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晚,幽蘭才發現頭上那支玉釵丟失了,究竟是在何時丟的?卻憶不起來。
啞郎在一旁的木板床上已經熟睡,酣聲如雷。這些天,為了照顧她,他著實受累,又不讓她幫忙,愧意涌上心頭。幽蘭輕輕地起床,悄悄地離開洞穴。
今晚,幽蘭沒有心情去沐浴,而是念著那支玉釵,她失憶了,但並不想失去一直伴在她身邊的東西,哪怕是一件普通的物什用的時間久了就會有感情。有些東西就這般奇怪,擁有的時候並不會真正的珍惜,直至失去了,才突然明白對自己的重要。幽蘭如斯,丟了玉釵,攪壞了心情,更令她夜不能寐。
來到山峰,尋了一遍並未找到玉釵的影子,月光盈盈,倘若玉釵還在,也許會發出柔柔的光。她細細想來︰或許是今日救梅花鹿落在草叢了。
幽蘭立定身子,再細細回憶。確定了自己的看法之後,縱身一躍,如一片白色幽靈飄下。快到草叢時,她有點後悔了︰那里有太多的陌生人,曾經答應過啞郎不再跟陌生人說話,更不得在陌生人面前現身。好在那些人因為太累已經熟睡。
幽蘭輕盈地走過一個個陌生人的身邊,「他們一定要睡得很熟!」只是這麼一想,手指微微發顫,她聞到屬于自己的味道,很淡,目光立即落在俊郎少年的身上。
望著陌生人,先前要找回玉釵的想法卻亂了,伸出的手終究沒有在俊郎少年身上搜索︰倘若自己這樣取回,跟小偷又有什麼分別,待明日他們醒來再來索取吧!
「香水泉!」俊郎少年大呼一聲醒過來。目前是一張絕美的面容,是他從未見過的,一聲大呼嚇到了少女,她神情有些驚慌。
俊郎立即明白︰這些香氣是從少女身上散出的。「你是誰?」
少女站直身子,「你今天拾到我的玉釵,能還給我嗎?」
俊郎少年道︰「你憑什麼說那只玉釵是你的?」其實他的心里,已經可以肯定是這位少女的,那種氣味如此相似。
「玉釵上面有‘大歷十年楊記玉器’字樣!」幽蘭道。
俊郎少年從懷中掏出玉釵,在熊熊火光下,仔細一瞧果真有那幾個字,字很小。「你是大唐人?」
「我不知道!」「師兄說,我是大唐人,或許是吧!」幽蘭道。
「哈——」俊郎少年大笑,「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吧?」
幽蘭道︰「我忘了。」「不過師兄說我叫幽蘭!」
俊郎少年有點吃驚︰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事兒,她什麼都不知道,前段時間只是听人說在蝴蝶谷附近出現一個美貌的失憶少女,不會是她吧?
「請把玉釵還我!」幽蘭道。
俊郎少年還想說,可是並沒有拒絕,這本就是她的東西,將玉釵遞過去。一雙縴指白皙如雪,閃出盈盈的光輝,芳香沁心。
「謝謝——」幽蘭接過玉釵,「你的同伴不會睡太久,再過一個時辰自會醒來!」「告辭!」
不待俊郎少年回話,幽蘭已經飛身而去。
俊郎久久地望著少女離去的方向,或許正如獵人所言,這里是有仙女的,否則常人怎會有如此而已高的輕功,尤其是這少女,輕輕一躍,便如雲彩般飛走了。
俊郎少年無法入睡,尋到香水泉旁,過了沒多久果見香水泉處流出一片花瓣,隨後便是清馨的芬芳,不同于任何花香,用手一模,水質輕柔如同嬰兒的肌膚。俊郎少年又想起了那個叫「幽蘭」的仙女,這芬芳像極了她身上的氣味。
夜色中,處處飄散著迷人的香氣。俊郎少年將所有的木筒、瓶罐集中起來,泉水很小,成直線狀往下流泄。同伴們睡得很香,正如仙女所說,過了一個時辰,他們這才先後醒來,俊郎少年沒有提及遇到仙女的事兒,他想︰這是屬于自己的奇遇,沒有必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次日天亮之後,眾人便到林中尋獵。俊郎少年按照獵人們所述,離開了屬于仙女管轄範圍之外狩獵,果然沒多久便人人滿栽獵物,尋得了香水泉,自然沒有再逗留的原因,眾人便結伴回南昭國都城。
幽蘭站在高高的山峰上,又跳起了屬于自己的「忘舞」。
啞郎站立一旁,默默注視著︰這樣的舞蹈,沒有快樂,沒有憂傷,平靜得出奇,但每一個動作都是與大自然的聲音相和,時而快,時而緩,時而裙裾飄飄,時而紋絲不動……與其說是一種舞蹈,不如說是一種武功。她已經失憶了,已經記不得以前的武功了,可是她依舊不忘繼續習武。啞郎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兩指一拋,快速地飛過去,看著幽蘭不動的身姿,啞郎有點後悔了,或許這只是一種舞蹈而非武功,說時遲那時快,幽蘭彩綾一飛,石子竟隨著她縴指的舞動而飛舞起來。對方擊去的武器變成了她手中的玩物。
啞郎可以肯定︰幽蘭口中所謂的「忘舞」,並不真正的舞蹈,而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武功。想到這些,不免有些擔憂,輕輕咳了一聲。
幽蘭收好功力,接住石子,「師兄,怎麼了?」
啞郎道︰「這就是你的忘舞?」「我怎麼瞧著更似在練武功?」
「是嗎?」幽蘭沉思,「我只是想和著這周圍的聲音隨意舞蹈,怎會是武功?」
啞郎輕舒一口氣,「按理你應該痊愈了才是,可不知怎的,你現在還是不能憶起以往的事。」
幽蘭這些天被惡夢纏繞,一些痛苦的片斷時常會在夢中出現,如果憶起是一種痛苦,她選擇不憶,也正是要習練忘舞的原因,忘舞可以阻止她憶起以往不開心的事。
「每天都做著相同的事兒,你不會煩嗎?」啞郎試探性地問,以前他認為︰只要可以伴在幽蘭的身邊,即便生活得多平淡,也是幸福的。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啞郎竟然也會感到枯燥,莫非以前對幽蘭的痴也是一種誤解。倒是幽蘭,對自己一直就視為兄長,這些天下來卻未半點的厭煩,這令啞郎心里逾加的不安。幽蘭不該陪自己承受孤寂,她的身邊應該有侍女成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自己到底是個大男人,有些事也是做不來的,這般想著,心里的愧意逾深,甚至于有點懷疑自己當初的做法是否錯了。
「幽蘭,我是不是該給你找個丫頭來陪你。」啞郎問。
幽蘭有點奇怪,人明明可以自己生活,她身邊有啞郎了,為什麼還要介入一個外人,「不用了!」
「我出去采藥、狩獵的時候,你就一個人呆著一定很無聊,我看還是找個人來陪你吧!」啞郎說。
「不了!不了!」幽蘭堅持自己的看法。啞郎不在的時候,這片大樹林就是她最好的玩伴。
「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吧?」這樣的話啞郎幾乎每天都問上幾遍,他就是要確定幽蘭有沒有與陌生人說話。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寂寞對于人都是一種折磨,他們都得習慣寂寞,並享受它。
「當然啦!」幽蘭嬌嗔地拽著啞郎的衣襟,甜甜地笑著︰「不要和陌生人見面,更不能與他們說話!」
啞郎很滿意幽蘭還記得,「中午我不回來,灶上有備好的飯菜,記得吃!」
幽蘭還想說,可是啞郎沒有待她回話便已經離開。啞郎近來言語更少了,似乎有什麼心事,又似乎不是。「管他呢?我什麼都不懂,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幽蘭自言自語地告訴自己,深吸一口,風中摻合著各種氣息,這一次清晰地聞到了風中的血腥味,她熟悉山林里每一種動物的氣味,這血腥味更像是人類的。
「救命呀——」風里和著較低的聲音,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聲音變得很小。
幽蘭正欲前去,可是啞郎先前的回話還響在耳畔,往懷里一掏,是兩只美麗妙的絲絹。快速地蒙在臉上,運足內力,雙腳一蹬,如一只飛燕快捷輕盈地飛起。
聲音是從山那邊的林子傳來的,幽蘭從來沒有去過那里,听人說那里有許多的野獸,狼、老虎時常出沒。
「救——命呀——」又一聲發擅的呼救聲。
林中,一只斑駁老虎正在追趕一個少年,不遠處幾名男子正在舉箭射瞄。少年近在老虎的跟前,老虎瞪著大眼張著血盆大口,皮毛上沾滿血跡。
幽蘭用內功氣力從地上吸起兩塊石頭,旋轉飛舞,用彩綾裹住石頭,輕輕一拋,「砰!砰!」兩聲飛了過去,一塊擊在老虎的月復部,另一塊石頭則落在一旁。幽蘭不想傷害老虎,盡管它會傷人,甚至吃人,在她的眼里,這只是它生活的方式與人不同罷了。
老虎被巨石重重一擊,又隨後听到「砰」聲,頓時受驚,飛快地往密林深處奔去。
「是仙女!」有人大聲說。
幽蘭回眸一笑,很開心。她不能停留在樹林,必須要盡快離開。
「殿下——」有人快步奔近受傷少年。
受傷少年的腿血流如注,抱住來人道︰「我要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快救救我!」
「姑娘——」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
幽蘭再次回過頭來,是那個拾到玉釵的少年將軍。
「姑娘,請你救救殿下吧!」少年將軍道。
幽蘭掃過受傷少年︰他的傷受得不輕。轉過身子,如一片落葉,輕柔地停留在草地上。緊張而關切地注視著受傷少年。
受傷少年好奇地望著幽蘭,口里依舊喊著︰「救救我——救我!」
待幽蘭走近,受傷少年已經昏厥過去。她從懷中掏出一只瓷瓶,聞聞藥味,無奈地搖頭,「唉——家里沒有這樣的藥!」
「姑娘,拜托了!」少年將軍揖手道,「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救救他——」
幽蘭面露難色,倘若師兄在,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眾人似乎看中幽蘭的心事,頓時齊跪地上︰「姑娘——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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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師兄或有法子,可是他索來不與外人來往。」幽蘭道。
「姑娘,倘若正祺殿下遭遇不測,我們這等人也難活命。」眾人道。
幽蘭掃過少年將軍︰他神情中的緊張與失措難以言喻。道︰「我去去就來,不過你們得先設法讓他止血才行!」
少年將軍雙手一揖,「有勞姑娘了!」
幽蘭猛一抬頭,目光落在石縫中一株草上,快奔幾步,采下草。「此乃血見愁,你們先熬成湯藥讓他服下!」說著遞給少年將軍,再低下頭︰受傷少年的血液還流不止。倘若此草藥熬成,又得許久,縴指一揮,快速地點住穴道。「他暫時會沒有痛苦。在他醒來之前,我便回來!」
幽蘭交待完畢,便飛身離開。
幽蘭在林中尋了許久,也未見到啞郎的身影,正在著急,微風拂過帶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師兄他每次歸來,身上依昔都有這種味道,難道他就在附近。不待細想,沿著氣味尋了起來。
泉水畔,兩間低矮的茅草屋。
「死奴才,讓你好好制藥,又睡著了,你不想好了?」說話的正是師兄啞郎,語調中帶著不安。
「主人,我……」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什麼你?」「別忘了,是誰幫你報了家仇,是誰救你了你們的性命,你們父女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現在就給你們機會……」
「主人,你別生氣,是佩兒不好,老夫這兩日身子不適,晚上要忙著照顧我,所以有些困乏……」
「師兄——」幽蘭輕輕地喚道。可是,啞郎並沒有听到她的聲音,此刻他正在怒罵奴才,這與幽蘭平日里見到的師兄完全不同。輕輕地走近茅草屋,藥味越來越濃,幽蘭忍不住想咳嗽幾聲,嗆人的氣味直扎嗓子眼,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的。
幽蘭出現在門口,少婦與老翁同時抬頭。
「你們已經浪費了我多少上等藥材,再敢浪費,下一次少不了你的苦頭……」啞郎罵罵咧咧。
「師兄,你怎麼了?」幽蘭輕輕地問。
啞郎有點吃驚,但從家奴父女的眼中看到了驚異,緩緩地轉過身︰「幽蘭——」
「師兄——」
啞郎苦笑,「他們弄壞了我的藥!」
「你不是說,已經放棄煉制什麼長生不老藥了嗎?怎麼又……」幽蘭問。
家奴父女的神情逾加驚異︰原來,這些日子主人要煉的居然是長生不老藥。
「沒有……」「你不是要救小動物麼?我只是配制止血鎮痛的藥罷了!」啞郎道。
幽蘭努力地想從這些味道中辨別出藥材成份,直覺告訴她︰並不是止血鎮痛的藥。
「你怎麼找來了?」「這里有怪味,你聞不得,早些離開!」啞郎欲推幽蘭。
幽蘭連連後退幾步,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對父女的臉上︰老翁臉色灰暗,滿臉污垢;少婦神情疲憊,兩眼無光。幽蘭不知道,師兄折磨這對父女有多久了。長生不老藥,從秦朝以後,再也沒有人相信了,可是師兄作為一代醫者,他居然也相信這等謊言,心中不免有些難過。「師兄,有個人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你去救救他吧?」
「怎麼?你見外人了?」啞郎頓時臉色劇變,從開始的驚異到此刻的暴怒,「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見外人嗎?你怎麼可以失言?」「外面的人,有幾個真心對你的,連你的親兄長都恨不得殺了你,你怎麼可以再相信外人……」
啞郎一時失語,話如同決堤的閘門般,滔滔不絕。幽蘭從未見過啞郎這樣,哪里是她見過的師兄,「師兄——你怎麼了?」
啞郎緊緊地握住她的縴手,追問著︰「說,你是不是又被外面的人吸引了?」
「師兄——」幽蘭有點生氣,啞郎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說話。
啞郎望著幽蘭的眼楮︰依舊那麼明亮、清澈。
「哦——幽蘭……」啞郎清醒不少,都是被屢次的失敗急的,看著一天天好轉的幽蘭,他再也承受不了她的離開,近來都有些神情恍惚了。幽蘭還依如當年,可是他自己卻明顯出現了衰老。
「師兄,走吧!」幽蘭可顧不得他的諸多感受,拉著他的大手,直往出事地點奔去。
到了草地,正祺殿下已經飲下湯藥。眾人散坐四周,靜靜等候。
啞郎對幽蘭道︰「你回去吧,以後我再也不希望你出現在陌生人面前……」語氣中盡是對幽蘭的責備。
幽蘭無語,望著啞郎生氣的神情。心里暗道︰莫非自己真的錯了。從未有過的委屈感一下填滿了整上腦子,雙目蓄淚。
啞郎繼續道︰「還站著作甚,還不快些回去!」
「哼——」幽蘭愣了一會兒,從鼻息尖擠出一絲不滿,轉身離去。腦子里不停地想︰師兄他到底怎麼了?為何要這般待自己?真不明白,他怎麼如此固執,明明知道所謂的長生不老藥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事兒,可他依舊堅持。還那般惡劣地對待一對可憐的父女,她決定再去看看︰那是一對怎樣的父女,為何甘願受師兄的擺布、刁難……
幽蘭再回到溪邊,那對父女倆依舊在鍋前打轉,一個人看火,另一個時不時地查看鍋里的藥物。幽蘭輕輕地嘆息一聲。
老翁抬頭望著幽蘭,表情木訥。
「對不起,沒想到我師兄竟會這般待你們……」幽蘭抱歉地道。
老翁與少婦依舊無任何表情,似乎幽蘭的話從未說過,幫著他們各自的事兒。
「你們不要怪我師兄,我一定會好好勸他的,讓他好好待你們。」
老翁與少婦還是沒有回話。
「你們太累了!」「我幫你們看火、看鍋!」幽蘭道。
少婦看了一眼幽蘭,「不行,主人再三交待了我們,火候是及其講究的,你一個大家小姐哪里做得來。」「快走吧,如讓主人在這里看到你,他一定會很不高興的!」
「不會的,師兄最疼我,你們就讓我留下來吧!」
老翁冷漠地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怎麼還不明白,主人就是不想讓你知道熬藥的事兒,可還是被你發現了,世上人都不相信長生不老藥,但是我們相信……」「我們信就已經夠了!」少婦說。
幽蘭想笑︰「世上哪有長生不老藥,你們不要陪他鬧了!」
「只不過你未見過罷了!」少婦冷冷地道。
「姑娘,你快走吧,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幫助主人做這些事兒,是我們自願的,唯有這樣才可以報答他的恩情,所以你就別再說了!」老翁終于開口說話。
幽蘭無奈,師兄一個人胡鬧也就夠了,可是連這對父女倆居然也相信。
許久以來,從未有過的失落感襲上心頭。失憶之後,她忘記了萬千感觸、情緒,只知道心情很怪,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寧靜的鄉間小路上。又跳起「忘舞」,可是今日所見並不能真正地從眼中抹去,也不能徹底地從心間忘記。發生過的事,畢竟已經發生,並不會如輕風拂過般無痕,似天上的流雲般無形。但有時候,也許真的無痕、無形也無影,但卻留在記憶中,時刻痛苦著、煩惱著。
跳了許久的舞,並沒有將先前的情緒放松,反而變得更加的凝重。這是幽蘭第一次有要恢復記憶的念頭,又憶起長久以來困繞的惡夢,夢中握劍的少年,她一定是記得的,可是卻真的已經相忘,這樣痛苦的記憶不想起也罷,但是其她卻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幽蘭,你生氣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幽蘭沒有回頭,對方邁著低沉的步伐已經過來。
「你真的生氣了?」「幽蘭,我不該那樣對你——其實,你是應該明白的,外面的壞人太多,我這樣做只是想更好的保護你……」啞郎說。
「你叫啞郎,我知道這並不是你的真實名字,你到底叫什麼?」幽蘭問。
「你不是不想知道麼?」「現在怎麼又問了?」
「你不是說過,早晚有一天我會憶起來的。我現在就想憶起以往的事兒……」
「幽蘭……」啞郎急喚一聲,他已經接受了幽蘭現在所有的一切,甚至于這枯燥的生活對他都是一種幸福和滿足,為了要讓這份幸福保持到永遠,所以他才做別人都不敢做、不敢想的事——追求永生。他更想替幽蘭留住這份絕世容顏,讓她永遠不老,永遠是這世間不變的傳說,成就她做一個真正的仙女。「我叫奪命!」「江湖中人都叫我奪命先生!」
「奪命?」這名字似曾听過,那樣熟悉,幽蘭沉吟良久,可終究憶不起到底在哪里听過。
「幽蘭,你對藥理的認知在我之上,真是可惜你失去記憶,否則一定可以幫我盡快制成長生不老藥。」奪命(啞郎)說。
幽蘭笑了,很不自然,「世上哪有長生不老藥,沒想到連他們父女都信了。」「你不該花時間在這些不可能的事兒上。」
若在旁人嘴里听到這樣的話,奪命一定會發怒,可因為是幽蘭,他唯有陪笑︰「我以為庸人一定會這般看,沒料想連你也這般看。」奪命在幽蘭的身旁坐子,緩緩道︰「秦始皇曾花巨資派人四處尋求長生不老藥,在後人眼里,他很謊謬。但是,又有幾個人知道,秦始皇之所以失敗,就在于他不敢試藥,卻不知道他已經尋到,卻被他錯過……」
「師兄,你在說什麼?听起來,好像你真的見過長生不老的人似的……」
「你就是嘍!」
「我?」「怎麼可能?」
「數年前,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這個模樣,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模樣。而我已經老了……」
幽蘭糊涂了「難道我是秦朝人?」
「你不是,但你卻能!」奪命笑道。
「師兄——」幽蘭大呼一聲,很生氣,她正在竭力地想要憶起以往,可奪命卻偏要打亂她的記憶,根本就是要阻止她恢復。
「好了,好了,我求饒!」奪命忙忙揖手,「不過,幽蘭,煉藥的事兒你就別管了,行嗎?」「再則,如果成功了于你也有好處。」
「我不管你,那你也別管我,可以嗎?」
「幽蘭——」奪命又憶起那個少年將軍,模樣俊美,英氣逼人,幽蘭她不會是相中他了吧。以前,她的身邊有太多的少年才俊,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擁有屬于他們二人的空間,怎的又多出一個臭小子來,「你喜歡那個公子?」
「誰?」幽蘭反問。
奪命沒有說,他可不想在不經意間讓幽蘭感覺到什麼。可是幽蘭會說話的眼楮,巴巴地等著。奪命陪著笑臉,「丫頭,你不是最愛听中原故事嗎?我就告訴你一些。」
「中原故事?」幽蘭的眼楮發亮,已經好久沒有听到了,嬌嗔道︰「快說,快說嘛!」
「好——」奪命拉過幽蘭的縴手,皮膚光潔冰涼,仿佛絲綢般柔軟細膩。
幽蘭立即感覺到對方的用意,「師兄——」推開奪命的大手,噘著小嘴,「你又騙我?」
奪命有點失措,先前失態,尤其不該在幽蘭的面前。「中原傳來消息,現在風起雲涌,各大門派正競相爭奪寶藏!」
幽蘭靜靜地等著。
過了許久,奪命沒有再說下文。
「沒有啦?」
「沒了!」奪命道。
「太過份了!」幽蘭很生氣,說是講中原故事,居然短小得只有一句話,這哪里是故事,簡直就是戲弄人,「我不理你了!」甩手而去。
奪命望著幽蘭的倩影,開心地笑了︰唯有失憶後的幽蘭才是快樂的,她不該憶起以往。
幽蘭徑直回洞穴,正欲生火熱飯菜,剛一揭鍋便已經發現熱氣騰騰的飯菜。奪命剛回來過,或許熱好飯菜後便去尋她了,剛剛的怒意轉瞬間消失無蹤。「管他什麼寶藏,與我無關,何必到中原與是非糾葛摻在一起,現在也挺不錯的,無憂無慮……」
幽蘭自言自語的話被奪命听得一清二楚,開始的擔憂減輕了。看來幽蘭並不想憶起以往,她在練「忘舞」,除非她非要憶起,否則她這一生也不會再憶起。
再說百花谷穆冰霜。
自從上次雲裳一語點醒她,便日夜練武。讓她重拿武器的動力還有一個︰江湖傳聞,李杰元正在努力尋找寶藏,更與江湖中人爭奪「雙靈玉佩」。穆冰霜並不喜歡財寶,財寶並不能給人帶來快樂與幸福,反而是禍事的根由,但因為李杰元喜歡,她就一定要破壞、阻止。誰得可以得到那批寶藏,唯獨李杰元不行,這兩年來,他著實太得意了,得意得讓穆冰霜想起就恨。
「什麼?」「你要去爭奪寶藏?」竹娘听穆冰霜所言,吃了一驚。
「師父,你不是不喜歡財寶嗎?」雲裳眨動著小眼楮。
「我是不喜歡,就算我得到了送給大惡人,也絕不願意讓李杰元這個賊人得逞……」穆冰霜恨恨地說,眼楮中蒙上一層層重重的迷霧。
「谷主——現在江湖為此事鬧得一團糟,你不該攪進去。」「我沒什麼心願,只要你與雲裳平平安安,我就心滿意足了。」「況且,我們百花谷自供自給綽綽有余,又何必去爭那筆不義之財……」
「竹娘,我並不喜歡財寶,我只是不想讓李杰元事事稱心!」穆冰霜重申自己的立場。
竹娘也處在恨意之中,她自然了解冰霜的心情,可是又擔心穆冰霜步上羅紅珠的後塵,這絕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恨一個人是拿別人的過錯在懲處自己。自己如此,冰霜亦然。「算了吧——何必去爭,你現在身子單弱,待你養好身子,選個如意郎君……」
「女人不嫁人也可以更好的生活,天下沒一個好男人!」穆冰霜打亂竹娘的話,「寒露總在我面前,提什麼周勉的弟弟。我可不想听到任何一個男人的名字。」
「師父,如果你去的話,能不能也帶上雲裳?」雲裳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走出百花谷,到江湖玩玩,可是竹娘管教甚嚴,對她一直是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穆冰霜嬌嗔地刮了一下雲裳的小鼻子,笑道︰「當然,如果你娘答應我們離開百花谷的話,你一定會跟我出去的!」
雲裳特別高興,拍著小手,「娘——你就答應吧?」
竹娘瞪了一眼雲裳,「小孩子,懂什麼?」
「竹娘,你什麼都別說了,我主意已定!」穆冰霜道。
「太好了,我可以陪師父到江湖去玩了!」雲裳興奮得跳將起來。
雲裳越高興,竹娘逾是憂心。
穆冰霜神情出透出幾絲陰笑︰李杰元,你這兩年也太得意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得到寶藏。
竹娘道︰「此次出去,還是多帶幾個幫手吧?」
穆冰霜看了一眼雲裳,「不用,我去的地方不需要帶太多幫手,有雲裳陪我也就夠了!」
雲裳對穆冰霜的回答特別滿意。自從拜穆冰霜為師後,她從一名護花使女躍升為百花谷的大小姐。
竹娘依舊擔心穆冰霜與雲裳的安危,穆冰霜荒廢了武功近兩年,也不過最近才開始重新振作,倘若遇上兩個厲害角色,太難應付,再則雲裳年幼,學得的武功招式只有其形而無其神,更不能良好的運用。「帶兩個吧?」
「不用!」「寒露夫婦盡想得到寶藏,與她們同行,不會有太大的風波……」
穆冰霜如此說,竹娘的心又揪緊,「不愛財寶倒還好些,寒露夫婦視財勝命,與她們同行著實不妥。」
「竹娘,你別多想了,我又不是馬上就離開百花谷,再過十日吧,我需要好好地理理思路,再好好習武。」「雲裳,你也是,以後十日你一定要刻苦練功,否則我就不帶你去了!」
「是!師父!」雲裳高興地應承,沒有什麼比這更誘人的了。「我現在就去習劍!」
竹娘見雲裳離開,「谷主,你再仔細想想吧?」
「不要說了,我已經想好了。」「你的擔心我明白,出去之後,我自會好生對待雲裳,不會讓她出任何閃失。這一點,你盡可以放心。」穆冰霜道。
竹娘無奈地搖頭,還想說什麼,但終沒有講出口︰谷主已經拿定主意,再說也是多余。「我先出去了,如果需要什麼,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