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2修女的嘴巴突地拉長,嘴巴上長了毛,黑而軟。她大口喘著氣,月復部起伏急促,似是吃壞了東西,我問她怎麼了,她邊話也說不出口,甜甜則趴在窗邊不敢動,生怕B22修女襲擊她。B22修女的嘴里流出血水樣的糊狀物,忽然大吼一聲,月復間劇烈收縮,從嘴里吐出一個會動的小怪物,那分明是一只小蜥蜴,有尾有四肢,頭部像人樣,尤其那雙眼楮,一眨一眨地。我伸腳去踩,小蜥蜴極為靈活,溜出了房。而B22修女卻說︰「別傷害我的孩子——」
甜甜則說︰「她是怪物,轟她出去!」
B22修女全身顫抖,皮膚發黑,她說︰「我離開宗教學校,也怕是活不長了。」
「為什麼?」我問。
「我想高士校長發現了我們的行蹤,他是只巨蜥精,他害了我。」B22修女說著倒在地上,「幫我找回小蜥蜴好嗎,那是我的孩子,我要用身體養份將它撫養大。」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你讓我不敢認你了。」我看見她用一只斷手在地上爬著,便扶起她。
小蜥蜴正想從門縫里鑽出去,擱在玄關處的相框撲地倒下,壓住了小蜥蜴的長尾,一種尖銳地叫聲從蜥蜴嘴里傳出。我分明看見相框里的亞菲用利指扼住了小蜥蜴的頸部,一會兒功夫,小蜥蜴化為一灘血水。就在此刻,B22修女的身體爆破開來,像冥冥之中有把利斧將她劈成兩半似的,她的內髒化成了許多未成形的小蜥蜴,隨著血流在晃動著,B22修女的血與小蜥蜴的血流合在一處。我想亞菲不捏死小蜥蜴的話,B22修女也沒這麼快死。亞菲仍舊躲藏在相框中,沒有出來。我合上B22修女開裂的身體,她的腦袋是完整的,吐出小蜥蜴之後,她的嘴也恢復了原樣。我對她說︰「你忍著點,我去地下找一種復生的藥,把你救活來,好嗎?——甜甜,你來照應她!」
「她是個妖怪。」甜甜冷冷地說。
B22修女搖了搖頭,嘴巴動了幾下,氣息很微略,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絕望,她希望我留下來,陪她度過死生的短暫時光。她的那只斷手搭在我的手上,冰冷的,那是A7教務長受高士校長的指令,用砍刀生生砍下的。她本想殺死A7教務長,可是看了我的面子,這讓我欠了她一點什麼似的。她的月復腔開得很大,皮肉破爛處很不規則,真像受了炸彈的襲擊,有的皮肉月兌落在旁邊,可以想像,她忍受了極大的痛苦在與我對視,她一定有重要的話語要對我說。我開始後悔我沒有在她有生之日給予她歡愛的快樂,她在高士校長的糟蹋之下,飽受著一種性的饑渴。可是我無法滿足她,她至少是不清楚的,還以為我有了別的女子,而對她冷淡了,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因為她根本看不見亞菲的存在,而甜甜是我的兒媳婦,我想她跟我逃出宗教學校,就是想實實在在地與我過日子,她想得太簡單了。
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B22修女臨死前的容貌,又恢復了無比的紅女敕與細膩,這是回光返照嗎?我極力往好的方面說些安慰話,想讓她忘卻痛苦,在美好的氣氛中失去知覺。B22修女靠在我臂彎里說︰「懷了高士校長的孩子,便注定活不長久了,宗教學校的幾個相好,都是在小蜥蜴吸干她們身上的養份時,衰竭而死的,小蜥蜴吞吃掉母體的尸肉,能在一周之內漸漸化成人形,來取代死去的人兒。而我,還算幸運,我死在你的懷里,我的尸體也不可能被小蜥蜴所吞,我死之後,請將我的尸體拋入隕石湖底,我會滋養湖底的水性植物,開出美麗馨香的小花兒,你會去采摘嗎?」
「會的,我會。」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如安慰小孩一樣安慰一個將死的人。人的可貴之處在于死後還在為後人考慮一切。
B22修女說︰「你知道嗎,凡是透露高士校長機密的學生,都無一例外地會死去,我既然在死的份上,就不怕透露他的機密了,如果誰都不敢說,高士校長就得不到應有的懲治,也不能為死去的英魂出氣。我覺得你不受他控制,你能入地宮初夜房,而不被他發覺,你便是他的克星。以前的高士校長對學生是真心愛護的,自巨蜥精一來,他便殺死了高士校長,我不知巨蜥精來自何方,為什麼要殺校長,並取代校長的位置?我與眾姐妹在林間玩耍時,在一棵梧桐樹上發現了黑色的血跡,就著血跡隱隱看去,血跡處勾畫出一個內字來,我們不知什麼意思,抬頭一看,見一根側枝不長樹葉,單有五根小枝,我們拿跳繩拉下樹枝,啪地一聲,竟落下樹殼皮來
,原來長樹枝處赫然現出一只人手來,僵硬地伸在那里,我們認得那只手,中指是斷的,那分明是高士校長的手,你可以去涼亭邊找到那棵樹……」
她哽咽著,說不出來,我又扶正了她一些,伸出的長骨刺得她的心窩一陣抽搐。
我說︰「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跟方書記講,方書記是我孫子,不管巨蜥精是何方妖怪,我一定會為你洗月兌恥辱。」
B22修女听後,眼楮濕潤了,從她眼里流出大塊的珍珠,呈六角形,放著異彩,我慌忙伸手接住,她用眼中的淚珍珠曾為我治好了脊背剮肉癥,滋潤出了新生的肉。此時,我真想抱緊她,我顧不得亞菲是否向我投向忌妒的目光,一個臨死的正直而善良的魂靈,定能呼喚出所有人的同情與悲憫。突然一聲爆裂,B22修女的腦袋竟成了一個骷髏,她的紅女敕而細膩的臉皮化作碎泥濺在我的周身,我不了解是什麼靈力讓她死得這樣慘的,或許高士校長能感應她的言行,並施用毒辣手段結束了她的生命,我會不會一如她的下場呢?
我將六顆珍珠含在嘴里,顧不得髒與惡,抱起B22的殘尸,呼地跑出門。
「你去哪里?去哪里?哪里,哪里,里?」空氣中傳來循環的質問聲,我不清楚是甜甜在叫我,還是亞菲,但我不管。
她的血凝結了,沒灑在地上,她的身體越來越輕,而不是越來越沉重。隕石湖澄清的水面擊起美麗的水花。我與她一同跳進了水底,她也在游動著,好像活了過來,我仿佛看見她顯出最美的容貌,在水草間沖我媚笑。可是,我手里漸漸沒有什麼,她像泥一樣消溶在水中,我以為她滑走在水草間,但我找遍了半邊湖底,也不見她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