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腸聖太原名孟倩娘,出身貧寒之家,只因父親早逝,故而與母親相依為命。
母親孟秦氏僅靠給人洗衣縫補養家糊口。
孟倩娘幼年就顯示出過人的膽識與智慧,喜歡舞刀弄劍,自創奇招怪式,以便保護母親不受欺壓。
十一歲那年,孟秦氏去山上挖野菜時偶救了一位受傷的老劍客。
老劍客在她家養傷之際,看出孟倩娘是個練武奇才,便慷慨地傳授其畢生功力,並相贈了伴隨他一生的寶劍,告誡她要替天下百姓伸張正義,傷好以後老劍客便在江湖銷聲匿跡了。
孟倩娘視劍勝命,聞雞起舞,勤學苦練。
轉眼春去秋來七載過去了。
孟倩娘出落得如花似玉,國色天香。只因沉迷武學,她幾乎與世隔絕,不與人往來,從而性格孤僻冷漠,心中只有武功和母親。
遼宋交戰初年,孟倩娘辭別母親,孤身一人背著心愛的青龍寶劍踏入江湖,開始了她夢寐以求的行俠仗義之旅。
從小沒有離開過窮鄉僻壤的孟倩娘乍見外面又是另一番天地,花紅柳綠,人潮洶涌,頓時傻眼了,漫無目的地來到江南,身無分文的她只好在街頭賣藝過活。
一日,孟倩娘听說有人在城里設擂台比武,大動好奇之心,隨著人流來到擂台下面,抬頭看見台上站著一個年輕俊美的少年,他衣著華麗,氣宇軒昂,風流倜儻,用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態看著下面。
台下一腳,蜷縮著十幾個滿身傷痕的俠客哭爹叫娘。
這少年正是何自清。
孟倩娘飛身躍去,如仙女臨界。
何自清眼前一亮,怔叫︰「姑娘,本公子素不與女流動戈!快快下去!」
孟倩娘並不作聲,寶劍出鞘,分心便刺。
何自清被迫無奈,只好出手。
二人開戰,可謂是鋼與鐵,針與錐交鋒,打得難分難解。
只看得台下的觀眾目瞪口呆,掌聲雷動。
激戰了百余回合,何自清終因一招失利敗在孟倩娘劍下。
孟倩娘忌恨達官貴人,對何自清沒留情面,打得他口吐狂血,無力反擊,一腳將他踢下了擂台。
誰知何自清在擂台四周設有埋伏,見他敗陣,弓箭手呼拉一下沖了出來。
孟倩娘初出茅廬,哪里見過這陣勢,見弓箭手對準了自己,她一下子愣住。糊涂之余,被一張大網罩住,而後被俘,押入大牢。
孟倩娘後來才知道何自清的父親乃是當朝兵部侍郎,何家在杭州是稱霸一方,一手遮天。
孟倩娘被囚禁了五天,何自清親自去牢里審問,她只怒不言。
何自清見她貌美如花,天生麗質,便一見傾心。
何自清每天去探望她,並且美味佳肴,錦衣玉食地款待,還將她安排在府里吃住,婢女奴僕任由使喚,且進出自由。
起初孟倩娘還很痛恨何自清,但是漸漸與他處得多了,發現何自清並非她想象的那種惡人,對她十分的坦誠,因此,她有開始的排斥變為順從。時間一久,這個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對他產生了愛慕之情,心情也從未有過的開朗,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在何府長住下來。
何自清幾乎足不出戶地陪伴她的左右,與她形影不離,帶著她游山玩水,共同探討武學疑難,相互切磋功夫新學。
很快,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彼此離不開了。
孟倩娘畢竟是個單純天真的女子,加之識字不多,更不懂得人情世故,何自清的花言巧語和關愛體貼令她迷失了自己,覺得自己一時一刻也不能沒有他在跟前,即便這樣她也還算是的精明的人,與何自清始終保持一線之距,杜絕他對她有不禮之舉。
何自清自然有一套對付女人的獨特本領,對孟倩娘百依百順,包容她的無知和潑辣,想盡辦法滿足她的需求,儼然一個正人君子。
一天,風和日麗。
何自清邀她去郊游,帶著她漫山遍野亂轉,直走得孟倩娘饑渴交加,又累又乏。
何自清見此一面自責一面扶她坐下,看著嫵媚動人的她假借為她拭汗之際便想親近。
孟倩娘慌忙閃開,惶惶拒絕。
何自清壓抑許久的欲念此時哪里再克制得住,攆過去信誓旦旦︰「倩娘,我對你的心難道你這麼久還看不出來嗎?我如果是個朝三暮四,心懷不軌的人,早就對你居心不良了,何必等到現在?我為了你,別的女人都不看一眼,你還要怎樣?」
孟倩娘細細一想覺得他的話很在理,有些動搖了,低下頭︰「你是大家闊少,我卻是小家碧玉,我怕你終究看不起我。」
「哪會呢?大家小家不都是人嗎?你我之間只有深情厚意,並不存在什麼尊卑之分。這段日子你也看清了我是怎樣的人,況且我至今未娶,你就是我何自清今生唯一的妻子。」何自清握住她的手情意綿綿。
孟倩娘輕信了他感人的謊言,退讓了︰「我、我得想想——」
何自清不失時機地撲倒了她??????
從此,孟倩娘就成了何自清床上玩物,任由他擺布,她甚覺幸福地等待著與他洞房花燭。
但是何自清卻閉口不談成親一事,也開始不再與她促膝談心,早出晚歸,每次夜半回來都是酩酊大醉,對她施暴一番,爾後呼呼大睡。
兩月之後,他對她興味索然了,夜不歸宿,三五天不見人影。
孟倩娘困惑之余,發覺自己已有了身孕,興高采烈地告訴了何自清,滿以為他會欣喜若狂地娶她。
哪知何自清立馬變臉,呵斥︰「我還沒打算娶妻生子,咱們還沒有到那一步,怎麼可以把孩子生下來?不是讓我們何家臉上抹黑嗎?馬上弄掉!」
孟倩娘哪里肯依,哭鬧起來。
何自清怕父母知曉怪罪,只好暫時依她,將她軟禁院里,勒令她不得出門半步。
孟倩娘一心想跟他完婚,只有對他言听計從。
何自清從此像是人間蒸發了,東游西蕩,尋花問柳,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一日,何自清在外面連殺數人回家避難,踫見了腆著肚子的孟倩娘。四五個月不照面,她的清麗月兌俗引得他邪念頓生,便對她動粗。
雖然孟倩娘心中對他極其怨恨,但是再次禁不住他甜言蜜語的誘惑,不顧自己月復內胎兒順從了他。
孟倩娘萬萬沒有想到,她的這次妥協讓她的孩子夭折月復中,而她也險些送命,受到莫大打擊的她傷心欲絕,乘著何自清出去之際,她偷偷逃離了這傷心之地,浪跡天涯。
雖然身心受到了重創,但是她還是忘不了何自清。
回到故里,母親已經去世,她深深地悔恨自己沒有用自身的本領讓苦命的母親過一天舒心日子,帶著這份愧疚她放下寶劍,在破舊的茅屋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里她不理塵世,反省自己的過失,同時也更加想念何自清,想到自己為他付出了一個女人一生的幸福,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報,心里開始埋怨痛恨起來,覺得很不劃算,于是她重新拿起了寶劍,跑去杭州尋找何自清逃回公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何家早已門庭敗落,何自清父母雙亡,府邸也被朝廷抄收。何自清孑然一身,破廟為家,窮困潦倒。
孟倩娘對他的一腔怨恨化作了疼愛,來到了他身邊——
經歷了太多人世滄桑,何自清是人形蒼老,冷餓加疾病,縮在破廟的角落奄奄一息。
孟倩娘抹著眼淚為他買來藥和食物,把他從死亡的路口拉了回來。
何自清病愈後向她哭訴了他的不幸遭遇——
原來何自清的父親因得罪了當今皇上的寵臣而招滿門抄斬之禍,幸得何自清跑得快,才撿條小命苟且偷生,現在他是朝廷通緝要犯,黑白兩道都在追殺他——
孟倩娘深深同情著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二人重溫舊夢,一如往前。
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段時間之後,何自清對她又開始冷淡下來,時時對她暴力相向,再次受到傷害的她又有了身孕。
沒想到的是,何自清一聲不響地棄她而去。
孟倩娘幾厥發瘋,但是憑借自己堅強的意志,生下了一個男嬰。看著那個粉妝玉琢的可愛骨肉,絕望變成了希望,她暗暗發誓要把孩子撫養成人,好好教導他為人之道。
孩子剛滿周歲那天,何自清忽然找上門來,竟要殺妻滅子。
孟倩娘忍無可忍,積壓心頭多年的仇恨就此噴發,二人大打出手。
產後沒加好生調養,以至于落弱多病的頑疾,孟倩娘終究不是何自清的對手,被他重傷之後廢去了功力,看著他舉刀向熟睡中的孩子砍去,她慘叫著眼前一黑——
醒來之後,孩子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沾滿鮮血的襁褓,廟外一群野狗嘶叫著,她踉蹌出去,只見野狗在撕扯著什麼,一頭撞在了門上??????
從此,孟倩娘改名無腸聖太,隱居深山,苦練武藝,準備有朝一日為兒子報仇——
梁玉兒听完這個離奇又悲慘的故事,腦海里勾勒出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不禁寒顫連連,為眼前這個極度不幸的女人感動又惋惜,憤恨又同情,淚珠滾滾︰「聖太,你應該和文慶相認,向他述說這一切啊!」
無腸聖太講述這些的時候面無表情,似乎在說與她不相干的事。
听了梁玉兒的建議,她苦笑︰「他會相信嗎?會認我這個二十多年來沒有盡到責任的母親嗎?他早已習慣了沒有母親的生活,倘若我突然告訴他我是他母親,他非但不會認我,還會更加痛恨我!玉兒,我太了解何氏一家的遺傳秉性了。我只要知道他還活著,在我身邊就夠了。我希望你守口如瓶,萬萬不可在他們父子面前提起我半個字!明白嗎?」
梁玉兒似懂非懂地點頭。
趙華香渾渾噩噩之中,听得耳畔一個幽幽的呼喚,時隱時現,忽遠忽近,側耳細辨,這聲音是從夜霧溟濛的西面傳來的,是一女子有氣無力的在叫他。
趙華香循聲匍匐過去,一邊回應︰「我在這里!」
「一定是子冰!」他心里這樣想著,頹廢沮喪的心境乍然振奮。
那如泣如訴的聲音眨眼到了跟前,含著驚奇︰「華香?你果真沒有忘記我,千里迢迢來看我了?你怎麼了?渾身是血啊!」
便有一雙溫暖柔軟的手來扶他。
他急忙抬頭,如頂澆水。
這女子是秋菊!
只見她面無人色,遍身血染,黃色的衣服破碎不堪。
秋菊攙扶著他到一個陰森森的大門口坐下,他往里一瞧,好些奇形怪狀,非人非鬼類似怪物的東西在里面瞪著拳頭大的眼楮,伸著血紅長舌看著他。
趙華香毛骨悚然,駭懼︰「我這不是到了閻王殿了吧?」仔細再看,大門口高懸一塊白色大匾,上有三個黑色的大字「鬼門關」!他嚇得拔腿就跑,一面大叫︰「我不要死!我不要進鬼門關!」
那群怪物一陣狂追,叫嚷著︰「趙華香!你跑不了了!你回來啊!」
趙華香無限恐懼,置命不顧地狠甩兩腿,卻怎麼也邁不開,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了手腳,眼見那幫怪物已到身後,他急出三身冷汗,叫喊無聲——
就在此時,凌空掠來個白衣女子,不由分說金刀兩擺,和怪物們廝殺起來。
他得救後只知狂喘。
白衣女子武藝驚人,三拳兩腳打跑了他們,收好寶刀蹲︰「華香!」
趙華香看清是水仙,喜出望外︰「水仙?你不是死了嗎?難道你是死而復生?」
她桃花腮綻放雲彩︰「如果我死了,你不是也死了嗎?若然咱們怎會見面?你這是怎麼了?莫非你還沒有殺出天神會?」
此刻他才覺得傷痛,申吟道︰「別提了,是子冰師父——她問我要《武論新集》,我給了她,她卻說是假的,我就被折騰成這樣了。」
水仙嘆了口氣,淒婉地︰「真是世事難料,想我水仙一生快樂逍遙,雖說殺人無數,但都殺的是該死之人,有誰想末了卻慘死他人刀下做冤鬼,我好恨——」言罷,兩行清淚落下。
趙華香忙為她拭擦,慰藉︰「水仙,你別難過,你應該為自己所做的而驕傲,你們才是了不起的人!我才是好悔恨呢!空有一身武藝,報國無門——不過我也不想涉足官場去看那些爾虞我詐的可恥嘴臉——,沒有做過一件對百姓有益的事,就這樣死了,真是愧對祖先!」
水仙忙道︰「我理解你的苦衷!都說人有來世,我們都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一定會讓我們再世為人,把這世的遺憾留作來生去彌補。只是,你我今生有緣相識,說不成來生是否還能常相聚?也說不定你我是兄弟還是姐們?我一直都喜歡著你,可卻不敢去想要得到過你,因為我這個人很知趣。你愛的是丁香和幫主,對了,還有一個林如眉,她們三個都那麼幸福地分享著你的愛,而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過客,只會讓你厭惡地點了穴道喂蚊子!」她淚如泉涌。
趙華香愴然一笑︰「這都是夢了。沒錯,我是喜歡她們,可是我愛的好辛苦你知道嗎?算了,有些事情不說也罷。我很小的時候爹就教導我,一個人不要太患得患失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去後悔埋怨。水仙,對不起,我對你的確有些過分,希望你能原諒。」
水仙望著他,情深意切︰「華香,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趙華香笑笑︰「我當你是我的妹妹一樣。」
水仙神情一涼,哀色︰「算了,我就要進鬼門關了,從此,你我再也見不到了。生死難料,你要保重。」
趙華香看她傷心不已,忙道︰「水仙,對不起——」
水仙輕輕地靠向他懷里,令他頗是意外——
「好個無恥蕩婦!!敢**到我兒子頭上!!」一聲暴喝令二人驚忙分開。
趙華香回頭驚呼︰「爹?!!」撲到那人跟前切切地︰
「爹,你怎麼也來這里了?」
趙真怒視水仙︰「我兒子並沒有死去,你已然成為鬼魂,就不該勾引他!須知人鬼殊途,難道你想真的斷送他性命嗎?」
水仙變色︰「華香,他是你爹啊?」
趙華香忙道︰「爹,你誤會我們了,水仙沒有勾引我,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啊!」
趙真斥道︰「我親眼所見,毋庸置疑!我看她是不懷好心,是想用美色來引誘你,把你活活埋葬地府——呸呸,你還沒死呢!」
水仙一下子蹦到了趙華香的身後︰「華香,我是無辜的!他污蔑我!」
趙真厲叫︰「你騙得了無知的華香,可是騙不了我!」
水仙臉色煞白,忽然伸出手猛地卡住了趙華香的脖子,嘶叫︰「沒錯!我就是要讓他留在我身邊!正因為他沒有死,那我就殺了他,跟他在地獄長相廝守!」
趙華香驚駭之中就覺得呼吸受阻,加上重傷在身,站立不住地跌倒在地。
水仙壓住他狠命掐住咽喉。
趙真驚忙抄刀掃去。
水仙將頭一低,同時面目猙獰,兩顆尖利的獠牙朝趙華香咬下。
趙華香感覺喉節被水仙快捏碎了,眼冒金星。
趙真一刀掃空,緊接出招。
水仙被迫放開了趙華香,手里多了一把利刃。
「四弟!」塵霧之中掠來三個矯健身影,三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各持利器向水仙殺去,一片刀光劍影。
趙華香被卡得幾厥窒息,未及緩過氣來,猛地,肋下生疼,接著一只溫暖但很不友好的手抬起了他的臉。
趙華香恍恍惚惚睜開眼——
無腸聖太盻視他︰「小子!想清楚了嗎?你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不想做個餓死鬼的話,就乖乖地實話實說。你見到任士鴻的時候,他在干嘛?」
趙華香瞳仁四轉,他在尋找著趙真和那三個身影。
無腸聖太拿掉他嘴里的手巾,厲叫︰「快說!!」
這聲威嚇把他從迷夢里驚醒,楞楞地︰「什麼?」
無腸聖太道︰「你進了任士鴻的密室,他在干嘛?」
趙華香道︰「我、我記不大清了。好像他在練功,是丁香——不!不是——是我從他手里拿的書,他要拼命,我就殺了他??????」
無腸聖太何等精明,當下擰眉厲叫︰「還有丁香?!」
「不不不!」他忙矢口否認︰「我記錯了,沒有丁香!她和我是上一次結伴去辦事,我記成了奪書——」
「是嗎?」她狠狠給他一個耳刮子,揪住他領子獰笑︰「你不實招也罷,等我抓住來丁香,你可別後悔!」
舊血未干,又添新殷,他強忍痛辱,一口咬定︰「丁香沒有參與!你別傷害她!」
她已走了出去。
趙華香的心直劇往下沉,暗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