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鈺的身子又顫了一下,緩緩坐直了身子,整理起自己變得凌亂的衣服來。
雖然有些忐忑,擔心自己的舉止會不會讓他起了疑心,可是,在剛才他的暴怒和自己的掙扎中,自己的衣服早就凌亂不堪了,有些發簪更是不知掉到哪個角落了,總不能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地進宮見太後和皇上吧?
抑制住心底的恐慌,紫鈺學著無視他嗜人的目光,將注意力放在整理妝容上了。
她盡量不讓裙袂和領口現出皺褶來,又模索了一下自己的鬢發,發覺經由司空府的丫鬟們弄好的發髻已經弄歪了,不禁嘆息了一聲,索性將這些金飾都摘下來,靠著為小姐束髻的記憶,快速將披散下來的長發用最快的速度編成一個簡易的飛天髻,再將這些稍顯太多而過于奢華的金飾都插了上去,將其固定……
雖然這飛天發髻不如原本的華麗,但也至少能夠表現出女子的優雅。個性溫柔嫻靜的小姐梳這樣的發髻還是比較適合的!
耳听著那尖細的嗓音越來越清晰,紫鈺的手也更快了。裴子雍有些訝然地望著她利落的動作,想不到她竟然還會自己梳理發髻,而且手藝還不遜與一個丫鬟!落雁美人才藝雙絕的傳聞卻原來還是真的,只是除了那「賢良淑德」!
可是,為什麼盡管自己這麼憎恨她,仍然會為她那梳發的嬌媚之態感到心神蕩漾?
縴手高舉,這豐盈就隨著她的動作輕晃,似要彈跳而出,更別說那如凝脂般的肌膚是那樣的誘惑人了!柔薄的綢布緊貼著她的身子,將她渾圓有致、迷人不已的曲線勾勒出來,美得驚心動魄。
真是個人的小妖精。
裴子雍的眼里多了幾分欲念,深邃得如深潭一般,想要將她藏到自己的眼瞳深處。
直到太監的宣報聲再次傳來,裴子雍才訝然從妖精編織成的迷霧中掙扎開來,他的臉沉了下去,眼神恢復清明,憎惡之色卻更濃郁了,他不悅地瞪緊了她,卻發現柔荑輕晃處,月色下手背上那道瘀痕分外的顯眼。
那是在司空府的時候他狂怒之中留下的掐痕!
裴子雍的眼一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將它扔到了上官瑩嫣的身上,硬聲說道︰「涂上它!」
涂上它?將原本是插在中間的簪子改插到右邊的發髻上,這才滿意地停住了手的紫鈺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他這話的意思,有些愕然。
「你想讓那些人都知道我剛才對你做了什麼事嗎?你以為這樣可以讓人以為我們分外的恩愛?恩愛到留下了分明的痕跡?真不愧是個心機美人啊!」裴子雍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恩愛?分明的痕跡?紫鈺愣愣的瞧著他,慌亂失措,羞窘難堪,身子卻一動也不能動,像是被人釘牢在地上。
難道這藥是為了涂抹
她的……的?好掩飾剛才他肆意撫弄的痕跡?可是,他就在眼前,她怎麼涂?可不可以不要涂?
「該死的!你還不快些?是想一會兒出糗嗎?」裴子雍的臉又陰沉起來,低聲怒吼道。
紫鈺被他的低吼嚇了一跳,心更加慌亂,兩手緊緊的絞在一起,臉頰卻更是緋紅一片了,一半是羞澀,一半,卻是難堪!
耳尖地听見太監絡繹不絕的宣告,還有兩輛車就到他們了,裴子雍火大地伸手一把扯住她縴細的手腕,身子如鷹般朝她撲來,紫鈺花容失色的下意識地把手一縮,身子一閃,卻掙月兌不了他的力道。
他告訴自己,這關懷不是因為自己對她起了憐惜之情,而是為大局著想,為了掩飾自己對她的不好而做出的必要的掩飾!
心慌地察覺她被拽過來,禁錮在懷中,他強悍的男子氣息鋪面而來,紫鈺顫然地閉上了眼楮,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羞辱和難堪。
她沒有發現,裴子雍竟然專注不已的審視著她的手,俊眉因為這深深的瘀紅而緊緊鎖住,眼里閃過一絲擔憂……
須臾之後,紫鈺感覺到一抹冰涼的感覺滲入自己手背上的肌膚,那隱隱的刺痛很快就被這冰涼的感覺覆蓋了,而那淡淡的芳香卻開始在空氣中縈繞著。
紫鈺訝然睜開眼,見他正握著自己的手輕輕地為自己上著藥,緊繃的心弦竟然怦然顫動了。
那是她很少見到的他最溫柔的一面!
幽幽地,紫鈺看著他,穿過那深不見底的黝黑雙眸,她渴望踫觸到更深一層的他。
還沒有陷入仇恨中的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男子?快樂嗎?張揚嗎?還是像現在的這種沉斂的樣子,即使是真心的笑也不過是微微勾起唇角?
想要說些什麼,馬車卻已經在馬兒的一聲嘶鳴後停住了,然後,那聲尖細如捏著嗓門發音的奇異聲音就在窗外響起︰「驃騎威武大將軍裴子雍裴大人攜夫人到!」
隨即甘鉻的聲音便在簾外響起︰「將軍,夫人,可以下車了嗎?」
「卷簾!」裴子雍從微微失神中醒轉,飛快地松開了她的手,轉向車門外。
布簾卷起,露出甘鉻的尷尬的憨厚的臉來,顯然,車里的一切動靜他都听進耳朵里了。那眼神四處亂竄就是不敢看紫鈺一眼,紫鈺的心一酸,隱隱有些失落了。
今晚起,裴子雍的手下都該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和地位了吧!她就更不會有一個將軍夫人該得到的尊重了吧?
這是她該得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