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忘遙會想,他還願不願意再與鸞汐相遇?他又會不會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這麼多傻事?
可惜,這時光無法倒流,這世間也沒有後悔藥,只有無奈,遺憾,痛心,還有,失落,至少對于自己,就是這樣的!
對著那莊嚴的佛像跪拜沉默的時候,忘遙總會想起與鸞汐初見時的那一幕。
那一年,他十五歲,剛剛加冕為地界的帝尊。加冕典禮上,他一襲白衣端坐在冰玉皇座上,對著前來敬賀的三界貴賓和四方尊者舉手宣誓︰「我忘遙起誓,定會在有生之年確保三界太平,維持地界千秋萬世的祥榮!」
台下鼓掌聲和歡呼聲貫徹天際,可是,他的眼楮卻落在了人群最後面那個捻著一支花枝在忘憂樹上搖晃著的女子身上。她瀲灩的笑容在銀色長發的輝映下美不勝收,嫣紅的唇瓣微微彎起,如玉的黑眸卻是看著自己的。那一刻,他便感覺自己的心咯 一聲,百花齊放!
然後,便听到天界的神尊帝釋天大喝一聲︰「鸞汐,你給我站住——」那女子一驚,躍下樹來匆忙飛掠而去,所有人都齊齊望去,只見一個白影如花般在空中飛舞,卻是被帝釋天用千韌絲給纏住了她的腳踝,而她無法掙月兌。當時,她有些挫敗地回眸,眼里多了一絲懊惱,那絕色容顏竟然染上了幾許可憐之色。
忘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站起來揚聲說道︰「神尊——」他想叫神尊放下她,這一出聲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四方尊者微微地變了神色,但他沒有看到,他只怕神尊那突然散發出來的殺氣會傷著了這天仙一般的人兒。
鸞汐的美眸掠見忘遙,眼神微閃,便綻開一朵絢爛無比的笑容,飛回來,卻又往上飛升,身上的彩帶揮出,竟然在眾人面前跳起舞來,口中吟唱著一首陌生卻分外動听的歌謠,那站在神尊身邊的黃衣女子會意,取出玉簫奏樂,頓時,眾人的眼中就只有這曼妙的舞姿和傾城的玉顏了。神尊嘆息一聲,收取了絲線。
一曲終畢,鸞汐竟然輕飄飄地飛到忘遙的座前,跪拜道︰「神女鸞汐叩見地尊,願地尊壽與天齊,福比天高!」
原來她就是神女!
她的容顏就在眼前,仿佛一探手就能觸模到她,那一瞬間,忘遙忘記了一切,眼里只有她一個,他緩緩伸出手去,卻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時,她卻撲哧一聲笑起來,說道︰「原來看似不近風塵的地尊卻也只是一個悶葫蘆,笨冬瓜啊!」
聞言,忘遙的臉紅透了,而神尊也忙上前來一把往鸞汐抓去,怒道︰「鸞汐你是想要面壁思過嗎?」鸞汐的臉色一變,慌忙之中往前一躍,就這樣飛進了忘遙的懷中,撞得他的玉冠也往下墜落,立時引起了一陣喧嘩聲。這可是不祥之兆!而且他才剛剛登基!
忘遙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而神尊也更是怒不可遏,鸞汐驚呼一聲,拉住了忘遙的手,攜著他往雲霧彌漫的縹緲峰飛落,在眾人的驚叫聲和抽氣聲中將那玉冠抓住,這才旋身飛回崖頂,將玉冠遞還給忘遙,說道︰「給回你了,你可要戴穩了,別再弄丟啦,呆子!」
這時,四方尊者中的密尊卻狂笑出聲,看著呆住的帝都貴客,眼里有一絲隱秘的笑,朗聲說道︰「有鳳來儀,神女突臨,救挽聖駕,是為祥懿!天地魔三界端平,是為大統!可喜可賀!眾生叩首以安!」
貴客們這才齊齊跪拜,高聲宣告︰「恭賀地尊歸位!祈祝三界升平!」鸞汐站在忘遙身邊,笑意舒華,如一朵忘憂花,兩人站在一起,猶如璧人一般,羨煞了眾人……
因著鸞汐的失禮,神尊甚為生氣,本要將鸞汐帶回神山遭受雷火責罰的,可是,在四方尊者的勸說下,還是取消了念頭,卻將鸞汐留下,要她在此品嘗一下人間疾苦!于是,忘遙就多了一段可以與鸞汐相處的日子!
鸞汐每日喬裝成醫者,出宮為貧苦百姓診治,因著一身白衣的男子裝扮,世人皆稱她為白衣醫神!她的藥廬就在紫竹林里,忘遙每晚必然從密道去那看望她。兩人從最初的陌生到相知相交,再到後來的名字相稱,竟然融洽到仿佛一開始就是如此的親密一般。忘遙最愛听她用嬌柔的聲音喚他「忘遙哥哥」,那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他想,若是能這樣相守,那該也是一種幸福吧!
他甚至奢望著,有一日,鸞汐會成為他的新後,與他一起俯視著萬里江山!奢望著,當他掀開她的紅蓋頭的時候,看見她傾城的笑靨越發的甜美……可是,為什麼這美夢就這樣地易碎呢?
梨花滿天飛舞的時候,四方尊者終于向神尊祈求將鸞汐嫁給自己,而神尊沒有半分猶豫就答應了。忘遙知道這個消息後興奮得一夜未眠,天剛破曉,終于還是忍不住跑去見她,可是,他卻看見鸞汐抱著一個男子哭了起來,而那男子滿臉的悲戚,猶豫了片刻才抱著了她,一聲聲喚著︰「鸞汐……我的汐兒……」
忘遙的心一下子窒息了,他想要跑過去將他們分開,可是,他卻還是退縮了,他緩緩後退,後退,直到退到牆邊,這才頹然站住。他的雙眼漸漸地迷蒙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見到如此的情景!他的鸞汐,哭得是那樣的肝腸寸斷!她一聲聲喊著︰「赤宸,帶我走!我不要嫁給忘遙,我只愛你一個啊!赤宸,別丟下我……」
「地尊?!」
在昏暗瞑迷間,忘遙他握緊了拳頭,問道︰「綾羅,鸞汐和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神女與侍者青梅竹馬,早已經……」
只听綾羅的聲音飄忽,而痛已經深入五髒六腑,無法承受,忘遙咬緊了唇瓣,緩緩轉身離去,那蕭索孤寂的身影仿佛不是肉身,而是靈魂的碎片,正在一點一滴地消融。
從美夢斑斕到美夢破滅,原來,只需要短短一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