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擁有雙飛的翅膀
牆角只剩傾斜的單影
袖袂之間
曾墜入你的世界
挽縷縷青絲
想宇宙洪荒
機杼聲聲織下每一秒鐘
海嘯綿綿沖刷每一粒沙
願與你
一直細數
點點的荒涼
……
簫聲一轉,美幽不禁閉上了雙眼,任由清婉的簫聲激躍起降。眾人听得陶醉,不覺呆了。
沙羅雙樹更雨新花
落盡虛空
阿賴耶識
埋藏地底
刺透繁華
空桑樹
心不空
片片飛花皆是我
何處再相逢?
風吹淚化四滴
睜開眼已歇氣
那空桑不住搖動,發出連串的聲響,粉紅色的花瓣不住下落,仿佛要把幾千幾百年的花落個盡。花兒飄落在樹邊、太史慈的身上,那花香刺鼻,太史慈緩緩醒覺過來,但听簫聲盈耳,樹聲做著伴奏。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
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
宛在水中央
簫聲驟停,余音在空曠的山間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太史慈跪倒在樹邊,抬起頭,喃喃道︰「從此世事再與我無關,只要一直陪著荔枝就好,我會一直陪你的,我們說好從此再也不分開的。」
太史慈回過頭去,見張曼成一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想不到你為了自己心愛的人,願意放棄所有,我張曼成不如你!」
「莫非,你也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美幽問道。
張曼成長嘆了口氣,緩緩道︰「二十年前,那一年饑荒,家鄉餓殍遍野,作為家里長子,我只好離家到很遠的地方為家里人找尋食物,等我好不容易偷到了食物回到家時,我那父母已然雙雙餓死,更可悲的是,當我回到家時,不見了新婚不久的妻子。我心急如焚,四處尋她,終于在鄰村找到了她,可是……她……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躺在一口大鍋里,身上沒有多少肉了,她,被人活活煮死了……」張曼成說得肝腸寸斷,不住地掉著眼淚,他抬起頭,憤憤道︰「于是我,殺光了這個村里所有的人!為我妻子報仇。哈哈哈,這個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男兒在世,了無牽掛並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我張曼成當初沒有餓死,這條命也是撿來的。趙雲,男兒在世,當心包太虛,月復納四海,成就一番事業!」
眾人想不到張曼成還有這麼一樁慘痛的心事,也不覺得他是個惡人了,心里一時覺得適才的爭斗又有什麼意義。
張曼成大手一揮,道︰「太史慈,你願意的話,就一直陪著她吧,你在這里多久都沒關系,這棵樹,除了你誰都動不得!」
「哈——哈哈哈!」火人仰天大笑起來,道︰「哪有什麼兒女情長?哪有什麼戚戚小語,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成為強者就要付出代價。太史慈,你要做個怎麼樣的人,選擇什麼,拋棄什麼。你自己決定吧!」
美幽見火人說出這樣的話,不覺也很討厭他︰「你雖然渾身是火,但你的心比冰還涼!」
火人笑笑,不置可否,然後道︰「老夫決不會為情所困,因為情是煩惱,情是阻礙大業的障礙!老夫為了達到目的,什麼手段都可以用,小小的情字,又怎麼會是老夫的對手?」
趙雲道︰「什麼權利,什麼**,什麼野心,怎麼如此令人討厭?我討厭你!」
火人叉起雙臂,道︰「哼,那是因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還不是為**所吞沒?哈哈,別說**了,你身上冢遂的貪嗔痴三毒,就會纏上你一輩子了!」
「冢遂?為什麼你說的跟我師父一樣?」趙雲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火人道︰「冢遂便是冢遂,在你身上種上冢遂的人,一定想利用你,控制你,老夫已觀察良久,你果然天資聰穎,骨骼精奇,將來當大有作為。老夫現在倒不想殺你了。」
「哼,但我會殺了你!讓荔枝姐姐恢復原狀。」
「哦?口氣倒不小。這句話老夫已經很久沒听人說過了。不過告訴你,就算老夫死了,她也不能恢復到從前的模樣,因為,她已經是一棵樹了,樹會變成人嗎?笑話!」
眾人大驚,沒想到一點轉機都沒有,也不知火人說的是真是假。
太史慈苦笑道︰「你真懂得折磨人,一定要把人的心磨滅到灰燼才肯罷休!」他望著空桑,道︰「只要我的心跟荔枝的心是相通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美幽已哭得涕淚滿面,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太史慈。太史慈伸出手指為美幽擦掉眼淚,道︰「不要哭,女孩子應該笑,笑才是最美麗的。我能天天守著荔枝,我們都會很開心、幸福的!」美幽捂著臉一頭扎入趙雲的懷里,道︰「雲兒,你要幫幫他啊,幫幫他啊!」
趙雲拍著美幽的肩膀,朝太史慈望去,太史慈淺淺一笑道︰「好兄弟,你幫我夠多了,兄弟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他與趙雲相視點頭,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趙雲用竹棒指著火人,一字一字道︰「不久的將來,我便會親手打敗你!不想後悔的話,現在就可以動手!」火人一愣,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不枉老夫來中原一趟。好,趙雲,你還不知道我的可怕,終有一天,後悔的人會是你,你會後悔向老夫挑戰。老夫期待看著你後悔又絕望的表情!」
他說完,掃視眾人後,一個縱身消失在遠處的山峰。
眾人收拾殘局,看見校場已然被夷為了平地,想起剛才的大戰還不由的心驚肉跳。
「還要打嗎?」趙雲護住美幽與木魚,準備再與張曼成纏抖。
張曼成仰天大笑道︰「好小子,如此旺盛的戰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看我還能打嗎?」
他苦笑著指著自己斷掉的一條腿,趙雲愣了愣,放下竹棒,呵呵笑了起來。
張曼成道︰「小兄弟,不打不相識,今日大戰,爽快,爽快啊!」
頓時,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眾人冰釋前嫌,張曼成道︰「小子,我倒挺喜歡你的,雖然我這一腿是你的杰作!」他見趙雲楞住,笑道︰「雖然失去了一條腿,但今天結識了你這個兄弟!可喜可賀!」美幽對趙雲道︰「還不快喊大哥?」趙雲道︰「你殺了我兄弟的父母我又怎能認你做兄弟?」
張曼成哈哈大笑,道︰「好,恩怨分明!你要取我腦袋,現在拿去便是!」
看他不像在開玩笑,趙雲反倒沒了報仇的心思,他再看看太史慈,道︰「算了,反正你也丟了一條腿。」
「好!」張曼成道,「今天曼成的命算是兄弟救了的!曼成請諸位一起回山寨喝酒!」
「小心有毒!」桑哈突然從眾人身後冒出來,大驚小怪地喊起來。美幽扯過他的耳朵,道︰「剛才你死哪里去了?」桑哈痛得哇哇大叫,道︰「我,我在為大家祈禱!果然靈驗了,哈哈哈!」
趙雲指指張曼成的身後,張曼成這才想起山寨早已夷為平地,模著腦袋哈哈大笑起來,對站在一旁發呆的周倉道︰「快去,把兄弟們都叫出來,我們今天就在外面慶祝一番!對了,去看看波才那家伙死了沒有。」周倉到現在還沒搞清他們是怎麼和好的,又轉念一想或許他們以前就是老朋友,這次只是比試武藝,但又想到比試武藝怎麼這麼狠,把老大的腿都打沒了?他越想越想不通,被張曼成一喝,轉身趕緊去召集山賊們。
「兄弟,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張曼成慢慢坐在山寨前的台階上問道。趙雲看著跪在空桑前的太史慈,緩緩道︰「我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張曼成神色凝重起來,道︰「兄弟,听我一言。那人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竟然不露絲毫聲色,就這等功夫就很可怕了。當初他來山寨的時候,我也曾在暗地試探過他,但他一直老老實實,眾兄弟們不知他的名字,看他從未說過話,就叫他悶蛋。他的實力,已經超出我們的想象範圍了。」
「不管怎樣,他實在太過分了,我一定要找到他!」趙雲心里也知道自己與那火人不可同日而語,實力相差又何止是十萬八千里。
美幽道︰「雲兒,就算你找到他,又有什麼用?荔枝姐姐是永遠也不能回來了。就算你殺了他也無濟于事啊!」
見趙雲不語,張曼成猜中了他的心思,道︰「你想超越他,對嗎?為太史慈報仇,只是你的理由之一。他讓你熱血沸騰了吧?」
趙雲詫異地看著張曼成,張曼成道︰「你的表情已經泄漏了你的心思。不過我要提醒你,你還不會用槍。」
「槍?」趙雲道,「什麼槍?」
張曼成略帶驚疑道︰「你不知道嗎?剛才你使出的一招就是極其出色的槍法。招式固然好,但你還不懂得槍怎麼用。」
趙雲道︰「是啊,我只從師父那里學到了這套百鳥朝鳳槍,我一直以為師父用竹棒來用就是百鳥朝鳳槍了。」
張曼成搖搖頭,道︰「剛開始我以為你是用棍法,但見你用的是槍法,就知道你不懂槍了。你師父能用竹棒使出槍法,那是極高深的造詣。如果你現在改用大槍或者小花槍,你的攻擊力會更加強。」
听他這麼說,趙雲精神一振,道︰「那應該怎麼用?你教教我!」
桑哈鬼鬼祟祟地湊到趙雲耳邊,道︰「別听他的,說不定他又布下什麼陷阱讓咱們上當呢!」
美幽一拳打在桑哈腦袋上,扯過他的耳朵。
「你還有陷阱要害我們?」趙雲問張曼成,張曼成一愣,哈哈大笑,桑哈大叫︰「你怎麼把我的話直接說出來啦!美幽,人心險惡哪!」美幽又敲他的腦袋,道︰「別亂猜啦!」
張曼成攤開雙手,道︰「也難怪這位小兄弟懷疑,不過,我也沒辦法教你,唯一懂槍的,只有我們的槍王,可惜他槍法很好,速度太慢,已經被你打死了。」
趙雲接著道︰「槍有什麼好處?能殺敵嗎?」
張曼成笑道︰「當然了,使槍大將沖入敵營中,槍花護住左右前後,敵人沾著就死,簡直沒有任何破綻,連續性的攻擊,敵人是無論如何防守不住的,如果防守,就會著了槍的道兒,槍,某種程度上就是靠敵人的防守進攻的。槍,乃百兵之王!你師父教你高深的槍法,確實用意深遠哪。」
「原來如此,我一定要找一個使槍的大將,讓他教我最好的槍法!對了,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吧,等我學會槍法,我們找到那個渾身是火的人,一起打敗他!」趙雲恨不得馬上就能學會槍法,找火人比試。
張曼成搖搖頭,道︰「從我做山賊那天起,我就立志不再顧私家小事。我不想浪費時間在報仇這件事上。而且我要等一個人,等他回來,帶領我們去開創美好的未來!」
「誰?」
「大賢良師!」張曼成遙望著遠方,對張角的欽佩之情溢于言表,「據昨天使者來信,大賢良師這幾天就到了,小兄弟不如多住幾日,也好一睹大賢良師的風采!」
美幽拉過趙雲悄聲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我們走吧,萬一他們引來張角,你就麻煩了。」趙雲一想起張角就不寒而栗,當即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只好這樣了。」
張曼成見遠處人馬涌來,對趙雲眾人道︰「來,我們好好吃一頓!」
趙雲望著太史慈,道︰「不了,我們這就別過了。就算搭上性命,我也要打敗那家伙!」
飄花飛聚,離離合合,趙雲最後望了一眼喧鬧的山寨,和跪在空桑下默默的影子,轉身大踏步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