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才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府尹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他,這個府尹本是精明正直之人,卻仍然抵不過區區一瓶噬魂散,原本叫他幫忙的時候還左推又擋的,此時還不是成了服服帖帖的一條狗?
蒼龍冷笑一聲,走了過去。
「都統大人,相爺府里的管家唐先生在大廳里候著您呢!」
「哦?你可知他的來意?」蒼龍的腳步緩慢下來。
「下官听他說,是要來押解那女犯人回去的!不過今早在十里坡外遇上了靈霄宮的人,大戰了一場,所以就延誤了時辰……」府尹諂媚地說道。
蒼龍停了下來,略一沉吟後說道︰「你先出去候著,我去去就來!」轉身往另一個廂房走去。
廂房里,忽曄嘉華正在運功療傷。方才被紫鈺的念力催發了蠱毒,反噬過來,如果不是自己制止得快她就要暴血而死了!盡管如此,還是元氣大傷了。
「忽曄嘉華,我采取你的建議!」蒼龍望著一身狼狽的忽曄嘉華,眼里滑過一絲不屑,「你立即易容成沐紫鈺,隨唐笑痴進京,我要留著她這顆棋子,引裴子雍和水凝寒等人上鉤!」
忽曄嘉華睜開眼,半信半疑。「你當真想這樣做?」
「我不但想這樣做,還想讓你成為鸞玥的皇後,享盡榮華富貴!」蒼龍瀟灑一笑,說道︰「不知你願不願意相助我?」
「你是想……」忽曄嘉華一驚。
「你說的沒錯!將皇位讓給一個廢人來坐,還不如自己來坐!那個人度量甚小又愛猜疑,跟在他身邊遲早也是死于非命,所以,現在我們就該做好萬全的準備!你也無處可去了,就留在我身邊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待大業成就,我會履行我的承諾!如何?」
忽曄嘉華略一猶疑,便偎依進他的懷里,嬌羞地點了點頭,眼里卻閃過一道冷光。
裴子雍,你以為,你在我心上留下一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我就會生不如死,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不僅會活下去,還會好好的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揮霍手中的權力,我會好好用它來取悅自己。我要讓你和那賤人在地獄深處看著,我活得有多好!
哼!蒼龍在利用她,她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就看誰才是最後的勝者吧!
這幾日,明月國正處在一片混亂之中!
就在昨日,為了搶回被獻給了父皇的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施姬,太子迦葉終于拔出了長劍,將時而睿智時而昏庸的父皇一劍斬殺!當日,太子登基,成為新皇,名岳帝!可是,也在當日,岳帝與落日國新君聯盟,下令向鸞玥宣戰!作為誠意的表現,岳帝將作為質子留在明月的昭妍公主舞芊歡送給了奉命前來訂立盟約的落日國丞相之子
阿布達!但是,奇怪的是,就在當夜,舞芊歡突然神秘失蹤!岳帝大驚,連忙和阿布達在明月國大肆搜捕舞芊歡,未果!阿布達卻因為救走舞芊歡的人是岳帝身邊的內侍而懷疑是岳帝故弄玄虛,出爾反爾,終于大鬧宮闈,卻只找到那個內侍的尸體,于是,阿布達藉機報復,一夜之間,明月國無聲無息地被滅了國!明月皇族覆滅!
此時,沙漠中,一匹紅棕色的千里馬正在風沙中疾馳而來,後面跟著一批落日國的武士,眼看就要追到了,那馬卻突然淒厲地嘶鳴一聲,倒了下去。
「啊……」馬上的少女驚叫一聲,絕望地想要抱住身前的藍衣男子,卻還是被那馬給甩了出去,那男子一旋身,將她接住後沒有停滯半步,仍然快速往前飛奔。
只是,他們沒了馬,根本就無法逃開那些騎著寶馬的武士們的追擊,沒過多久,他們就被那些武士們團團圍住了!
「甄澈,交出公主!」率兵追拿舞芊歡的正是阿布達!
「阿布達,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利用我為籌碼侵吞了明月,還想要利用我要挾鸞玥嗎?你如此的大開殺戒,難道就不怕得到報應?」舞芊歡斜倚著那早已經是筋疲力盡的男子,一臉的悲憤。短短的一個月,已經足以讓自己變成一個沉冷尖銳的女子,她終于懂得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愛的又是誰,可惜,這一切也許都太遲了!
「報應?哼!別跟我說這些虛妄的東西!舞芊歡,要怪就怪你羞辱過我!何況,若你順利回到鸞玥,鸞玥就會知道明月已經被滅,我朝百萬雄師已經逼近邊關的消息,誤了我皇的計劃我可是擔當不起的!所以,對不住了。」阿布達濃眉一挑,眼里紅光迸現,「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和這個賤奴一起葬身在這茫茫荒漠之中,一是成為我的禁臠,終生侍候我,我就會留他一條全尸!」
「放肆!阿布達,你竟然敢對公主無禮?」甄澈已經紅了臉,長劍一揚,寒光閃爍,「我絕不會給你傷害公主的機會的!除非我死!」
「甄澈……」舞芊歡淚流滿面,握住了他的手。這個痴情男子還未離開鸞玥就听到舞芊歡被迫遠去明月的消息,立即掉頭追了去,喬裝成內侍一直守護著自己,她怎麼能不感動?同時她也在悔恨,為何當初她一心只想要裴子雍的愛,卻忽略了自己身邊最愛自己的人呢?「若是我們能夠逃出生天,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了,若是不能,黃泉路上有你做伴,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歡兒!有你的愛,死又何懼?」甄澈大慟,將她緊緊地抱住,眼神卻是決然的,「阿布達,有種你就放馬過來吧!」
阿布達的臉色猙獰起來,一揮手,武士們下了馬,呼喊著逼近。甄澈冷笑著,將舞芊歡護在了身後,一場惡戰就要展開,可是,這時,從遠處卻突然傳來了尖銳的長嘯聲,然後,馬蹄聲急速而來,揚起沙塵滾滾,眾人愕然抬頭望去,卻見十幾匹快馬已經到眼前。
「聖女宮的人?!」阿布達有些愕然,但是,聖女宮歷來與落日國的皇族交好,所以他雖然甚是愕然卻並沒有任何的提防。
須臾之後,十幾個身穿各色彩衣的明媚女子停下了馬,面紗隨風輕曳著。為首的女子手中帶著一枚精致奪目的手鏈,正是聖女宮最高級聖女的標志。只是她們卻不發一言,只是冷冷地瞪視著阿布達和那些武士們。
「不知聖女前來所為何事?」阿布達的眼一冷,但還是抱拳恭謹地問道。
「來送你們一程!」為首的女子冷然說道,猛然掀開了面紗,露出一張嬌艷妖冶的面容來,手一揮,眾女子已經往阿布達他們攻去。
「姐姐?!」甄澈看得真切,不由得愣住了。這一瞬間,竟然疑似在夢中!那個守在長孫無垢身邊的女子,自己的親姐姐,竟然就在眼前,還成了聖女宮的聖女?這……這一切到底是什麼回事?
那女子嫣然一笑,手一揚,腰間的綢帶猛然揮出,纏住了甄澈的手,說道︰「抓住了!」一用力,揪起了他,而他立即會意,抱緊了舞芊歡,借著這看似綿薄實際上卻很堅韌的力量,穿過那些武士們的劍氣,躍到了她身邊的一匹白馬上。那女子一聲長嘯,率先而去,兩匹快馬很快就將混戰中的人們甩在了身後……
翔玥城。
驟雨停歇後,天地間又恢復了一片生機!以前總覺得風月無情,今日看來更是覺得確是如此,不然,為何就連那被風雨侵襲過的玉蘭花和桂花,此時也已經綻放歡顏了呢?可是,人心傷了,卻久久無法彌補!
上官晨露一身白衣,背著一個包袱,緩緩走出了寺門。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僧人們正在清掃落葉殘花,她游魂般地走下台階,略一抬眸,陰沉的天光落在眼底,慢慢地凝結成冰,覆蓋住仿佛這重重樓閣一般的空漠與陰冷。
一枕黃粱,看盡璀璨,一霄酒醒,只余殘紅……
「忘遙,我們回去吧!今生的路,我陪著你走完!」上官晨露飄忽一笑,撫模了一下包袱里那個裝著忘遙骨灰的小罐子,眼角滴落一滴清淚,腳步卻是沉穩的決然的。
玉佛寺的北面就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小道過去再經過一道橋邊會到了江邊。她的衣袂掃過小道兩側的花叢,瞬時染上了一層濕意。一陣風吹來,一朵潔白的玉蘭花飄落在她的發髻,她還是停滯了一下腳步,撫上頭去,將那花兒取下,手微張,那花兒翩然落地,她漫聲一嘆,正要邁上那座橋,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郡主!」
上官晨露羽毛似的睫抖動了些許,卻沒有回頭,只是說道︰「祁峰!」她低笑一聲,說道︰「你發的誓就不必守了!我不會要你履行那三個要求的!我這個妖女雖然叛逆囂張,但至少還是懂得什麼叫不強人所難的!你可以放心了!」
「郡主是要到哪里去?」祁峰一臉的風塵僕僕。他與雷霆等人護送仙兒夫人去忘州,但是卻突然收到了消息,說將軍受了重傷,鈺兒夫人被蒼龍抓住,他放心不下便冒著滂沱大雨連夜趕回來了。但是,翔玥城雖然突然又解除了戒備,卻也多了不少巡邏的官兵,他混在商隊里進了城,突然想到上官晨露,便想去玉佛寺看看,可是卻晚了一步,住持說她剛離開,他便四處找,幸好還是見到了。
「神山!」
「神山?將軍要給你的東西你還沒有拿走呢!不能再等等嗎?」祁峰突然有些急了。一想到她要離去,不知怎麼的,這心便空落落的了!
上官晨露有些訝然,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舍。她轉頭望他,看得他的雙耳稍稍多了些紅暈,她的心一顫,有些惶然了。
「那不是我要的東西,是我皇姐要的,你叫裴子雍派人直接送到西楚吧!我要走了!後會無期!」上官晨露淺淺一笑,轉身就走。
當初也只不過是借著上官初華的命令為由,光明正大地進入將軍府去醫治紫鈺而已,現在責任已了,她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她只想回到神山去,安安靜靜地守著忘遙過了這余生,其余的,什麼都不想了。
「郡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祁峰追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衣袖,誠懇地說道︰「就讓我陪著你一起護送祭司大人的骨灰回神山吧!路上多個照應也是好的!」
住持說祭司大人已經薨于昨日,祁峰便明白了,上官晨露急著要走的原因。也正因為此,他更是不放心。
上官晨露又是一詫,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你這又是何必?」他不是最討厭她的嗎?怎麼會打算護送她?她的視線穿過他望向那隱在綠蔭中的白牆樓閣,倏爾恍然一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說道︰「這是我做出來的可以解除冰蠶蠱毒的藥丸,紫鈺若真的落在那女人手上,想必也是無法逃過中蠱的可能的!若真的如此,你就將此藥給她服下,只需三次,既可解毒!但是記住,一定要在下蠱之人活著的時候服下,否則,就無效了!」
「啊?」祁峰松開手,驚愕地伸手接住瓷瓶,上官晨露趁機退後幾步,微一施禮,決然離去。
祁峰握緊了瓷瓶,想要再追,但躊躇了片刻終還是沒有再邁步,只是默然望著上官晨露的倩影愈走愈遠,終不可見……
今生,該是再也無緣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