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好端端的,她為何會想到這樣的一句古詩呢?難道她其實也很希望能夠和裴子雍相知嗎?
紫鈺黯然失笑。怎麼可能?她若是上官瑩嫣,真正的公主,那她仍然還會是裴子雍的仇人,即使他有朝一日可以放下仇恨,接納她,那公主,她的小姐回來的話又該怎麼辦?還給她還是該……?她若是以紫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一個丫鬟連身為花魁的水靖菱也不如,那又有何資格與他相守呢?
這樣一想,竟然越發覺得這願望是那樣的高不可攀!心酸之際,一滴清淚悄然滑落。
她已經因為自己頂著上官瑩嫣的頭餃而愧疚不已了,現在卻又多了一個公主的身份,就算這公主身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但卻也是鐵錚錚的事實,若太後和皇上知道她是個雙重冒牌貨,他們會不會治她的欺君之罪, 嚓一聲把她的頭給砍了?
心一驚,又一滴清淚無聲墜落。
罷了!罷了!記取今朝吧!如今只能見一步行一步了!但願小姐能夠趕快出現吧!
這樣想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稍稍安定下來。她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將自己蜷曲在他的懷中,默默地享受著此刻難得的溫情。
今日一大早便被凌翼塵擄去的紫鈺,其實早就十分倦怠了,只是因為後來太後的造訪和要照顧裴子雍而一直硬撐著,此刻,被他緊緊地抱著,那溫暖的感覺和他身上雖然仍然帶著淡淡血腥味卻又分外洋溢出的男子漢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防,漸漸的,昏昏欲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
「鈺兒……」恍惚之中,听到裴子雍低聲地喚道。
「嗯?」她低低地應,雙眼卻已經困得睜不開,就連神智也開始有些模糊了。
他溫暖的身軀緊緊貼著自己的,雖然身上沒有蓋上錦被,卻也已經舒適得讓她忍不住溢出滿足的嘆息了。
裴子雍半撐起身子,卻沒有低頭看她,而是望著不遠處案台上那搖曳著的燭光,若有所思。深邃的眸子漸漸變得迷蒙,其間光芒點點,星光灼灼,那剛毅的面容竟然帶著幾分柔情,幾分淡淡的愁緒。
那是一個讓紫鈺更加陌生的裴子雍!卻也是真正的不戴上冷漠面具的裴子雍!
「答應我,不要欺騙我,也別背叛我!如果你也像柳綺鈺那樣待我,我會生不如死的!」他幽幽地說道,帶著幾分希冀。
被背叛,被心愛的人刺穿自己胸膛的事,一次就夠了,今生他不願意再承受一次了!尤其是鈺兒,如果她真的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來的話,他會崩潰的!
「到那時,我的恨意將到達巔峰,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送進地獄!鈺兒,你听見了嗎?我會親手毀滅你的!還有,你在乎的一切……」
因為,若是她真的這樣做的話,就已經讓他先墮入地獄了!而即使要墮入地獄,
他也要緊緊拖著她,不離不棄!
說這話的時候,他搖晃了一下她,紫鈺吃疼,蹙起了眉峰,卻沒有醒來,而是迷迷糊糊地應道︰「哦!」
她正陷入酣夢之中。夢里,照樣是白衣飄飄,她和金衣飄然的裴子雍在林間飛躍,花瓣在他們的身邊飛舞著,她的笑聲傳上了九霄……
紫鈺的唇邊綻放出一朵輕快而甜美的笑花,裴子雍听見她的回應後也松了一口氣,躺下,抱住她,這次卻是小心翼翼地沒有弄疼她的腰上的傷,下巴抵在她的發上,笑意在眸子里閃現。
薄唇輕啟,他湊近她的耳畔,低語道︰「我會一直如此地抱著你的!就算是死,也絕不放手!」
聲音如風般飄過,卻正好是夢中裴子雍對她說的那一句話,紫鈺听得真真切切,當時,她從樹下飛墜下來,裴子雍笑著迎上前去,將她抱了個滿懷,當她笑著捶打他的肩膀,他就這樣說出了那一句話!
「子雍……」紫鈺恍恍惚惚地喚著他的名字,笑容愈發的嬌艷誘人。
如果那是夢,她情願一輩子也不要醒來!
那一刻,紫鈺的心沉淪了,沉淪在夢里裴子雍那難得的笑容和謫仙般的溫柔之中!
那一刻,裴子雍的心也沉淪了,沉淪在懷中的人兒嫻靜的笑顏和她喚著自己名字時的深情之中!
裴子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決定放任自己的心,為他們的未來賭一把!也許,會雙贏呢?他會將對她的恨轉換成愛,她會將已經給了別人的心要回來,只放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裴子雍的手放在了她的月復部,輕輕地撫模了一下,然後,停下來不動。他怕他會嚇壞她。雖然她正因為羞澀而假裝睡著,但是,如果讓她以為他又要對她……她會哭的!而他,最怕看見的,是她的淚!
想了想,起身,拖過一張薄被,覆蓋在她的身上。他自幼練武,練的又是極陽的功夫,一年到頭他的身子都可以保持合適的體溫,自然不懼一般的寒氣,但是鈺兒不同,她的身子本就嬌弱,再加上毒性剛除,身上傷痕累累的,如果再著涼了就不妙了。
掖好了被角,他這才放下心來。一掌揮出,掌風吹熄了燭火,他的唇角微揚,帶著孩童似的滿足,摟著她,沉沉睡去……
月光斜射進來,兩人的面容如謫仙一般,溫馨奪目,如一對璧人。
裴子雍沒有察覺,屋外,窗欞上突然探出一個頭來,冷冷地望著里面旖旎的一幕,裴子雍和那女子如交頸鴛鴦般的姿勢在月光的映襯下是那樣的突兀,那人的身子一震,那雙瀲灩的水眸突然迸射出憎恨欲絕的光芒,冷哼一聲後,倏然如魅影般掠過,消失不見。
夜涼如水,屋里卻暖意燻人,月華映照,屋外卻仍有陰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