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
忘瑤獨自站在高高的祭壇上,眺望著遠方,也不知是看這風雲變幻的天,還是在看那郁郁蔥蔥的層疊遠山,他默然望著,眉宇之間鎖著淡淡的輕愁。
不知此刻鸞汐到了什麼地方了?是不是仍然安好?
她啟程的時候他其實是想看一眼她的,哪怕是一個淡淡的眼神,哪怕只是驚鴻一瞥,他就已經滿足了!可是,他最終還是,不敢去看!他怕自己舍不得放她走!
命運對他開了一個很大很殘酷的玩笑!他雖然早就知道裴子雍就是赤宸轉世,可是,他卻不知道嫁給裴子雍的就是鸞汐!如果他早知道會這樣陰差陽錯,會這樣曲折離奇,說什麼他也不會再讓鸞汐在今生遇上赤宸的!
赤宸死之前發了個重誓,不論鸞汐變成什麼樣子,不論他們以後會不會相遇,不論他還會不會記得前生,他對鸞汐的恨都會永遠地延伸下來,直到海枯石爛!所以,每一世,自己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鸞汐,不讓他們有相見的機會,可是,為何在這一世里出了錯?他竟然無法看出鸞汐的轉世在哪里?!
鸞汐的靈氣在五歲之後就消失不見了,他用盡了辦法都無法找到她,可是,找到之後卻發現,鸞汐竟然冒充了上官瑩嫣成為了赤宸的妻子?!天要負他啊!
今世的鸞汐仍然深愛著赤宸,可是,赤宸會真心愛她嗎?如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但不是上官瑩嫣,而且還是當年讓他傷心欲絕的鸞汐,他還會接受她嗎?
幽幽地嘆息了一聲,忘瑤閉上眼,試圖讓自己看見一些預兆,但是,這一次,除了黑暗,他一無所見,他的預言能力竟然……消失了?!
咳嗽了幾聲,一股鮮血便傾瀉而出,他用內力將它揮開,血滴飛濺在台下,自己的身上卻沒有沾染任何一點。他苦笑了一下,緩緩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滴。
這一世,應該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了!只可惜,他想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身後突然傳來環佩相擊而發出的細微的悅耳的聲響,忘瑤的眼一緊,倏然睜開,眸光里冷芒一閃又沉下。面容依舊淡定如蓮,只是這心潮卻依舊起伏不定。
沒有回頭,他只是等來人站在他身後的時候才緩緩低一低頭,淡然說道︰「忘瑤見過太後!」
來人是誰,想要問什麼,他卻是知道的,但不是未卜先知,而是憑著經驗論斷。
「忘瑤,此地無外人,本宮也不拐彎抹角了,今晚的事你可有十成把握?」太後與他並肩而立,望著遠處,威嚴地問道。
忘瑤的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淡淡地說道︰「只有六成!」
「……這雨真的會下嗎?」太後一愣,見他依然舒華溫潤,不禁訝然,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擔心酉時會不會下雨的事?就不怕自己的人頭落地嗎?
「還未知!要看這天想不想讓我
活下去!」這倒是真話的!昨夜他已經泄漏了天機,所以,這老天若是嫉恨了自己而不下雨,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現在只能等!等著即將到來的懲罰或者……即將到來的救贖!
「忘瑤!」太後怒了,「這不但關乎你自己的性命,還關乎另一個人的性命,不,應該是三個人的性命,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嗎?你不焦急,本宮可是寢食難安的!」
「您放心,我答應過您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做到,即使我真的要遭受不測,人頭落地之前也會將人平安送走的。」忘瑤轉過身來,仍然沒有望向帶著慍怒的太後,只是望著地面,沉著應道。
太後只覺得這心窒息了一下,忘瑤的疏離是常見的,但是像此刻的頹然卻是從未見過的,眼前的忘瑤實在太陌生,她更難揣測他的心思了。
嘆了一口氣,太後抑制住怒意,說道︰「本宮真的不明白,為何不趁著嫣兒出宮而趁機送走她,而一定要在今晚下雨的時候才行事呢?若這雨不來,那豈不是沒辦法按原計劃行事了?軒兒突然送水晶項鏈給嫣兒,這讓本宮很不安,他似乎已經……」
話語一頓,太後想到了什麼,更是面容慘白,她盯住了忘瑤,顫聲說道︰「難道,你不是想要將她送出宮外,而是打算將她送回到她來的地方去?那個很遙遠的,叫做台灣的地方?」瑩月對她說過,她被送來這里附身在媚妃的身上時,也是風雨交加的晚上,莫非忘瑤真的……
她無措地揪緊了他的衣袖,手也都抖動起來,「可是,她的月復中已經有了軒兒的骨血,如此折騰能夠保得住她和胎兒的性命嗎?你若送她走了,那他們是不是終生都無機會相遇了?」
若有半點差池,可就一尸兩命了啊!即使沒事,卻也意味著從此情郎是路人了,這對深愛著軒兒的瑩月來說是一個生不如死的折磨啊!忘瑤怎麼能如此狠心?
忘瑤倏然抬起頭來,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這才說道︰「太後,我說的送走只是說將她送離皇城,而不是送她回去,即使現在我想我也已經是有心無力了!那次本就是逆天而行,現在更無回環的余地。但是,即使如此,她月復中的胎兒能否保得住卻是個問題,因為,她早就中了你們皇族的秘毒——醉花蔭,能否救得了她的性命都還成問題,何況是那未成型的胎兒?即便僥幸保下來,出生,怕也是個死胎!」
聞言,太後的手猛然用力,指甲幾乎穿透了布料刺進他的皮膚,忘瑤的眼里閃過一絲憐憫和痛楚,剛想要扶助她,她卻已經花容失色地松開手,頹然倒退了好幾步,口中念叨道︰「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