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蕊挽著紅玉失魂落魄地走出冷月庵,忽然感覺紅玉停住了腳步,她納悶地看紅玉一眼,一抬頭,馬車旁,赫然站著平川,他穿著甲冑,牽著追風馬,儼然,是從營里過來。
寒蕊遲疑了一下,上前︰「將軍,真是巧啊。」
「我特意來接你的。」他並不避諱,很直接地回答。
寒蕊愣了一下,問道︰「有事麼?」話一出口,忽然有些後悔,這還用問嗎,他難道,不是來等答案的?可是,我如何開口呢……
「沒什麼事。」他輕輕地笑一下,眼楮亮亮的。
寒蕊忽然心里發虛。他似乎,很是高興,可是,我將要帶給他的,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她一低頭,趕緊鑽進車了,再一看,平川也跟著進來了,只說︰「紅玉說她坐馬。」
這個不知好歹的紅玉啊,又把我丟下了——
寒蕊的額頭都開始冒汗了,只好硬著頭皮坐著,不動。
「潤蘇沒有答應是吧。」平川先開口說話。
恩,寒蕊點頭。
平川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想,她這樣做是有苦衷的,她一定以為我還……所以,不肯答應……」寒蕊幽聲道︰「請將軍再給我一點時間……等皇上賜建的公主府完工,我搬過去了,她也許,就會改變想法……」
他沉默片刻,感傷道︰「你一定要走麼?」
她抬起頭,充滿了希望地微笑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走,潤蘇會回來,你們會有幸福的……」
「你覺得那樣就是幸福麼?」他心里感覺那麼苦澀。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永遠都是拒不悔改。
恩,她點點頭,眼楮里,閃著希望的光,星星點點。她並沒有想到,自己設想中的幸福,離他的計劃實在相差太遠。
心事,重重地堆積上來,他默默地,閉緊了嘴。
「寒蕊,」過了許久,平川再次開口,有些事,他必須說清楚︰「我真的不喜歡潤蘇。」
寒蕊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他的臉︰「潤蘇改變的只是容貌,何況,那疤痕,也許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顯眼……」
「就算她什麼都沒有變,我也不愛她,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她……」平川無奈地申辯。
「可是你承認,你愛著一個人的,既然不是秀麗,那還有誰?」寒蕊忽然一下伶俐起來︰「你為什麼要否認潤蘇?如果也不是潤蘇,那是誰?」
他一時語塞,一個「你」字,就在嘴邊,可是,出不來。
「好吧,就算不是潤蘇,」她忽然又軟了口氣︰「我也知道,潤蘇是喜歡你的。」
他驚異地望過來,這個結論,是不是太突然了。
「剛才在庵里,潤蘇跟我說,上兩次我看見的,其實都是她主動抱你……」寒蕊頓了頓,低聲道︰「她說,她是故意的,只是為了讓我生氣。可是,我才沒有那麼傻呢,相信她才怪,她以為我還是以前的寒蕊,不會用腦袋思考問題的……」
听到這里,平川松了一口氣,潤蘇終于還是肯解開這個結了,可是,他隨即又擔心起來,因為听寒蕊的話意,這個憨公主執意要鑽牛角尖了。
「你愛不愛她沒有關系,只要她愛你,便有可能讓你愛上她,」寒蕊微微一笑︰「潤蘇,永遠都是聰明的,沒有任何問題可以難倒她……」
又來了,這個話題沒法再讓平川冷靜了,他想也沒想,沒好氣地回敬道︰「你當年都沒做到的事情,她就能做到?!
你當真這麼有信心?!」
寒蕊陡然一下啞然,刺了一下,臉色白一陣之後,泛起紅來,訕訕地,低頭下去。
他心底忽地一痛,我怎麼,又傷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無心的,僅僅只是出于對她自以為是的惱怒而已,並不是故意的。盡管她克制著,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她的心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感受開始變得敏感,而且跟她同步,不論在任何時候,不論她身處何地,只要他一想到她,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跟她是連通在一起的,她在想什麼,他知道,她是傷心,還是快樂,他都知道,並且感受得到。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他明白,這就是愛。
「寒蕊,」平川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蒙古知曉新皇登基,根基不穩,又在邊境挑釁生事了,皇上宣我下午進宮商議戰事,過不了幾天,我就要出征了,」他深深地看寒蕊一眼,懇求道︰「這幾天,我們不再談論潤蘇了,好嗎?」我只想,跟你安靜地,象天下所有平常的夫婦那樣生活,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她輕輕地點點頭,算是答應。
他在回避,為什麼呢?是真的不愛潤蘇,還是……不想傷害我?寒蕊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怎麼會這樣想呢?郭平川,是不會為我所動的。她咬咬嘴唇,意識到,為了不讓從前的情感蘇醒,她應該盡早離開郭府。
「將軍回來了。」紅玉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
「那正好。」寒蕊說著,趕緊將蒸盅端出來,擱在托盤里,正要提腳,紅玉卻悶悶地在身後追問了一句︰「平時你都不會這樣急切,你有事瞞著我……」
寒蕊驟然間停下腳步,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平川已經進了書房,他的手還停放在門頁上,正要反手扣上,想了想,卻又改變了主意,把兩張門頁都大開到頂了。
她,其實不用敲門,而是直接進來。這是所有夫妻的做法,也是他希望的,不管他們之間現在的距離有多遙遠,他也會盡力,一步一步地縮小它。
他緩步走近書桌,點上蠟燭,坐下。
蒙古選擇在這個時候進犯,顯然,也是在試探,當然,還有更重要的目的,牽制主力部隊。他們應該是出逃在外的惠將軍有了計劃,一旦大軍開拔去往邊境,惠將軍就會借新皇是篡改遺詔而登位的由頭來起兵造反。源妃還活著,是惠將軍最有力的憑借,他完全可以借她的口來向世人證實新皇登基沒有憑據,而磐義對她的懲戒也可以間接地證明磐義心虛。源妃先前的黨羽,也將因為源妃和磐喜沒死而懷有僥幸,朝廷的局勢依舊很微妙,可是說,磐義的帝位,到目前為止,還未完全坐穩。
平川料定,磐義,一定會殺源妃和磐喜的。可是,他為什麼到現在還遲遲不動手?平川有些費解。難道,是因為寒蕊?不,應該不是,磐義跟他的父皇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他雖然談不上是個殘酷的人,但絕不會因情用事,他的深謀遠慮恰恰是平川最為欣賞的。
磐義到底在等待什麼呢?
平川有些犯難,但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畢竟,那是當皇上的應該考慮的事情,現在平川擔心的,是寒蕊。
寒蕊與磐喜的感情,非同一般,看得出,她雖然恨源妃,卻不是那麼絕對的人,她對磐喜的照顧,顯然是出自真心,寒蕊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機深重的人,你要她演戲,她也裝不出來。源妃從前那樣跋扈,磐喜對寒蕊處處維護,如今天翻地覆,寒蕊反過來庇佑他,也是再正常不過了。依寒蕊的性格,她既然看到源妃如此淒慘都心有不忍,那麼磐喜有危險,她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雖然隨性,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寒蕊,象他……」皇後的幽然一嘆再次在平川的耳邊響起,平川長嘆一聲,的確,寒蕊最大的缺點,就是跟她父親一樣,重情心軟。平川猛地,又想起先皇臨別時托付遺詔的那副神情,先皇其時,已經料到了今後必然會出現兄弟相殘的局面,可是,先皇又能做什麼呢?先皇再不願意看見,也是阻止不了,他必須有所取舍,所以,他才會,在平川跟前悲傷地落淚。
但這正是平川最擔心的。寒蕊重情心軟,那磐義呢,不管他對這個唯一的親姐姐能否做到重情,但他絕不可能會心軟。他的理智,他的堅定,是平川深有感觸的。正因為如此,平川才會擔心,固執的寒蕊,會因此跟同樣倔強的磐義反目。愣頭青一樣的寒蕊,只會想到搞得弟弟不痛快,卻沒想到,她得罪的是皇帝。
平川陷入無限的苦惱當中,該怎樣,來跟寒蕊談談呢?
門頁被輕輕地叩響,她來了。
「請進。」平川一轉頭,就看見寒蕊端著托盤走進來。只一瞬間,他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步伐中,又開始帶上了拘謹和忐忑。會是因為磐喜?!他在心底一聲長嘆,對不起,寒蕊,我幫不了你,每一件事情都有它自然的發展趨勢,平川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托盤輕輕地放下,她還未及將蒸盅移放到桌上,他已經,一探手,端了過來。
「燙……」她想阻止,卻來不及。
果然,他頓了一下,端到半路的蒸盅又被送回了桌子上,他晃晃手掌,揚起臉來,自嘲地一笑︰「呵呵,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將軍餓了?難道,皇上沒有留您用膳?」她輕聲道︰「談了這麼久麼?」
「是啊。」他不動聲色地往下一帶,知道她想問談話的內容。
她緩緩地坐下,小心地打開蒸盅的蓋子,輕輕地用湯匙攪動起來,慢慢地撅起嘴唇,吹著。燈光下,她的臉,安靜祥和。他心底一動,不由得身子一滑,坐在對面,望著她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頭來,輕聲道︰「可以喝了,將軍。」卻看見他,動也不動地望著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地喊道︰「將軍……」
他微微一笑,並不收回眼光,柔聲道︰「你這個樣子,很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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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帶小孩到外地做治療,從1月28日就沒有更新了,感謝大家的牽掛,雖然在QQ群里發了通知,但可能很多沒有加入群的讀者,也沒有看到評論上我的留言,不知道情況,在此再說一聲抱歉。
今天是大年初一,更新一次,祝福大家新年愉快。從明天到初七,可能會有不定時更新,恢復正常更新必須等到3月1日以後,大家不用等待,先去看別人的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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