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難以控制,已將近處的草木點燃,眾人見潑水不見效,便土掩枝撲,熄了火。棺材上冒起滾滾濃煙,猶燃未盡。那表面燒成了魚紋狀,凹凸不平,似一副黑炭浮雕圖案。再細細往棺頭看,不知是撞擊所致,還是火力太猛,亦或兩者皆有,棺木上方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黑洞,這可如何是好?
有人提議換棺,這落地的棺材,是要留下鬼靈的。有人說,不如火化,上應天意,也有人主張入土為安的。乖二、刁三等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按原計劃安葬。于是補了八仙的雙倍津貼,重新喝酒壯了壯膽氣,一吆喝,扛起了棺材。
佳美趁亂躲進了林子里,心兒咚咚直跳。她窺探著白花花的隊伍在鞭炮聲的伴奏中爬進了叢林深處,只留下一路的黃紙錢。這讓她想起了剛才飛錢的一幕,為什麼會這樣?那是鬼錢嗎?哇地一聲長鳴,樹葉兒嘩啦啦振動。啊,是鬼嗎?她四肢並用,往路口爬出。偏巧樹杈掛住了長裙,她只是一味地掙扯。
「放開我,放開我!」
長裙吱溜一聲,變成了旗袍。
「我的媽呀,這鬼都呢,扯老娘的裙子干嘛?」她一頭的直挺金絲被枝枝葉葉妝了個天然卷絲,再經冷汗浸潤,像泡在水里的方便面一樣。
她尚未從恐懼的陰影中走出,一個鬼影樣的東西像在林中窺視她,步步向她逼進。她倚靠在樹桿上喘氣,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從空中砸向她的頭頂,她絕望地撲在地上,啪地一聲,那物體蹦起老高,抖出一疊疊地鈔票。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錢箱子,她抬頭看看樹梢,一只禿鷲閃著鬼眼,迅速俯沖下來。
「不要吃我,我是活人!」她哆嗦著。
禿鷲叼走了空箱子,只留下鈔票。她確定那惡鳥已走遠,才去踫那些個錢,驚喜掠過她的心頭。
「它是只好鳥,只是相貌丑陋點罷了。它最理解我的心情,好鳥啊!」
她唱起了贊美詩,慌忙撿起鈔票,揣在懷里,偷偷回到了洪運賓館。
我恍恍惚惚,如在夢中。天山相接之間,碧藍一片,一匹白色的駿馬馳騁其中,那揚起的鬃毛如浪花一般涌動,白點在綠毯上劃出一彎優美的弧線,逐漸佔據了我整個瞳孔的空間,白馬倏地化作一團青煙,從青煙飄浮之處走過來一位蟬衣少女,她含情脈地凝望著我。我微閉著眼,躺在暖和的寬床墊上,她伏在我的身上,湊過細女敕的嘴唇吻我干裂的嘴皮。
「你應該活下去。」她輕聲細語地說,仿佛怕驚擾我。
「別人不讓我活,我只有死,這是最好的躲避,最好的歸宿。」她將縴白的手指按在我的嘴上,阻止我說出絕望的話。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古老的宅院前,長發整齊地鋪在蟬衣上,背對著我,看外邊的遠山近水,我爬起身子,牽住她的手,她低垂下眼簾,香氣飄逸,我回吻她,撫模她白淨的脖頸,她的身上沒有一件裝飾品,是誰給了她天然的美麗與永駐的青春,我陶醉在依偎中,連她叫什麼是什麼人都沒來得及思考。
「你想出去嗎?」她問道。
「去哪?」
「你是一個擁有冥、陽雙界籍的人,你應當走陽路。」
「你呢?」
「我不能。」
「我情意走相反的路!」
「不!」
「為什麼?」
「你將陷入贖罪的深淵,你的先妻掌管冥界的財政大權,對付你,她有的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