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髯漢子覷得近些,那白的原是少見陽光的肉身,兩女子抱著一男人,嬌哼地扭動,累得直不起腰身,動兩下便趴在男人身上大喘氣,一女子將另一女子掀開,如餓嬰爭女乃頭,毫不示弱,生怕吃了虧。
長髯漢子扔過一粒石子,正中女子,女子哎呀一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長髯漢子噗哧一笑,擼起草間衣褲,跳上樹去。
「誰?好像有人窺視。」中石女子說。
「你去看看吧!」男人說。
「哎呀,我的衣服呢?被那黑影拿了去。」
三人驚慌,扯寬葉遮羞。適遇查智尋來,趙夫人大怒,就墳堆上抓了一把土,奮力一揚,乘勢躍到他的後邊,蒙住雙眼,剝下他的衣服,盡數裹在自己身上,將他**果地擲在草間,說道︰「豆小姐正上癮呢,你去陪陪她!」
查智哭笑不得,叫道︰「我特來尋你,不想壞了你們好事,小的實在該死,不過,小的伙同一長須英雄將王魔頭殺了。」
「你在瞎扯什麼呀,快把老娘的衣服拿過來。」豆璀說。
「我沒拿你的衣服。」
突從樹邊呼地甩出幾件內衣,豆璀伸手去接,哪想衣藏利刃,劃破皮肉,衣服染成紫黑。豆璀不顧傷勢,飛身而起,空中伸手穿好一件長衫,向擲衣人撲去,拽住長髯漢子的右腳,就腳心發出一掌,長髯漢子扶住的枝桿喀嚓斷裂,兩人摔在一塊,趙夫人折斷一根刺荊條,照準黑影狂抽。黑影拿豆璀去擋,豆璀也受了兩鞭,疼在骨里,一通拳頭打在黑影胸前。長髯漢子身有內傷,又耗去大量元氣,自不是兩女人對手,難以招架。
「別打了,別打了!殺王魔頭的就是他!」查智叫道。
三人住手,一看標通,早沒了蹤影。
「唉,讓這小子跑了。」
標通被她們灌了迷情藥,自難克制,經一番折騰,已筋疲力盡,他趁虛躲進長草間,留了片刻,心想若是她們搜來,草一動,容易發覺,便繞了幾圈,適見墳中一洞,心中一權衡,洞外比洞內更可怕,不如做回鬼,躲入墳墓。
他縮身潛進,觸到長發,汗毛立豎,用手模一模,差點叫出聲,鬼就在洞口,這還了得,逃又不是不逃又不是,且看看鬼能如何?鬼頭冰冷,無有動靜。他頸間項鏈發出微光,細瞧,大駭,這不是王魔頭的尸首嗎?難道他死了嗎?他回想起趙夫人的話來,莫非王魔頭已被她手下人所殺?標通全身發抖,強忍悲痛,也不覺得害怕了,像找到了親人一般,將那頭抱在懷中,徐徐往里邁進。
一聲低吼,標通本能回縮,墳中冒出聲音,誰能不怕?卻見幽暗中兩束藍光一閃一閃,煞是嚇人,這難道便是鬼嗎?那藍光嗖地逼近,幾顆鋒利的牙齒已插進他的手臂,仿佛鑽進了骨頭中。標通的手肘觸到毛茸茸的皮,還帶著體溫,一張一吸的月復部,鬼是沒有熱氣的,這斷不是鬼!
「狗樣的東西!敢惹你標爺爺!」
標通運氣直插它的喉間,擊落幾顆長牙,但他的手臂也拖出一根深痕,血流不止。狼悶嚎一聲,因施展不開手腳,像逼進死胡同的敵人,只能垂死掙扎,狼抬起前爪,揮向標通臉面,標通順手一捏,使盡平生氣力,向兩邊一拉,但听皮肉斷裂,狼的內髒嘩啦倒出,那心還在蹦跳,嘴還在開合,標通一撕到底,狼分成兩半,但皮有韌度,只連成一體。標通累得大汗淋灕,模模胸前,才知一絲不掛,索性掏去狼肉,將狼皮倒披身上,裹住。
186、夜襲靈堂
趙夫人問查智︰「王魔頭確是死了?」
「死了,人頭我曾帶來,卻被一條狼叼進墳洞了,是這長髯漢子殺的。」
長髯漢子單腳跪地,叩見趙夫人與豆璀︰「適才無禮,多有冒犯,還望二位夫人見諒。」
「哼,你偷看女人行歡,盜走女人衣物,還亂扔石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豆璀說。
趙夫人打量一番,叫道︰「來人呀,將長髯漢子綁起來!」
「夫人,使不得,他可是殺死王魔頭的英雄!我親眼所見的。」
「滾開,休要多言,我見他面額殺氣騰騰,一定有詐。我且問你,他為什麼要殺王魔頭?」
查智說︰「他頂撞了王魔頭,王魔頭說他是茶壺子手下人,是奸細,這才動了殺心,王魔頭喝得大醉,被他一刀割下腦袋,與我同逃出來。」
「噢,有這回事,人頭為何會丟失?難道連王魔頭都殺得死,就殺不死一匹狼嗎?——拿下,亂槍打死,以絕後患!」
幾個士兵縛住長髯漢子手腳,推倒在地,槍托打在他腦袋上,質問︰「說,既是茶壺子手下人,可曾認得我麼?」
長髯漢子哈哈大笑,說道︰「人言趙夫人報仇心切,誓殺王魔頭,此乃虛情假意,只是做給世人看的,以圖貞女形象,我看倒是有心于王魔頭,反責難于我等。」
「放肆,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你能跟王魔頭的義子私通,還能是什麼人!」
「好你個長髯漢子,死到臨頭還嘴硬!」趙夫人取過一把匕首,對準他的眼楮說,「老娘倒是想跟你私通,只怕你沒這個福份!」
匕首架在他的脖頸,他將眼一閉,說道︰「來吧!老夫算是看錯人了,死何足惜!」
一士兵跑近趙夫人,在她耳邊透了一個口信,但見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舉刀奮力一割,查智驚得發呆,欲過去阻擋,又怕連累,神色驚惶。匕首沒有割在脖子上,而是將綁繩割斷了,接著一陣冷笑,笑得人毛骨悚然,仿佛所有人的性命都懸在那把匕首上。趙夫人將長髯漢子拉起,給他松綁,拍去他身上的塵土,說道︰「果然真英雄也!適才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英雄切莫見怪。」
查智松了口氣,笑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趙夫人說︰「長須漢,你既對王魔頭有仇恨,今夜正是你表忠心的時刻,我立你為先鋒,率兵攻打王府!」
長髯漢子再跪,雙手抱拳行禮,說︰「多謝夫人厚愛,願听調遣!」
豆璀問︰「如何今夜攻打?」
「適才探兵來報,王府內外哀聲一片,白旗飄飄,士氣渙散,正是攻打的好時機。」
查智說︰「夫人英明,夫人英明!」
趙夫人說︰「你速去各帳營整合士兵,子夜出發!」
豆璀問︰「要不要通知紫局?這些兵可全是他手下的。」
趙夫人說︰「不必了,萬一走漏了消息,于我軍不利。」
是夜,兩女人全副武裝,各騎一馬,走在前頭,手下三百余人,分兵兩路,一路抄小道直襲王府後門,一路由長髯漢子與查智帶領,從前門攻擊。
趙夫人與豆璀經白天一折騰,早心力疲憊,又不曾休息好,到得後門,兩人拴好馬匹,從圍牆上攀爬而過,躥到鐵門旁,見無人把守,門也未關。豆璀心生疑惑,小聲說道︰「莫非有詐?還是退出去為好。」
趙夫人說︰「大好良機,怎能錯過,我們把王府攻下,也好在此安營扎寨。」
趙夫人支開門,揮手讓眾人跟進,低令道︰「休要開槍,到了內府,听我號令行事!」
「是!」
兩女人握槍在胸,輕腳側行,眼瞧四面,耳听八方。不知不覺已走至靈堂外,此處甚是陰冷,且有濃煙彌漫。大奠前,一盞油燈忽悠忽悠地冒著藍色火焰,黑色棺材的下邊,跪著十個縱列的白衣人,正低低哭泣,听起來卻是一個調子。
趙夫人頭一個破窗而入,喝道︰「開火!」
從人破門轟涌,對準跪拜的白衣人,嗒嗒嗒掃射——
頓時火花飛濺,人聲四起。但哀泣聲依舊,跪拜人依舊,有的竟著火燃燒起來。
「趙夫人,這些守靈人全是假的!」
「啊!?」
「我們中計了!快逃呀!」
火勢漫延至棺材邊,轟地一聲,接著是一連串地爆炸聲,震力掀破了房頂,炸塌了梁柱,大量士兵壓在廢墟中,一片鬼哭狼嚎。幾個驍勇士兵冒死救出趙夫人與豆璀。
187、鬼魂陷阱
趙夫人帶領殘兵如漏網之魚,急急離去,卻不辨東西,混進了一片叢林遮掩的泥石小路,團霧迷茫,士兵膽戰,無有計策。
忽而響起一種飄渺而顫抖的聲音,時遠時近,時大時小,趙夫人駐足傾听,不敢貿然行動。迷霧中顯出一些白色飄帶,一些高高的白衣人,面目猙獰,兩手揮舞,腳踏虛空。白衣人向兩邊移動,露出了王魔頭,滿臉赤色,哈哈大笑,絡腮胡垂至下巴,足有一尺來長。
豆璀驚問︰「莫是鬼魂作祟?」
趙夫人道︰「給我開槍!」
嗖嗖嗖——
招魂幡與白衣人倏地隱沒,但哀號聲又起。
趙夫人氣憤不已,帶領士兵奔聲追擊。他們邁過一個高坡,向下俯沖之際,嘩啦一聲,頓時石陷地裂,趙夫人與豆璀俱掉入坑洞之中,後邊士兵相繼踩踏,呀呀大叫,有二十幾人填埋其中,後者士兵見勢不妙,扭頭後跑,樹梢上垂下一張大網,幾個黑影縱身跳下,將網線一拉,又抓了二十來個。捆在外邊的士兵挺槍射擊,黑影應聲倒地。
此時,樹梢上萬箭齊發,向土坑處與網線處飛擊,箭穿數人,毒氣滲透。士兵無有反抗之力,皆用尸體掩護,哪想第二批箭頭射之著火,呼呼燃燒。趙夫人拉了豆璀右手,念動咒語,手腳並用,施鑽地功,從土坑亂尸中逃離。無賴不知路徑,在地下行了二百米之遠,收了法術,從一棵樹洞里探出頭,卻見仍在王府,四下里喊殺聲一片,火光沖天。
「悶死我了,快些救我出去!」豆璀說道。
趙夫人說︰「長髯漢子那一路兵死到哪里去了,怎麼不見接應呢?」
「我來接應你來了,夫人,讓你受驚了!」
趙夫人一看,嚇得尖叫︰「你……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
趙夫人甩了豆璀,去胸邊掏出手槍,正要扣下扳鈕,一道寒光閃過,那執槍的手攜一股鮮血斷跌在樹洞旁。趙夫人復鑽入地洞,念動咒語,棄豆璀而去。
豆璀透不過氣來,一只手剛伸出,便被王魔頭拽住,用繩子捆了。
「你這個魔頭,你有幾個腦袋?怎麼又從棺材里爬了出來?」豆璀一臉驚惶。
「你看看他是誰?」王魔頭說。
「長髯漢子?!——好呀,你們變著戲法害我,你曉得我是誰嘛,我是洪書記的女兒,你們吃了豹子膽呀,竟敢與官府作對,快些把我放了,給我松綁,听到沒有?」
長髯漢子說︰「這里可不是你耍威風的地方!你讓我帶的那路人馬,全進了毒氣室,死得很慘呢,要不要去看看啦!」
豆璀倒在地上問︰「查智呢?」
「喲,你問他呀,在這兒呢!」
長髯漢子提出查智人頭,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呸,卑鄙小人,暗算他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在草地里光,那才卑鄙呢!」
王魔頭說︰「別跟她廢嘴,扔進大牢里去,老子制的白衣白旗黑棺材,全被他們用上了!」
趙夫人遁入地底,穿行了一程地,因右手被切,痛不可忍,冒死破土而出。她的周身被血與泥土相染,頭發蓬亂,五官內俱進泥沙。她抖了抖身子,灘倒在草間,此地是府外山林,四周依然暗黑,黑黝黝的樹叢如魔鬼立著,不時傳來怪異鳥鳴,如泣如訴。此情此景,如一層屏障保護著她,當人為恐懼超越了自然恐懼,她倒覺得這地方很安全。于是倦意襲來,她在陣痛中進入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