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妃笑了︰「誰叫你兒子那麼深得人心的?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還不是個痴情摯子?」
趙真申辯︰「我痴情也是對你一個人啊!這輩子我有看過別的女人一眼半眸嗎?」
趙王妃過來給他捏肩︰「好了,我知道了!你急什麼嘛?」
趙真不悅地︰「我什麼都可以縱容他,就是終身大事不容許他胡來!江湖中人不可信!這倆個女子絕非一般之人,我趙真的後人絕不允許嫁娶舞刀弄槍行走江湖的人!」
趙王妃莞爾一笑︰「世道這麼亂,有一身武功可保平安啊!我看這倆個姑娘溫柔善良,知書達理,跟華香很相配!」
趙真白她一眼︰「哎,你老糊涂了!華香幾歲,你這麼著急讓他跟女人接觸,對他的人生有多大影響你知道嗎?男人一旦花了心,還有正經心思去干大事?男兒志在四方!難道你想讓他像我一樣沒出息!」
趙王妃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華香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你越是管的死,反而促使他的好奇心加劇。他們之間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不要插手。」
趙真道︰「你是沒看見華香看到那個幫主的眼神,簡直叫人雞皮疙瘩掉一地!別的都不怕,就怕華香經不住誘惑亂來——」
趙王妃笑笑︰「別瞎操心了,華香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我的兒子我清楚!」
趙真拉住她的手,面有愧色︰「我擔心如今他都自身難保,會連累無辜啊!看看我們現在的處境,遼賊馬上就打到金陵了,可是皇上依舊執迷不悟。我呢,一輩子都在手足相殘,荒廢了許多光陰,真是愧對祖宗——你跟了我,沒有過一刻安寧日子。紅顏,我對不起你啊!」
趙王妃熱淚盈眶︰「別這樣,咱們是夫妻呵,不能過好日子時恩恩愛愛,大難來時卻各自埋怨。你疼我,愛我,寵著我,三十年來我時時刻刻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只不過,我們沒有經歷的磨難全都落在無辜的孩子們身上——我寧願少活這三十年,換孩子們的一生平安——」
暴雨過去,陽光普照。
家奴們忙著收拾行裝。
趙王妃將骨灰瓶和遺像以及牌位放進一口紅木小箱子里,讓鄭玉擱在馬車的包廂。
趙王妃掃視著宅院的每個角落,淒涼油升。
所有的家當裝了滿滿幾十口大箱子。
侍衛和家奴齊集院里,趙真把這些財物分別賜予了他們,自己留下兩箱——一箱書籍,一箱三個兒子的遺物。
三十來名侍衛說什麼也要誓死追隨。
趙真語重心長︰「你們的心境我明白,只是我們現在已淪為庶民,從此要過清貧日子,你們不需再跟著吃苦受累。你們功夫一流,這些年參與王室爭斗也學了不少東西,拿了錢各自去奔好前程吧!」
眾侍衛撲通跪下,斬釘截鐵︰「王爺,我們只認你一個主子!」
「王爺,自從我們跟了你,才活出個人樣,也只有你拿我們當人待!你到哪里我們就跟到哪里!」
「我們死也要跟著你!」
趙真看著他們情真意切,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應允。
眾侍衛欣喜若狂,趕緊去搬行李。
其他的家奴拿了盤纏,含淚拜別二人。
鄭玉尋趙華香不見,溜出府門,看到他牽著馬在牆根下與丁香和子冰正道別,他默默地折身進去。
子冰看著趙華香,幽幽地︰「一路保重。」
趙華香望著她,眼里盡是難分難舍︰「你們也是。以後,你不要再惹你師父不開心了——不過,沒有我,也許她不再為難你的了!」
子冰低下頭,咬著唇。
丁香忙道︰「我們送送你。」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賢王府大門。
三十來名侍衛騎馬跟在後面。
趙華香三人一路無語,各懷心事,都有難以言喻的酸楚。
鄭玉不時地回頭張望。
趙華香打破這讓人快要窒息的沉默,笑道︰「听說塞外的風光很美,姑娘也蠻水靈的哦!」
丁香二人繃著臉兒,誰也不吭聲。
趙華香自言自語︰「還听說她們落落大方,不像中原的女子惺惺作態,明明心里很喜歡,卻故作姿態,若即若離!切——」言畢看了子冰一眼。
子冰的臉紅似玫瑰,蕩人魂魄。
丁香欲言又止。
趙華香嘆息一聲︰「唉——所以,好多的男人都往那里跑。那些女子很會抓男人的弱點,往往讓中原的女人望興莫嘆哦!」
丁香撲哧笑出聲來,淚珠兒落了一臉。
子冰嗔怪︰「你像是等不及了!」
他一本正經︰「世上哪個男人不喜歡會伺候人的女人?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憑我這樣的絕世品貌,一定會迷得滿草原的女人神魂顛倒而爭風吃醋,打得頭破血流!」
二人看著沾沾自喜的他,都撅嘴報以鄙笑。
趙華香道︰「不行,我不能把精力都付諸那些身強力壯又沒品位的女人們,——算啦,佔到便宜就始亂終棄,拍一走了之得了!」
子冰問道︰「你知道老虎是怎麼被吃女乃的小狗咬死的嗎?」
丁香一听來了興趣,催促︰「怎麼咬死的?幫主,快講講吧!」
趙華香茫然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子冰抿唇一笑︰「你自己去想嘍!」
丁香這才明白他們大有打情罵俏的意思,便怏怏不樂地收起了笑容。
趙華香好笑地︰「你不就是諷刺我落得乳狗噬虎的境地嗎?我可能不被你看在眼里,可是並不代表我不受所有女人的追捧哦!只要我願意,睡在我懷里的女人比京城街道的人還多的呦!」
子冰看著他,眼神充滿幽怨。
趙華香也以這樣的眼光對她,他多希望她能在最後這刻給他一個讓他感覺心有所依的微笑。
但是子冰卻勒住了馬,望著前面道︰「我們就不送了!」
趙華香的心往下沉去,強裝笑臉地︰「我走了!」
一提韁繩,焰駒朝前方的馬隊追去,他很想回頭再看她們一眼,可是理智不讓他這麼做,但他明明听見了心在分裂的聲音,痛得他淚水收不住。
子冰目送他越去越遠,只覺得整顆心被他帶走般空蕩蕩的。
丁香淚水如注,傷心不已︰「幫主,他真的走了——我們什麼時候又才能見到他啊?」
子冰的淚這時沒骨氣地流了下來。
丁香泣道︰「幫主,你這又是何苦?你干嘛不告訴他你原來是很在乎他的啊!他肯定很傷心——」
子冰把淚一擦,道︰「回吧!」
聞听趙真一家逃亡,趙恆暴跳如雷,立即派出四十名禁軍追擊。
四十名殺手風馳電掣般駛出南燻門,向西狂攆。
靜順王妃同時飛鴿傳書給元清,命他們在大散關務必結果趙華香三人。
八月十五眼看逼近,何自清的登基大典緊羅密布地籌劃著。但是先前肖金峰的一些舊部私下里很不服氣,煽動其他人開始與何自清抗衡。何自清為此十分苦惱。
夜幕降臨,天氣異常悶熱.
一間主事房里人聲鼎沸,六主事陳文龍拍桌子厲罵︰「斷塵山莊幾百年來一直是肖家的產業,他何自清憑什麼要改朝換代坐當家的椅子?想都別想!」
「對啊!我看何自清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他做了莊主,斷塵山莊可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斷命山莊了!」
陳文龍神情激憤︰「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門被人踢開——
幾人回頭色變,嘩啦站起,怒目而視。
小白面含陰笑地進來。
陳文龍厲道︰「小白,你想干什麼?」
小白陰仄仄地︰「我來是要警告你們,心有不滿最好保持沉默!做出頭鳥會惹禍上身的!」
「你敢對我們怎樣?!」
陳文龍盛氣凌人。
小白嘴里說著︰「殺人滅口!」出手便是毒招。
三五個人手忙腳亂地接迎。
小白那將他們擱在眼底,兩手抓住了倆個人的咽喉用力一捏,二人脖子皆斷。
陳文龍趁機背後下手,利劍掃去。
小白一個轉身踢去——
陳文龍左手的另一支劍閃電般只奔他脖頸。
小白倉忙別臉,但是慢了一些,右臉頰上當即被劍尖劃了輕輕的一下,小白順勢抓住那只手挽了一個圈。
陳文龍被斷兩截。
其余幾人根本不是小白的對手,眨眼之間,命歸黃泉。
小白抹去臉上的血,揚長而去。
梁玉兒左顧右盼地來到小白的住所,房里亮著蠟燭,她輕步過去,扣了扣門,無人回應,她推門而入。
小白的房間整潔無比,名貴的紅木家什能照得出影子。
書櫥上擺放著各種書籍。
牆上掛著三把價值連城的寶劍。
屋子東北角一張用來小憩的小榻上,放置著一本書。
梁玉兒在上面坐下,拿起那本書,是一本劍譜,她無心思看里面的內容,擱回原處,看見了小白的一件衣服,她剛剛拿在手里——
門開了,小白走了進來,一邊月兌著滿是鮮血的衣裳。
梁玉兒第一次看見如此俊美的男人,一下子呆住。
小白隱隱覺得異常,抬頭驚了一下,忙忙地把已經月兌下的血衣披上,低下頭︰「夫人——」
梁玉兒回過神,走過來︰「你的臉受傷了?不要緊吧?」
小白恭敬地︰「沒事——」
梁玉兒把手里的衣服遞給他︰「你先去把衣服換了。」
小白接在手里︰「是——您先坐——」
小白出了門。
梁玉兒自言自語︰「難怪公主對他一見鐘情了!果真與眾不同。」
不多時,小白回來了,臉上的傷已做了處理。
梁玉兒在桌邊坐下,看著他︰「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小白面無表情,淡淡一笑︰「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事。」
梁玉兒看見了桌上的茶壺,拿起來給他倒了一杯︰「喝點水吧。」
小白忙道︰「我自己來。」
梁玉兒道︰「好像涼了——」
小白道︰「沒事,我喜歡喝涼茶。」接住。
梁玉兒看他欲喝,道︰「你可不可以給我倒杯熱茶來?」
小白放下杯子,喏應︰「您先坐——」
梁玉兒看他出去,趕緊掏出耶律珍給她的那包東西拆開,倒進小白的涼茶。
小白端著被熱茶進來,很謹慎地放在她面前,回到座位,始終低垂眼簾,不吭一聲。
梁玉兒提醒︰「茶真的涼了,快喝吧。」
小白也就抬杯子喝了起來。
梁玉兒看著他一點點把那杯水飲盡,暗松了口氣。
小白不安地︰「夫人來這里是——」
梁玉兒忙道︰「你義父說你忙里忙外挺辛苦的,所以我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
小白道︰「多謝您關心。」
梁玉兒想多呆一會兒,看看小白喝了那杯水後會出現怎樣的反應,于是閑扯起來︰「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小白搖頭︰「不是啊。」
梁玉兒看他沒什麼意外舉動,探問︰「你真的沒事吧?」
小白看著她,不解。
梁玉兒趕忙道︰「天很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起身。
小白道︰「您慢走。」送她出門。
梁玉兒走到門口忽然問︰「小白,你今年幾歲了?」
小白一愣︰「夫人問這干嗎?」
梁玉兒笑道︰「看你這麼能干,又是一表人才,我想給你做媒,找一個好女人。」
小白無動于衷地︰「夫人的好意小白心領了,只是我沒有那份閑心去考慮那些無聊的事!」
梁玉兒踫了個釘子,支吾︰「哦、哦,那你休息吧!」
天剛微明,投棧的趙真一行人用過早膳匆匆上路。
行了不遠,就看見前面火光沖天。
趙真勒馬,命鄭玉前去打探。
鄭玉領著五人催馬速去。
只見這個村莊一片火海,雞飛狗跳,畜嚎人哭。滾滾濃煙里,人影攢動。
一伙異域裝扮的人手握牛角尖刀正向駭亂逃竄的人群大開殺戒,頓時,慘叫四起。
鄭玉怒火中燒,切齒︰「是遼兵!」
六人回轉,將所見所聞對趙真講述之後,所有人都驚悸。
趙華香道︰「爹,我們該怎麼辦?」
趙真雙眼充血,齒間迸出一句︰「遼賊殺了我兒子!!這是個報仇的好機會!」把發呆的趙華香拉下馬來,躍身焰駒背上。
趙王妃叫道︰「趙真,不要啊——」
趙真已飛奔往濃煙之處去了。
鄭玉醒過神叫道︰「保護王爺!」
眾人都追了去。
這兒剩下母子二人。
趙華香看看四周。
此處是個高崗,山勢陡峭,荒涼無比。不時有野鳥從草叢里撲閃出來。
趙王妃揭開簾子,看著他︰「華香」
趙華香過來關切地︰「娘,你是不是要喝水?」
趙王妃憂傷地︰「華香,你爹太魯莽了!他明知害死你三哥的不是這些小卒子,還要宣泄私憤如此沖動!這就是帝王家族‘寧叫我負天下人‘的血統!我不希望你繼承這樣的品德!」
趙華香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