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之中。
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正在殿堂里的齋堂前端坐著,一手捻著一串黑潤透亮的佛珠,一邊閉著眼低低地念叨著經文,神態甚是聖潔,眉宇間卻隱藏不住那愈發糾結的深愁。
突然,門開了,風吹起了白色紗幔,燭火因此而輕輕搖曳起來,一道腳步聲輕微地傳來,黑影斜瀉成一個長條探進了屋里,一個藍衣宮女女子如飄絮般走進了這個齋堂,默默地站在那老婦人後面,面容上滿是悲戚。
「璇兒,外面怎麼樣了?」老婦人突然停住了念經聲,淡淡地問道,雙眼的睫毛微微扇動,卻沒有睜開眼來。
那女子跪坐下來,久忍著的淚水終于無聲地滑落下來,哽咽著說道︰「回太後娘娘,丞相已經被捉,而月主子……月主子身受重傷墜落西子湖,下落不明!」
「啪」的一聲,太後手中的那串著佛珠的繩索斷了!圓滾滾的佛珠一下子滾得滿地都是,她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太後娘娘的雙眼倏地睜開,深邃的水眸頃刻間盛滿了悲傷,里有隱隱淚光閃爍。
兩人沉默著,任風將這殿堂里的燭火給吹熄了,任憂傷如夜色蔓延開來。
許久之後,才听見太後輕吁了一口氣,似嘆息般輕喃,「她難道不能躲過嗎?為何一定要這樣收場?」
「回太後,月主子……月主子早就一心想要尋死,听當時在場的一位宮女說,她本來那劍是要刺進皇上的胸口的,但是卻在貼近皇上的那一刻,轉了個方向刺向了站在她身後的丞相,然後皇上和丞相同時出掌,她明明可以閃開的,可是她卻笑著朝皇上迎了上去,他們的掌風就把她……把她給打飛了出去,然後就……就墜落湖底了……到此刻……還找不到她的下落……」
說到傷心處,那藍衣女子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是軒兒親手殺了瑩月?」太後的眼中劃過一抹痛色,身子一震,心似被刀子剜了一下,疼痛難當,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瑩月,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太後的聲音哽咽了。
那藍衣宮裝少女跪爬著上前,問道︰「太後娘娘,現在該怎麼辦?如若月主子……真的遇到不測,而皇上又執意要遷怒于上官家的話,怎麼辦?」
聞言,太後的身子又一震,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之後才緩緩說道︰「先……作壁上觀吧!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再出面吧!」
如果真的要干涉朝政,阻攔軒兒的平亂計劃的話,勢必要將那個久藏多年的秘密給抖出來,這是她最擔心的。倘若不是為了保住這個秘密,她不會放任瑩月這孩子被逸軒一再地誤會和折磨,而今晚,這一切都將落幕了,瑩月真的遵守諾言將這恩怨糾紛都給解決了,為什麼她卻感到後悔和不舍了?
瑩月……
想到那個笑盈盈地將一杯黃如秋菊還
插著一片檸檬片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笑著說︰「太後,這可是我的家鄉里最出名的菠蘿冰淇淋,你嘗嘗?」想到那個受到了鞭打後仍然硬咬著牙一聲不吭的瑩月,太後的心嚦嚦地痛。
「那上官瑩嫣怎麼辦?」秋璇擦干眼淚,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怎麼了?」太後訝然說道︰「雖然她也是上官家的人,但她也已經是裴子雍的娘子了,難道裴子雍要大義滅親地將她給關進牢里嗎?到那時就以她已經出嫁非上官家的人的理由給赦免了吧!」
「希望可以吧!」秋璇點頭,不再說話。
太後低了低眉,說道︰「軒兒,你真的要絕情到此地步嗎?難道你就看不出瑩月就是……」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最終低不可聞,她嘆息了一聲之後才緩緩站起來,對秋璇說道︰「璇兒,本宮累了,扶本宮去休息吧!」
秋璇應了應聲,扶著她出了齋堂,殿外月光皎潔,卻更讓人的悲傷無處遁形。太後的眉頭深鎖著,美麗的眼眸如水,里面卻是如石的堅硬與決絕。
「太後,你看!」秋璇突然伸手一指前方,有些驚愕。
太後抬首望去,前面的落殤花下,赫然立著一個黑影,黑發飄飛,一身黑袍及地,甚是詭異。
太後也嚇了一打跳,微眯著眼仔細一看,卻又恢復了淡然,說道︰「是祭司大人忘遙!」
他腰間佩戴著的祭司信物紫玉麒麟昭示了他的身份。
那黑影慢慢轉過臉來,果然是祭司忘遙!
他笑了笑,緩緩走上去,太後也已經變得波瀾未驚,威嚴的氣勢很自然地流露出來了。
「祭司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太後冷冷地說道,雖然很低聲,卻隱有威儀,讓人不敢造次,更不敢輕易抬頭望她,即使是攙扶著她的秋璇,也打了個冷顫,不敢出聲了。
忘遙上前,深深一施禮,說道︰「祭司忘遙拜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祭司和國師本就是可以和皇上同坐的,地位自然無比尊貴,所以,即使是見了太後,也只是淡淡一個點頭致敬則可,而今晚忘遙這一施禮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
見他能夠如此謙恭,太後的臉面也寬容了許多,狐疑地望了望一臉神情莫測的他一眼,這才說道︰「祭司大人還沒有回答本宮的問題呢!」
「稟告太後,忘遙想求太後賜予忘遙一瓶聖藥,不知可否?」忘遙再次鞠身說道,語氣仍然分外的謙恭客氣。
太後的眼一跳,身子一僵,淡然說道︰「本宮並無什麼聖藥,祭司大人怕是找錯人了,要找藥的話你該去御醫院去找!無事就告退吧!本宮累了!」
說完,示意秋璇繼續往前走。
「可是這聖藥卻只有太後才有!」忘遙嘆息,說道,「忘遙想要求此聖藥救一個人,再遲了這個墜湖的佳人就該真的成為一抹幽魂了!」
聞言,太後的身子一震,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