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系列之三︰錯緣劫 第42章 避無可避直面兩難地 逃無可逃憨傻中圈套(上)

作者 ︰ 天下塵埃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那麼遙遠了——

北良一臉的認真,他說︰「你知道嗎?草也是有香味的……」

寒蕊慢慢地,將手湊到鼻子跟前,深深地一吸,剛才摘草的時候,手指沾了草的汁液,這會,正散發著狗尾巴草的味道,輕輕的,青青的,不是顏色,而是真正的青草的清香。

她緩緩地閉上眼楮,微微地抬起頭,又是深深的一吸氣——

是的,靜下心來,誠如北良所說,她聞到了,空氣中無處不在的,青草的味道。

真的很好聞啊……

「草真的是有香味啊,」寒蕊睜開眼楮,輕呼一聲︰「你說的沒錯。」

「好聞嗎?」北良微笑著,帶著攝人精魄的溫柔。

「我喜歡!」寒蕊歡快地說。

「我也喜歡。」北良一直微笑。

嘻嘻,寒蕊調皮地一笑。

北良沉默地,注視了她好久,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甘心地問︰「我那天還說了別的呢……」

寒蕊偏頭想想,說︰「是啊,你好象還說,我聞不到青草的香味,是因為有太多的花香圍繞著我,聞壞了鼻子……」

北良失望地癟癟嘴,問︰「還有呢?」

寒蕊再想一下,又說︰「你還說,總有一天,我會聞到的,現在我聞到了!」

「還有呢?」北良都要抓狂了,這丫頭,怎麼老不說重點呢?

「還有什麼?!」寒蕊不耐煩地叫起來︰「不記得了——」

北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柔聲提醒道︰「你問我,喜歡花還是草。」

「我說,我喜歡草。」北良盯著她的眼楮,捕捉著,那里面可能透露出的一絲絲信息。

「為什麼?」寒蕊好奇地問︰「難道花不比草好?」

北良裂嘴一笑︰「當時,你就是這麼問我的。」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寒蕊問。

北良心底嘆一聲,看來,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他說︰「花是好,只怕太好了,高攀不起。還是草好,我喜歡草。」

寒蕊怔怔地望著北良,有些犯傻,他說過嗎?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你還問我,要是打個比喻,你覺得我是草還是花?」北良幽聲道︰「我希望你是草。可是你卻問我,我希望誰是花?潤蘇?!」

「她那麼漂亮,當然應該是花。」寒蕊呵呵一笑,還是跟當時一樣的說法,傻得讓北良幾乎暈倒。

「她是高攀不起的花。」北良忽然加重了語氣︰「我喜歡的是草。」

「什麼花啊草啊的,」寒蕊只當作不知道,鉚足了勁裝傻道︰「蘿卜白菜,各喜各愛。」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北良緊緊咬住正題不放松。

寒蕊剛起念想走,北良已經洞悉,干脆地,橫過身子,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曾經,那麼自作聰明地,認為我喜歡潤蘇,而想成全我們。」北良幽聲道︰「現在,你還不明白麼?」

「可我還是想成全你們。」寒蕊固執地看北良一眼。北良默默地望著她,然後微微一笑,緩緩地低下頭去,怔怔地望著手中的狗尾巴草,長吁一口氣,問道︰「你還想一直裝傻下去麼?」

寒蕊臉色一頓,有些不自然起來,她快速地一轉身,想走︰「禮物送給你了,我們該回去了。」

「那一次,就是你坐在馬上跑了,如果听見了當時我說的話,就不會有那段不必要的婚姻。」北良手臂一伸,溫和而堅決地擋住了她的去路︰「寒蕊,今天你必須听我把話說完,把話說清楚,我們再也耽誤不起了……」

寒蕊靜靜地回過頭來,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北良,我們只能是朋友……」

這是他預料之中的結果。

「因為潤蘇?」北良咽一下唾液,艱難地開口︰「還是,平川?」

寒蕊低下頭,細聲道︰「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答案呢?不但改變不了結果,而且,會讓你更加不開心……」

「什麼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北良決然道。任何困難,都不能讓我放棄。

寒蕊沒有回答,北良默默地,注視著她烏黑的發,安靜而執著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不能再回避,我不能再讓她回避,她必須面對我的感情。

「北良……」寒蕊抬起頭來,喚一聲,卻蠕動著嘴唇,沒有了下文。北良是溫柔體諒的,沒有平川那樣的生硬和冰冷,可他同樣也是堅決的,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或是勸說。

盡管看到了寒蕊面上的難色,北良此刻卻硬著心腸,沒有打算讓步。

「潤蘇是花,你是草。」北良輕輕地執起寒蕊的手,望著她的眼楮,深吸一口起,緩慢而清晰地說︰「我選擇草,因為喜歡草。」

寒蕊直直地望著他,感覺到手指,在北良滿是厚繭的掌中顫抖,滲出毛汗。潮紅,不可抑制地,從臉頰上浮起,漸漸地燙,漸漸地窘迫。

「嫁給我吧,寒蕊!」北良終于說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話,他說︰「你把草送給了我,可是,你就是草啊。花需要呵護,可你卻自己生長,象草一樣,隨處可在,只要我閉上眼,空氣中到處都布滿了你的氣息……」

她依舊是直直地望著他,卻感覺,干澀的眼楮里,濕氣騰上來,漸漸的充盈,漸漸的模糊……

愛一個人,是痛苦,被一個人愛,卻是感動。

北良輕輕地,把寒蕊抱進了懷里。他閉上眼楮,深深地呼吸著,來自寒蕊的香氣。不管過去如何,不管將來如何,此刻,他是滿足而幸福的。

被他擁進溫暖寬厚的懷里,看似水到渠成,實際上,她不但有些意外,而且還有些恍惚。這個懷抱,是北良,還是她曾經那樣刻骨銘心的渴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是命運對她的垂愛,還是生命調皮的玩笑?她該接受,還是,要拒絕?

一直垂放的雙手,遲疑著,緩緩抬起,躊躇著,慢慢地,輕輕地,掛上了他的腰帶。

她的淚,無聲滑落。

命運,關上了一張門,卻為她,垂憐地,留下了一扇窗。

藍藍的天幕,高遠開闊,雲彩如絲絮,清亮潔白。綠瑩瑩的草地上,相擁的倆人,安靜如畫面。

紅玉坐在氈毯上,遠遠地望著,片刻的愕然之後,她忽然笑了,順手從食盒里拈起一塊糕點,往嘴里一塞——

乖乖,真是甜到心尖尖上去了!

紅玉的身後,另一個山坡之上,遠遠地,一個策馬而坐的身影靜立。

表情平靜的平川,心底卻因為這副美麗和諧的畫面而不平靜起來。

他一早隨軍拉練,預計傍晚回營,卻因為霍帥急召,早早回來,議事完畢,想著時間尚早,出來四處溜溜。是北良那一聲高呼「寒蕊」,把他引向了這里。他看見了北良急切的奔跑,也看見了兩人的甜蜜。他本該早早地離去,卻控制不住地提不動腳步;本該按照自己當初的設想,給他們祝福,卻深深地鎖起了眉頭;本該感到欣慰,但心頭,卻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是失落,是惆悵,還是什麼別的呢?他說不上來,總之,有些心煩,有些氣躁,就是不那麼舒服。

我這是怎麼了?

他猛一掉頭,策馬便走,心事,卻沒有放下。

她會嫁給北良了吧?

平川的眼前,忽然一下子,浮現出從前的景象,真切得,就如同此刻就是當時,清晰得一切細節栩栩如生。

「你回來了!」看見他回家,她一邊急切地從門邊走過來,一邊早早地伸出手,來接他的披風。他冷淡地望一眼過去,她依然是那副模樣,帶著滿臉的期盼,和低眉順眼的微笑,眼楮里,永遠都跳躍著那種奇特的光芒,襯得黑眼珠亮晶晶的,特別有神采。

恩,她的眼楮,的確,不大,不媚,不漂亮,卻深,而且特別的亮。

平川的嘴角,無聲地揚起一絲微笑。

「吃點菜啊。」她笑著,很是小心地夾了些菜放到他的碗中,有些討好,又有些畏懼,仿佛在恐懼著他隨時的不悅。

她的眼楮,快速地避讓著他,卻又試探地,匆忙而倉促地,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馬背上的平川,笑容漸漸斂去。

「平川!」她歡快的聲音,溫柔得有些發膩,但他卻可以在轉瞬之間,讓它變成「求你了……」

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總是難得打動他。可是她的眼楮,在他的身後絕望而空洞地望著,透過他厚實的背肌,射到他的心底,投影出那麼多的傷悲,那麼多的恨。

平川忽然覺得煩躁,他甩甩頭,奮力一揚鞭,想把記憶丟棄在風中,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想——

她也會那樣等待北良回家嗎?用那樣的笑臉,結果他的披風?

她也會那樣替北良夾菜嗎?小心而溫柔?

她也會用那樣的聲調呼喚北良嗎?帶著發自內心的愛?

哦,北良不會讓她那麼悲傷的,北良是那麼的愛她呀——

平川的心里,忽然象插進了一根針,粗暴地刺下去,然後用力地扎,痛感,不由分說地襲來——

她會那樣做的,她會那樣對待北良的。

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啊——

平川猛地大喝一聲︰「駕!」黑馬瘋了一般向前狂奔而去……

妻子?她什麼時候做過我的妻子?!

可是,她或許,就要成為北良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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