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兒方方的關照下,我住進了土窪廟,這是全村最氣派的一棟房子,雕梁畫棟,裝飾精巧,高大雄偉。廟宇前有土窪宗祠,後有戲台,與村子不到二百米,座落在叢林之中,可以算得上一個帶有人文古跡的公園。
我接受八方的布施,為他們完成求神祭祀的心願。粗而高的柱子為廟宇撐起了一片廣闊的空間,我像一個小矮人一樣睡在幾個巨形神像前,紅而厚的毯子直鋪到大門外,中堂的橢圓形沙槽里插滿了燃著的紅燭紅香,搖曳多姿的燈火使威嚴的神像更添神秘之色。兩排木柱的鐵絲上倒掛著整裝待發的大小不一的紅燭,像兩列訓練有素的軍隊,隨時奔向戰場,為神靈效力,甘願獻出自己可貴的生命。
每當我閉門操練閉氣**時,我都在門前掛一塊免進牌,受神靈的庇護,那些善男信女們會自覺地把東西擱在門外,然後默默地離去,從不輕易打撓。尤其到了農忙季節,廟宇里清閑自在,又清爽宜人。
我正在自我陶醉之中,門捶得咚咚直響,免進牌不管作用了。十幾個村民大汗淋灕地跑進來,大叫大嚷的。我嚇了一跳,以為禍患來臨,連忙躲藏在菩薩的背後。莫非他們識破了我的真相,我可是殺過人的,難道被他們查出來了嗎?我緊緊地抱住菩薩,祈求她的保佑,我抱住的是一大截粗木,不過披著蒙人的外殼而已。這可是冒犯了菩薩,揭了菩薩的短處,要遭報復的。我越想越心虛。從這尊菩薩跳到那尊菩薩里邊,我鑽進了菩薩的大肚皮內,蹲了下來,總算感覺安全些。他們找不到我,以為我變幻莫測,自然就退去了,等他們一走,我斷是不能留的,我回我的亂墳嶺,過野外生活。
「唉,老和尚呢?」
「老和尚!」
「老和尚,急死人了,你在哪里?」
「沒有啊!」
「華根的命可保不住了,嗚嗚——」
他們焦慮的心情像是求我幫忙的。我從桌下的布簾子溜出,團坐在蠟燭火焰邊,閉目念經。
「唉呀,可算找到了。老和尚好!」他們圍過來。
我微睜雙眼,故作深沉地說︰「適才老衲超度生靈,何事趟入門庭冒犯神祖?」
「老和尚,華根偷電擊倒,你去看看吧,他還年輕,不該死的。」
「偷電?這是小人所為,不仁之事,難怪受到了懲罰。」
「這可怎麼辦呀?」
「你們頭前帶路,我去看看吧。」我心里也沒底,只能安慰安慰他們,人是需要安慰的,即便失去了希望。
空氣中散發著炙烤的氣味,石板上能把螞蟻燙死。沒有一絲風,陽光主宰著一切,仿佛要把萬物中的每一滴水份榨干。華根家里擠滿了人,男女老少的,一個女人哭得死去活來,幾個人都架不住她,只好讓她倒在地上,像是暈過去了。眾人的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好像在歡迎,好像在期待。
我分開人群,華根倒在床上,看不出任何傷害。我模模他的身子,還熱乎乎的。
「抬一塊杉木板來,再舀一盆井底之水,一塊干毛巾。」我像醫生一樣開出了藥方。
他們立即照辦,像救活了一般興奮和賣勁。
我抱起華根,將他平躺在木板上,用濕毛巾刺激他的鼻咽。我得作作法,于是默念起閉氣功,與華根同睡,捏拿他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