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驚叫喉嚨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紫鈺只能拼命掙扎著,卻被那人的雙眼給駭住了,如天空般蔚藍的眸色,定定地望著自己,帶著最後的希冀和懇求,她的心陡然疼痛起來,听他喘息著說道︰「幫我……保管……別讓……他得到!」
那聲音低不可聞,伴著些微的風聲,就像是垂死前的嗚咽聲,偏偏每個字都是那樣清晰地鑽進了她的耳朵里。手里突然多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帶著些許的溫熱,紫鈺驚疑地望著他,卻見他的手猛然一緊,然後無力地垂下。
這次,竟然真的是死掉了!
因為,他的眼里已經完全空洞呆滯了!
掌心處那東西突然灼熱起來,熨燙著她的肌膚。紫鈺不敢去看,也忘記了該做什麼樣的反應,只是怔然望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人的全身竟然迅速地萎縮,如一具干尸一般,再接著,那雙長腿竟然慢慢地變成了粉末。
「鈺兒!」身後一陣涼風襲來,紫鈺驚覺,才剛要轉身逃開,腰上一緊,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跌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里。
「啊……放開我……放開我……」紫鈺蜷緊了拳頭,掙扎著,大聲呼喊著。
「是我!鈺兒,是我!」
聞言,紫鈺抬頭一看,見是他,身子頓時軟了下去。
「子雍……」剛才的恐懼在看見他帶著擔憂的俊容的時候頓時化作了滿腔的委屈和慍怒,眼淚如珠般簌簌而落。
裴子雍心中暗驚,忙伸手抱住了她,忽覺手上一涼,見她的星眸里淚光閃爍,心中立即窒息般的疼痛起來。
「鈺兒,沒事了!」裴子雍說道,眼神卻因為看見了那具已經完全變成了粉末的尸體而一僵,眸色黯沉。
真的是那種毒!那就證明了下毒的人是他了!他為何又要引那些煞羅族人來找鈺兒呢?難道他真的……
裴子雍突然有些悚懼了。
「鈺兒,我們上車吧!別站在這里了!」裴子雍柔聲說道,攙扶著她緩緩往回走。
紫鈺回頭再望了一眼,打了個冷顫,掌心里緊緊包圍著的東西卻漸漸地變得冰涼起來,那股涼意從手里傳到體內,更是化為尖銳的不安感,琢刻著她的心。
這次,她沒有拒絕,只是輕應了一聲,任他扶著自己虛軟的身子往回走,身上的冷汗粘稠得讓她蹙緊了眉。
「子雍,那具尸體……」她欲言又止,雙手蜷得更緊,目光有些游移,不知子雍看到她方才接過那煞羅族少主的東西的那個小動作沒有?
「他中了劇毒
,本就無藥可救了,鈺兒,即使我放了他們,他們也無法逃得過別人的追殺,與其他們死得更慘,不如讓他們留下條全尸!」裴子雍低聲說道,一抹凜色閃過眼眸。
「你是說,那個下毒的人是故意騙他們的,好讓他們幫忙將那名女子送到我們這里來?還是想說,你原本就知道下毒的人是誰,知道他沒有心讓那個少主活下來,所以才決心殺了他們?」紫鈺停住了腳步,突然覺得他很陌生。
她的目光帶著譴責,這讓裴子雍的神色突然變得陰婺不定了,「你是在懷疑我嗎?」
紫鈺緩緩低下了頭,不去看他。
裴子雍不再說話,只是稍稍用了力,挾著她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將她拖進了馬車里,也不理會她被他這一拽而跌撞在了一側,只是沉著臉望了望天色,突然揚聲喝道︰「立刻吩咐下去,即刻啟程!」
趁著他轉身探頭出去,紫鈺快速地將那東西塞進了懷里,尚未定了心神,卻听見他吩咐立即啟程,不由得一驚,揪住了他的手臂說道︰「不行!冷牧還未救了那個女傷者呢,那藥材……」
「藥材魏英已經騎馬回去買了,那女的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你還擔心個什麼勁?你難道忘記了嗎?甘鉻還等著入土為安,還有皇命難違,你該知道若我們在此停留太久的話會招來什麼麻煩,鈺兒,我可以不顧自己,可是我不能不顧你,不顧這麼多的弟兄啊!」
裴子雍轉身,痛心地說道,言語里的傷痛讓紫鈺驚愕住了。
「那個異族人的臂傷上本就有毒,也許是被刀劍割傷的時候染上的,即使是找到下毒叫他們送人來的人又如何?他根本就來不及救自己了!而你也听冷牧說了,煞羅族既然能夠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尋仇,又身負重傷,想必對方比他們還有我們都要強大得多,如果我們放了他們,不但那個女子會死,我們也會死的,犧牲一小部分人就能保全大部分的話,你若是我,你會怎麼做?」裴子雍沉痛地說道︰「我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就由你吧!」
說完,靠在了另一角,不再說話。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帶著濃濃的哀傷,如刀子一般一刀刀刺進紫鈺的心底,紫鈺靠在了他的身上,想說道歉,卻又一時說不出,唯有抱著他,任由淚水染濕了兩人的衣袂。
過了一會兒,馬車緩緩移動了,太陽已經被烏雲遮蔽了,就如同他們兩人的心一般,似乎隔著層層的面紗,想要親近卻又猶疑,想要抗拒卻又情不自禁,只能輾轉難眠,痛徹心扉。
輕輕地嘆息一聲,裴子雍稍稍移轉身子,將已經有些昏睡的紫鈺擁入懷中,兩人緊緊依偎著,听著彼此的心跳,任那車轍在這漫長的路上骨碌碌地轉動著。
只是,彼此都已經開始不相信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