你回去吧!」
雪瑩心里一寒,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唉,自己該找誰人商量,雙龍絕戰這等武林大事,少雷哥哥一定會來,不若再去尋他想想辦法。
轉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終于打听到吳少雷的行蹤,轉而趕至鹽幫。
楊吉弱听到是雪瑩前來拜訪,與吳少雷從房內出來。
雪瑩便將有人意圖陷害雙龍的事兒的說了一遍,但她沒有說是李榮父子,即便她有多討厭李榮,對李杰元多有不滿,杰元到底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她卻不能害他。相比之下,雪瑩更樂意吳少雷擔任盟主一職,這些天發現太多的秘密,南宮世家的、李榮父子的……
待雪瑩走後,吳少雷立即與楊家父母商議,最終總算定下了一個萬全之策,只待次日揭曉。
次日正是一年一度中秋佳節,天剛黎明,便有許多人站在錢塘湖邊競相挑站好位置,準備觀賞雙龍絕戰。
為了這一天,雙方都認真地苦練了一年的武功,尤其兩人都是江湖中的絕世高人,武功堪稱一絕。更有許多武林人士早在岸邊設了賭局,大致是︰買天龍教主贏的為一賠一,買老龍王贏的為一賠二。
「下注了,下注了!」有人大聲吆喝著。
劍鋒有毒之事,雪瑩再次向鬼谷公子說過。
鬼谷公子有點疑惑,天下間會有這等毒藥麼?但終究還是信了雪瑩。
辰時三刻,老龍王、天龍教主雙雙趕來,海風吹拂,兩人各站一邊,並當場簽立了「生死契約」。一聲鼓響,兩人紛紛出招。
這場絕戰打了兩天兩夜沒有分成勝負,直打得海浪翻滾,魚蝦飛騰,不知道是潮之原因弄飛了魚蝦,還是雙龍的武功太高戲弄了潮水。天昏暗,海沙狂吹,待到第三天凌晨,兩人都已經精力難支。老龍王正欲出招,只听天龍教主狂笑數聲道︰「奸詐小人,你的劍鋒上有劇毒,難道你不知麼?」
老龍王不信,即便真有劇毒,在這海水中浸泡、打斗了兩天兩夜早也沒了。
「父親,給你這把劍!」玉龍王大聲道,言畢抽出自己隨身佩戴的厲劍。
雪瑩在此次雙龍絕戰中只看了約莫兩個時辰,她心中對各自的套路、招式都了如指掌,心里暗道︰倘若自己肯努力,要不了幾年也可以達到這等境界!只可惜,自己到底是個女兒家,實在對武功沒有太多的奢望。
因為誤會,身邊人都突然冷漠了雪瑩,連江湖中人都對她極為冷漠,雪瑩唯獨在鬼谷公子、吳少雷等人身邊可以說話,逗留了不多時便怏怏離去。
楊吉弱對比武之事不感興趣,加上身懷有孕正在娘家休養,雪瑩便去尋她說話,講了許多別人對自己的誤會。人就這樣,但希望的事兒變成事實,卻突然又不習慣起來,以前雪瑩總是希望龍躍天可以對自己完全失望,甚至于絕望,可是現在當謠言在別人的口中成為事實,她卻承受不來。
雪瑩揉著眼楮︰「楊姐姐,這幾日不知怎的,眼跳得厲害,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事!」
「不好的事不是已經發生了嗎?」「再則這些都是別人的誤會,你也勿須往心里去,身子要緊!」楊吉弱寬慰著。
雪瑩微微點頭,看著楊吉弱隆起的月復部,從懷中掏出一只玉佩,是一只展翅俗飛的冰蝶,「楊姐姐,幾日之後我要隱退一段時間,只怕趕不上小佷兒的百日宴,這只玉佩就權當是我給小佷兒的賀禮……」
楊吉弱正欲推辭,雪瑩繼續道︰「將來如有什麼難處,需要我雪瑩幫忙的,只管帶著這只冰蝶來找我,小妹一定義不容辭!」
楊吉弱疼惜地看著雪瑩,那些傳言,她早有耳聞,尤其近來說得更離譜,更有甚者,說雪瑩已經懷有莊昭飛的骨血,听了雪瑩的實言,心中甚為擔憂。從雪瑩手中接過冰蝶,輕輕地握在手心,冰涼入骨,潤滑如雪,「妹妹,你想開些,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只要往後你不見莊前輩,我想此事自然會淡下來的。」
「這些道理我也是懂的,可是我還有外祖母在世,又實在與她老人家聯系不上,只怕還得找他幫忙……」雪瑩道,「我沒想到這事會鬧這麼大,以前只想讓玉龍王一人誤會就夠了,沒想到現在全武林都誤會了,我卻為之煩惱……」
楊吉弱面露愁容,雪瑩小小年紀怎能經受這樣的風雨。
雪瑩卻擔心因為自己的心情影響到楊吉弱月復中的胎兒,轉而安慰道︰「楊姐姐不必為我擔心,我是一個命不久亦的人,自然不會將這些事放置心中,能多活一天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了!」
「妹妹——」「別說這些喪氣話!」楊吉弱道。
雪瑩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楊姐姐,你保重身子!」
不待楊吉弱回話,雪瑩已經離開,倩影落漠、孤寂,楊吉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老龍王內力深厚,漸佔上鋒,楊換天卻疲于應付已露破綻,實在不宜久戰。
楊遠私自前來找雪瑩,眾武林皆知,雪瑩乃是一個武學神女,無論何門派何招式,待她看過,都能一一說出對方的弱勢、強勢。雪瑩一直希望天龍教主勝,要老龍王死,再則上次楊遠相救穆冰霜之事的確幫過不少忙,雪瑩未加思索便道出了老龍王的兩招弱勢。
楊遠站在岸邊用暗語那麼一講,天龍教主立馬便明白了,逼老龍王使用那兩招弱勢。果然,老龍王使出「游龍戲珠」,劍為龍,對手為珠,怎知不待老龍王靠近,楊換天已經使出「火鳳追日」,一掌使出正中老龍王月復部,頓時間,老龍王只覺月復內疼痛難忍,「撲」噴出一口鮮血,不待他立定身子楊換天又一招「鳳凰集香」擊出,老龍王本是個體形魁梧的大漢,此刻在楊換天的手中形如一只小雞,被重重的拋在岸邊;「鳳凰出世」,楊換天快奔數步,走近老龍王,不待對方緩過神來又一掌,直震得四周沙子飛揚,浪暈回蕩;「鳳凰啄食」,老龍王化成楊換天手中的一粒圓球,被連拍數下;「鳳凰嬉戲」、「鳳凰試飛」、「鳳凰騰飛」、「鳳凰望天」……《火鳳神功》之招式如滾滾東流水,逾發不可收拾,一招又一招,老龍王連中數掌,或前胸、或後背,待他有所知覺時只覺渾身疼痛不已,如拆骨分肉般不听使喚,欲運力,可哪里還能運出半絲力氣,「撲」一聲巨響激起浪花千百重,重重地跌落地海水之中。
龍躍天與龍飛奔入海水中,大喚著︰「父親——」「祖父——」
楊換天遠遠地站著,等待著再度站起的老龍王。是一刻鐘,或者是一柱香,總之待龍躍天叔佷二人從海水中尋回父親,老龍王已經緊閉雙眼離開人世了。
龍躍天不相信一直疼愛自己的父親就這般去了,大喚道︰「父親——」「父親——」
老龍王始終沒有應聲。
有幾名愛管閑事的武林中人,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走近老龍王,有一人笑望著楊換天道︰「楊教主,別出招哦,我們去看看!」
待幾人走近,放在老龍王鼻息尖,哪里還有半點熱度,更別說呼吸之狀了,就在老龍王連受楊換數掌之後,已經命歸黃泉了,按理依他渾厚的內力本不該如此結局,更不該敗得如此慘烈。
與人絕戰不到最後通常不使出十成內力,可是楊換天兩日兩夜下來被折騰得險些丟命,突然听到了雪瑩的可靠轉機之法,自然更加用力。「火鳳追日」使出了全力,那一掌下來,老龍王只怕十成的功力也被震壞了六、七層,一招得手,楊換天甚是得意,也增添了數倍斗志,後面數掌沒運足十成內力,也有九成,老龍王本是個年老之人,哪里受得這般打擊,一時連還手之力都沒了。恐怕他到死不知道,他不是敗在楊換天之手,而是敗在雪瑩之手。
楊換天甚是得意大喝一聲︰「我贏啦——」
這一聲「我贏了」久久地回蕩在天空,太子適地注視著楊換天,這個彪形大汗就是隋楊後人,他的武功堪稱中原第一,再沒有人可以勝他了,自己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一邊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一邊承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
雪瑩再度走近穆冰霜的身邊,輕輕地道︰「姐姐,我已經報得父母之仇了!」她想︰冰霜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她借楊換天之手殺了仇人老龍王。
冰霜看了一眼雪瑩,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李杰元身上,大喚一聲︰「杰元哥!」便飛奔而去。
雪瑩心寒,自己做了那麼多,就因為傳言,姐姐便拒自己千里之外,連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干娘也不例外。悵然地消失在人海之中,她想自己是該找一個地方好好躲起來的時候了,可是絕不能讓李杰元當上武林盟主,今日天龍教主楊換天未死,一定已經打破了李杰元父子的計劃,自己更得提醒天龍教,讓他們小心金陵王府。
正想著,猛一抬頭,卻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楊換天正與李榮並肩而行,兩人又說又笑,甚是親密。
「楊兄,我已經令人備下酒宴,為你慶賀!」李榮笑道。
怎麼會是這樣,李榮可是要害天龍教主于死地的人呀,現在他們居然這麼好?雪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轉而一想︰金陵王就是金陵王,陰謀詭計太多,天龍教主雖說武功高強,論心計卻是差了太多。
這麼一對比,雪瑩想起太子適與睦王述的話,莫非這是最好的結局,用李榮牽制楊換天,同樣楊換天也可以牽制李榮……天龍教主一人也許不是金陵王府的對手,可是整個天龍教主可未必不是,只怕是綽綽有余了。
想到這些,雪瑩又放棄了要告訴天龍教主的念想,剩下來的就是希望李榮可以打消讓李杰元做武林盟主的事兒了。
雪瑩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現在唯有跟冰霜姐姐說明情由了,李杰元已非當年之杰元,對姐姐只怕已經改了,就算未變,冰霜姐姐待在那樣一個人的身邊可謂步步危機。
雪瑩重又回南宮世家,站在湖塘邊,想了太多。風光依舊,雪瑩卻被朝廷中、江湖上的陰謀、計策重重困饒著,她一直不想摻合陰謀之中作別人的棋子,可是身上江湖又怎能逃月兌宿命。
「姑娘,近些日子心里一定很難過吧?」說話的正是南宮樹禮,他一身盛裝邁著八字,緩緩過來。
「難過?為什麼?」雪瑩道。
「姑娘與莊前輩的事兒我明白這都是別人的誤會……」南宮樹禮已經相信了傳言與眼楮所見,這麼說不過是想找一個台階給楚陽公主。
「听人說,雙龍絕戰之後要進行武林盟主擂台大賽,是真是假?」雪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