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慶氣運丹田,體內僅余的一層功力提升心脈,分別輸送全身經絡,而後集于右手掌心,貫穿何自清頭骨直插他五髒六腑。
本就備受切膚撕割的何自清發出淒厲恐怖的慘叫,七竅流血。
「爹?!!」小白嘶叫著一下子騰起,又哎呀地趴下。
銀鈴聞聲從外面疾跑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小白一臉汗水,緊皺濃眉,吶吶地︰「我夢見爹渾身是血,遭遇不測——」
銀鈴一怔︰「怎麼可能呢?他武功那麼高,難逢敵手,你多想了。」
小白看她一眼,嘆了口氣︰「你是不會明白的。」
何文慶的軀體驟然間猶如泰山般強大健碩。
何自清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被他攝取,充脹著他的奇經八脈,渾身充滿無窮力量。
何自清被內氣支撐的身體眨眼縮成一團,曳曳欲熄,皮包骨頭儼然一堆枯木,癱在地上,幾乎絕了呼吸。
何文慶吁了口氣,對著龍案打出一掌。
龍案嘩啦一聲成為碎屑。
听見何自清慘嗥的禁衛軍不顧一切沖了進來,見到這一幕駭得面無人色,栗栗危懼。
何文慶轉過一張鬼魅之容,陰惻惻地︰「此刻起,我就是大理城一國之君!膽敢有誰抗旨不尊,這就是他的下場!!」
眾人魂飛魄散,瞅了何自清一眼,不約而同撲通跪下,口稱︰「參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哈??????」听著這聲至高無上的尊稱,引得何文慶飄飄欲仙,報以得意狂笑。
人群中走出一人,一溜小跑地去了寢室,少時捧著疊好的龍袍皇冠出來,殷勤地︰「奴才給皇上更衣。」
何文慶斂笑,瞅著他頗是贊賞︰「有見識!朕必定重賞!」
「謝皇上隆恩!」阿福受驚若寵地連忙跪倒在地叩謝。
「啟稟皇上,奴才有要事覲見。」外面有人恭聲道。
何文慶雙手一伸︰「進來!」
阿福忙不迭地為他寬衣解帶。
跪在門口的眾人騰開一條路。
大胡子邁著碎步,低垂腦袋進得門來,咚地往地上一跪,虔誠至極地匍匐上半軀, 翹老高︰「啟奏吾皇,奴才們剛剛去了冷鳳閣,三個欽犯果真掩身此處,只可惜遲了一步,給他們跑掉了!不過奴才及時追蹤,將一人射死落鳳池!抓住一名內奸!請皇上發落!」
何文慶大怔,一把推開阿福逼前幾步喝問︰「他們跑了?!三個人?是什麼人?!」
大胡子聞聲不對,猛然抬頭臉色大變,慌忙四下急速一掃,看見死狗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何自清,打了個寒戰,恐得腦門一下點實地上,聲線劇栗︰「兩男一女——」
何文慶臉肌一陣抽搐,陡然發青,眼中溢滿極度的憤怒,磨齒霍霍︰「女的什麼樣?!」
大胡子忙道︰「落鳳池荒草莽莽,奴才沒看清——」
「廢物!」何文慶一腳將他踢飛——
大胡子嗷地慘叫著撞在牆上,一聲悶響過後,顧不得疼痛地爬走過來哀求︰「皇上饒命!奴才本來是要將他們一舉抓獲的,但是對手不知施出什麼妖術,整個落鳳池天翻地覆,被履為平地——奴才是逼問內奸才得知欽犯中有一個女人——」
何文慶眼楮一亮︰「內奸?帶他進來!!」
話落,幾個禁衛軍將五花大綁的慕容生推推搡搡往門里一扔。
慕容生重重摔在何文慶腳下,難以掙起。
何文慶蹲,抬起他下頜,奸佞地︰「那女人你認識?」
慕容生看了他一眼,把頭幾搖,道︰「不認識。」
何文慶嘴里吐出一個「哦」字的同時,手刀對著慕容生左腿砍下——
只听 嚓一聲——
慕容生發出非人慘叫。
大胡子驚弓之鳥般五體投地,篩糠般全身抖成一團。
慕容生五官扭曲,冷汗唰地順著臉頰如雨而下,嘴臉鐵青,劇烈申吟著。
何文慶陰笑︰「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看你年紀輕輕,也不想落個千刀萬剮的下場吧!那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慕容生哀叫著︰「我真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看她跟我表姐夫很熟的樣子——啊——」
何文慶一怔︰「你表姐夫?誰是你表姐夫?」
「鄭玉??????的少爺??????」慕容生幾厥疼暈。
何文慶月兌口而出︰「趙華香?」眼珠一轉,厲問︰「你表姐又是誰?」
「慕??????慕容阿德??????」慕容生說著暈死過去。
何文慶眼楮一閃︰「阿德?這麼說,子冰真的設了圈套在欺騙我?!趙華香!!」
何文慶一瞥慕容生,對大胡子喝叫︰「先好生看管他!給他找個郎中!」
「是是是!奴才謹遵旨意!」大胡子朝背後幾個施了個眼色。
哆哆嗦嗦爬走過來三人,將慕容生抬了出去。
何文慶道︰「你速速全城搜索!挖地三尺也要把趙華香和慕容阿德一伙給我抓回來!不得有誤!」
「是是是!奴才立刻去辦!」大胡子撿回一條命,扣著響頭雞啄米似的,連連謝恩。
阿郎的居所吵翻了天。
孩子的饑啼清脆響亮,淒慘而又執拗。
阿德抱著他滿頭大汗地轉圈,拍哄著。
如眉端著米粥跟在阿德身後亦也汗流浹背︰「來來,吃一口,吃一口,不哭了,不哭了,你爹一會兒就回來了,來來,吃一口——」
歐陽阿郎直跺腳︰「趕緊讓他閉嘴!招來宮里的狼犬,我看咱們全玩完!」
銀鈴也急得搓手,湊上去探問︰「他是不是想吃女乃啊?這麼小八成不會吃飯的。」
如眉瞪眼︰「現在是逃命時期,何處去尋女乃給他吃啊?」
阿德聞聲楞了楞,而後毫不猶豫地解開胸襟轉過身去。
哭聲戛止。
眾人都大怔,望著阿德背影咂舌。
如眉眨眼結舌︰「阿德,你??????你??????」
阿郎眼如核桃。
銀鈴正要發話——
阿德扭過一張血紅的臉兒,一把奪過銀鈴手中那碗米粥快步走了。
小白也被她舉止憾住。
屋子里頃刻間一片沉寂,靜的只聞幾顆紛亂復雜地心怦然躁動。
如眉窘得拔腿去追阿德了︰「要了命了!」
阿郎回過神也心跳臉熱地掉頭就走。
屋里只剩銀鈴與小白。
銀鈴依舊震撼在方才阿德的舉動中發愣。
小白心中惦念趙華香三人安危,按捺不住地起身。
銀鈴見狀忙加以阻攔︰「你做什麼去?快躺下歇息——」
小白穿著衣衫︰「趙大哥三人此刻還不見人影,我擔心他們出什麼意外——我已經好很多了,沒事的。」
銀鈴拽住他胳膊︰「子冰姐姐武功高強,說不定已在回來的路上,你此去萬一踫上何自清的爪牙怎麼辦?」
小白漠然地擇月兌她手,往外走著︰「你保重好自己——」
銀鈴攆去︰「小白哥哥,小白哥哥?你傷成這樣出去會很危險的!」
小白充耳不聞,出得房來,見阿郎在院門口開啟一縫正朝外窺視著,上前道︰「有何異動?」
阿郎聞聲將門啪地關緊,回頭看著他皺眉︰「你干嘛去?」
小白正要開口,便听外面傳來騷動,心中一緊。
阿郎變色,倉忙道︰「不好,是朝廷鷹犬在全城搜查欽犯!」
小白一驚︰「這麼快就來了?」
銀鈴面色唰地慘白︰「怎麼辦啊?」
小白忙問︰「有沒有後門?」
阿郎也面如土色地︰「有個地窖——」
「你先帶她們去避一避!」小白精神一振。
阿郎匆匆去了。
銀鈴沒動,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小白。
小白回身蹙眉︰「你怎麼還不走?」
便听擂門聲驟響。
「開門!開門!!」惡叱伴著踹門。
銀鈴寒栗著,望著小白遲疑不去。
小白眼神一寒,冷漠地低語︰「走啊!」
銀鈴只能扭身跑了。
阿郎帶著三人去了後院。
阿德听著擂門震天響,不由深切為小白擔心,懷里的嬰兒許是吃了半天沒有女乃水而哼哼呀呀地哭鬧,更令她焦急如焚。
狹窄的後院一片荒涼,雜草叢生。
阿郎去到牆角,拔開雜草揭開一塊石板急道︰「快下去!」
「哦——」如眉拉著銀鈴踉踉蹌蹌地過來,朝石板下面的黑洞看去,都不約而同幾個冷戰,面露難色。
阿郎擰眉︰「怎麼?怕了?」
銀鈴囁嚅︰「這??????好黑啊,不會有毒蛇啥的吧?」
「毒蛇和鷹犬,你們任選一樣!」阿郎沒聲好氣。
阿德走來︰「別廢話了!你先下去接著她們!快點!」
阿郎雖不情願,可也無可奈何,只好下去了。
銀鈴不住張望外面,為小白捏著把汗。
「下來吧,我接著你們!」洞里傳來阿郎甕聲甕氣的叮囑︰「一個個下來啊!」
如眉看著銀鈴,解下腰帶︰「我拽著你慢慢往下放,你小心點!」
如眉將腰帶拴在銀鈴腰上︰「別怕,啊?」
小白估模她們已安全躲進地窖,準備開門迎敵時,門被踹碎,涌入大幫禁衛軍。
小白不等他們進到院內,一招秋風掃葉踢出掃蕩腿。
勢如疾風,酷似破竹。
沖在前面的五六個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就被擊退出去,砸在後面的人身上。
小白奪了一刃不由分說殺了上去。
雙方在狹小的巷子展開廝殺。
銀鈴抵達地窖解開腰帶。
如眉對阿德道︰「姐姐,抱緊孩子,我送你下去。」
阿德搖頭︰「小白傷勢未愈,倘若硬拼,只怕凶多吉少,你抱著孩子,我送你下去,然後去幫小白。」
「也好!那你要小心!」如眉忙抱過孩子。
阿德將腰帶系在她腰際,對阿郎道︰「阿郎,你接住了,小心孩子!」
「哦——」阿郎回應著。
阿德拽緊腰帶一端,緩緩地將如眉送下黑洞之中。
地窖內伸手不見五指,陰暗潮濕,冷氣攻心。
洞口的光亮只能照到三寸之深。
如眉緊緊抱著孩子,感覺自己已經落了許久也沒到底,暗自驚嘆︰「像是無底洞?」
正這樣想著時,腰帶忽然一松,她跌了下去︰「啊——」
「如眉?如眉?不要緊吧?腰帶不夠長,我只能放手了!阿郎!接住如眉!」阿德恐叫。
如眉暗嘆完矣,卻落在一個人懷里,緊接與那人倒在一起——
「啊——」阿郎申吟著。
「如眉姐姐?你沒事吧?」銀鈴向她模索著走來。
如眉睜大雙眼卻什麼也看不見,感覺自己壓在阿郎身上,慌不迭地掙扎著起身,黑暗中按在一個物體上,心頭好奇︰「什麼東西?莫非他還帶著香蕉?」隨手捏了捏——
「啊!你亂模亂捏啥啊?!」阿郎叫道︰「耍流氓啊?」
如眉被蛇咬了口般臊的倉忙移身開去,羞至欲死地暗罵︰「要死了!!罪過,罪過!怎麼這麼不小心!」
阿德听見下面說話,松了口氣,將石板封住了洞口,留下一條小縫,再將洞口踩過的草整理一番,飛快往外跑去。
阿郎擦亮火折子,查看窖內地勢。
洞內不是太窄,可容下數十人。
有捆柴禾堆積東北角,他喜不自勝,忙起身過去。
銀鈴見此也暗自慶幸︰「還好,天無絕人之路!」
如眉因剛才的魯莽而一直心慌神亂,不敢投眼阿郎,只緊緊抱著孩子。
銀鈴忽然道︰「孩子怎麼沒聲了?」
一句話令如眉一個激靈,倉忙低首查看。
阿郎聞聲也嚇了大驚,顧不得弄火地急忙舉著火折子過來︰「怎麼了?」
如眉輕輕搖了搖,急得要哭起來︰「寶寶?寶寶?你吱個聲啊?寶寶?」
銀鈴眼前一黑,駭忙拽著孩子的手輕揉著︰「寶寶?寶寶?」
「我看看。」阿郎將火折子湊近孩子臉跟前,細細審視著。
但見孩子臉兒紅撲撲的,雙眼緊閉,任憑二人怎麼搖叫都無半絲反應,黯淡光亮中,粉妝玉琢的小臉肉嘟嘟地,甚是漂亮可愛。
阿郎手指擱在孩子鼻孔前探了探,又俯下頭在孩子胸口听著。
「阿郎大哥,孩子不要緊吧?啊?他不會有事吧?」如眉泣道。
銀鈴也險乎大哭︰「阿郎大哥,怎麼樣?他怎麼樣?」
「別吵!」他嗔道。
二人都戳心吊膽地屏住呼吸。
少時阿郎抬頭看著如眉︰「心律正常,可能是睡著了。」
二人虛驚一場,喜淚交集。
阿郎起身去忙活,一邊嘀咕︰「真是物以類聚!真不敢相信阿德怎麼就看上這種家伙!一群又笨又蠢的人!」
阿德趕去門口的時候,只見巷子里東倒西歪躺著許多禁衛軍,殘胳膊斷腿,碎尸布滿,地上血流成河,一直延伸巷子深處,觸目驚心。
小白已不知去向。
阿德循著血路狂追。
阿郎剛把那捆柴火挪開——
吱吱——
柴火底下一大群老鼠四散奔逃。
「啊?老鼠?!!」銀鈴二人如見惡魔般驚嚎連天,又見幾只肥碩龐大的老鼠迎面撲來,頓時魂飛天外地恐叫著。
孩子被吵醒,哇哇大哭。
阿郎氣打不著一處來,連忙抄起棍子過來就撲打,一邊厲叱︰「別喊了!招來禁衛軍大家誰也別想活命!」
二人雖無盡
恐懼,但被阿郎的話確實給嚇住了,慌忙捂嘴。
如眉忙拍哄著孩子。
阿郎一連擊斃三五只碩鼠,其他的都逃回洞穴。
有幾只碩鼠被激怒似的,朝三人予以反擊。
阿郎手忙腳亂地保護二人,一根木棍四下撲擊。
銀鈴定定神,跑去柴火堆抽罷一根棍子追攆著碩鼠。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洪亮。
三人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銀鈴一邊追打碩鼠,一邊建議︰「如眉姐姐,孩子一定是餓了,你先學阿德姐姐一樣穩住他——」
如眉騰地臉紅到脖頸,羞赧地︰「說什麼呢,瘋丫頭!你怎麼不給他吃你的女乃?好歹你也快做娘了!見怪不怪!」
銀鈴噎住。
阿郎譏諷︰「你還當你是黃花大閨女?少惺惺作態擺清純了!」
如眉沖他叫道︰「我當然是黃花大閨女!」
阿郎一愣,回頭看著她,上下打量。
銀鈴把棍子一扔,上前去抱嗷嗷啼個不止的孩子︰「什麼大不了的!」
「慢著!」阿郎道︰「還是給他吃點實際的東西吧!」
二人愣住,看著他。
阿郎將柴火點著,洞里很快暖和明亮許多。
只見阿郎從牛皮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將一只死碩鼠脖頸割開,拿起來對發愣的銀鈴道︰「老鼠血是大補!」
銀鈴一听驀地作嘔。
如眉驚變,倉忙去奪孩子︰「不行!惡心死了!萬一吃壞了孩子,你負責!!」
阿郎氣斥︰「那你負責讓他閉嘴!」
如眉便拍哄著,來來回回走圈。
小家伙哭得更起勁,手腳亂蹬著。
如眉沒了招,蔫了下來,去到阿郎跟前,困窘地︰「那個??????」
阿郎白她一眼,從地上拾起死鼠——
如眉眼睜睜目睹那一注鮮紅的血點點滴滴落進孩子嘴里,心里一陣搗騰。
孩子頓時收聲,吃的津津有味,小嘴咂咂做響。
銀鈴的膽汁也嘔了出來。
阿德追出巷子,看到幾個禁衛軍倒在血泊里隱隱抽搐著。
阿德抓起一人,看他還有幾分知覺,忙喝問︰「與你等打斗的人去了何處?」
那人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句︰「走了——」
「去了哪里?」阿德急問。
那禁衛軍血指顫顫巍巍地抬起,指了指東面便咽氣了。
阿德騰身便追。
小家伙吃飽喝足安然入夢。
如眉長吁一下,抹著冷汗哀嘆︰「原來有了孩子如此麻煩受罪!」
銀鈴已是筋疲力盡,癱坐火堆邊氣喘不勻。
阿郎頗是麻利地剝去老鼠皮,掏空內髒,將那白白女敕女敕的肥碩軀干挑在棍子上烤著。
銀鈴瞥了一眸便又開始作嘔。
如眉肚子正餓的慌,走了過來︰「好香啊。」
銀鈴急忙避開去。
阿郎一笑︰「生死關頭還這般講究,看你挺到什麼時候?」
如眉望著銀鈴無比憐惜︰「這也不能怪她,從小生長在皇宮,金枝玉葉備受嬌寵,不是她爹昏庸無道,怎麼可能隨著我們四處流浪,吃這般苦頭?」
阿郎皺眉︰「她是大宋的公主?」
如眉點頭︰「也不知道趙大哥他們月兌險了沒有?公主這般虛弱,我怕她萬一有個什麼差錯,如何跟趙大哥交差?」
阿郎心中來氣,冷冷地︰「你倆都是趙華香的女人吧?听你方才講,公主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
如眉瞪他︰「說什麼?!公主是趙大哥的妹妹!我才是趙大哥未來老婆。」
阿郎咬牙︰「如此說來,趙華香的女人並非阿德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