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被柳葉噬血劍刺中,流了許多血,如果文心女道人按照血滴的路徑追過來,一定會追上我。亞菲看出我的難處,借鏡光為我止了血,我模模那鏡子,尚有溫度,溫潤滑軟的。亞菲躲進鏡子里,使鏡子變得有柔度,這樣也好,硬的東西容易踫壞,但不知別人是否能從鏡中看到亞菲的形象。
我說︰「那妖道說你是半仙之魂,為何卻將你抓入囊袋中了?」
亞菲說︰「上回你帶我去亂墳嶺改建地,被那泥牛沖散了我的仙氣,那文心女道人拋出一個囊袋,收我進去,想等我心乏神散,拿我煉制仙丹,幸好撞見了你。」
「成仙與半仙有何區別?」
「成仙能有變化之術,不死之軀,而半仙缺的是不死之軀,只屬于仙魂的游離狀態,也不能變成他物。」
我說︰「看見你我就知足了。別人能看見你嗎?」
亞菲說︰「我只讓你看見,只讓你听見,好嗎?」
我說︰「有你作伴,我就不孤獨了。」
鎮政府的警衛員看到我,馬上去稟報方書記,他小跑過來,沖我敬禮︰「小朋友,方書記正在休息,你還是在外邊等著吧。」
我仗著方書記的氣勢說︰「你怎麼稱呼的,我是方書記的爺爺,速叫他起來會我。」
亞菲在鏡中勸我︰「不如等等,做官的晚起晚睡,這會兒睡得正香。」
我見警衛員有難處,便說︰「好了,就在你這值班室等等他。」
警衛員笑盈盈地說︰「書記爺真會理解人,抽煙嗎?」
「不抽,我就是抽煙抽死的。」
「啊,你死過?」警衛員張大了嘴巴。
亞菲插話說,像給我帶了耳機似的,警衛員卻听不到。我覺得我該听亞菲的,畢竟她是我心中的至愛,我于是按照亞菲的意思說︰「耍你的,哈哈——」
警衛員說︰「你一定尋了什麼靈丹妙藥,要不怎麼能返老還童呢?」
亞菲讓我沉默,別搭理他。
警衛員便轉移了話題︰「現在才七點鐘,方書記至少得十一點鐘起床,我還是給你泡杯茶吧。」
「泡兩杯。」
「兩杯?哦,兩杯就兩杯,你還有客人嗎?」警衛員不解地問。
「我喝茶便是成雙的。」亞菲一個勁地發笑,知道我讓給她喝一杯。
我端過茶,一杯拿肋骨吸干了,一杯倒在鏡子上,也漸漸干了,地上沒灑出一星點兒。
警衛員驚得一愣一愣地︰「沒見過這麼喝茶的。」
亞菲說︰「這茶很好喝的,是茉莉花茶,讓他再倒兩杯吧。」
我傳了亞菲的意思,警衛員只是奉命,不敢得罪我。
我等得急了,像憋著一泡尿,非灑不可,便對警衛員道︰「為我開點便門,破例叫醒方書記,他知道我找他,斷不會怪你的,我有要緊事與他商談。」
警衛員說︰「方書記交代過的,在他睡覺時,任何人不準見的,除非市里省里來了領導。」
我心想,媽的,像這樣耗著,比吃刀子還難受,不若施個鑽地法,替到方書記臥房中,看他與哪個娘們在亂搞,這鳥孫子一當官,也變得壞透了,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將手提起警衛員的衣領,重喝道︰「別以為幾杯茶就可以打發我,到底叫不叫醒方書記?」
警衛員沒想到我能提他起來,又不敢反抗,只說︰「這是我的職責,快把我放下來。」
亞菲說︰「你且放了警衛員,我有一法,可令方書記出來迎接你。」
我把警衛員舉頭頂旋了一圈,便扔了下來,把他的也跌酸了,他竟沖我發笑,我清楚這是討好方書記,怕我在方書記面前說他的壞話。
亞菲月兌離了鏡面,在空氣中釋放了一種醒腦的氣味,那方書記果然睡不著,呵欠連天,揉著眼楮往門衛室走來。方書記在警衛員面前不好叫我爺爺,只是問︰「你怎麼來了?」
我扳著臉說︰「你去過地宮——」
方書記一個激靈,打斷我的話說︰「什麼地宮天宮的,有話進辦公室來說。」
警衛員恭敬地迎我進去,我看了看鏡中,亞菲還在,她問我要跟方書記講什麼,我說很重要的事兒。
方書記躲開了警衛員的視線,便把架子放了下來,輕聲地叫了我一聲爺爺。他把我讓在他的獸皮沙發上落座,又替我拿了一杯飲料。
我劈頭蓋臉地說︰「你大禍臨頭了!」
方書記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他付之一笑︰「哪來的大禍?」
我說︰「桃裕桃仁聯合小混造反的事兒你知不知道?」
方書記說︰「爺爺,你這麼大把年紀了,住在香苑別墅還想什麼呢,造反不造反的事兒,自有人去處理,用得著你操心嗎?」
「我是擔心你的前程,我們大家族里出了你這麼個官兒,是百世修來的福份,不要把自己給毀了。」
「我不明白爺爺你的意思。」
「你去過地宮初夜房嗎?」
方書記羞紅了臉︰「那只是應酬,做官兒的,近點,更有利工作的開展,爺爺,本來我不便與你談這些的,你要知道,你已經給我添了不少的亂子,包括與桃裕關系的鬧僵,你只要健康長壽,好好在香苑別墅養生,不是比什麼都強嗎?」
「你別給我把話題岔開,香苑別墅是人住的地方,天天兒死人,你不曉得,把亂墳嶺改建成香苑別墅的計劃,是大錯特錯的。」
亞菲看不得我凶的樣兒,悄悄地說︰「你怎麼與方書記吵起來了,他雖是你的孫子,可他是一鎮的書記,你也要尊重他呀!」
我這話情緒兒太激動,我沒听亞菲的話兒,因為我還有更尖銳的話題要放出來,我指著方書記的鼻子說︰「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兒,官不愛民,不如不為官,看你把小混縱容成什麼囂張氣勢,他本是個犯人,是個逃犯,卻讓他把持亂墳嶺的建設,弄得香苑別墅人鬼不安。現在小混與桃裕聯手造反,你準備再給他倆安個多大的官兒呢?」
方書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你在宗教學校受了什麼委屈吧?!高士校長對你不好嗎?」
「你別說什麼高士校長,他是個巨蜥精,專吃人血人肉。」
「有這等事?!高士校長是省里有名的宗教教授,是我花重金請來的。怎麼會是個巨蜥精?」方書記聲音提高了,語氣很堅定。
亞菲在我耳邊說︰「你沒搞錯吧,這事沒證實之前,說出去會引起恐慌的。」
我似乎猶豫了,但我相信我的眼楮,真理往往是遮掩著的,正像土窪鎮的現狀,原本平靜的生活里已暗藏殺機,人們把香苑別墅的死人看得很現實,很正常,沒有去深挖其根本性的東西,頂多作些猜測,把原因歸在鬼魂未散之上。為什麼我看得到的東西別人看不到呢,是我擁有靈力還是別人在裝傻?我看著方書記的眼神說︰「高士校長前腳把你送出地宮初夜房,後腳便迎進了桃裕小混等人,一如招待你一樣地招待他們,桃裕早有殺你之心,而高士校長卻阻止了,他說,他們做的事便是,暗地里去害老百姓,把壞事推在政府身上,讓老百姓找政府算帳,他們的日子便好過多了。還說,他們生于暗中,活于地下,以邪擊正,就不能太張揚,太陽光,暴露他們身份的一天,也是他們遭劫的一天。高士校長與文心女道人也暗通奸情,所謂的復活院不過是他們吸食血肉的一大幌子,復活院里有多少人復活了,即便復活又有多少人活下來了,你知道嗎?」
方書記驚得一詫一詫地,驚得不敢相信我的說法,他冷靜而平緩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既是巨蜥精,有通天的本事,又怎麼會讓你知道這些絕密之事的。」
亞菲也說︰「高士校長是有意做給你看的吧?!」
我不想將亞菲從復活院出逃的事兒對方書記說,因為亞菲是洪書記的女兒,他與洪書記是有隔閡的,他會以為我受了亞菲的擺布,來壞他大事的。亞菲會不會壞事,我還真不清楚,至少我們是情人關系。結識她以來,她沒有因為她父親的死而對我有忌恨,但她這一段時間的莫名失蹤,又有些反常兒,憑她的半仙之魂,怎麼會被文心女道人所縛?高士校長與小混的謀反是真相還是玩笑?我對方書記說︰「所有對你說的一切,都是我依靠鑽地法潛入地宮初夜房知曉的。」
方書記說︰「你去過地宮初夜房,我估且相信你,但地宮初夜房防範嚴密,又怎麼會讓你隨意進去呢?我想高士校長一定發現了你的行蹤,只是礙于我的情面,沒有將你就地擒住。不過,至于你說的事兒,做孫子的會去作個調查,爺爺這麼關心孫子的前程,這麼關心百姓的安危,確實讓做孫子的很感動。」
「客氣話就別說了,我希望你重視我說的話。」
方書記看著地上的血︰「你的腳怎麼受傷了?」
我說︰「從復活院里逃出,被文心女道人的柳葉噬血劍所傷。」
方書記說︰「血都是黑的,看樣子中了毒,我去找文心女道人問解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