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我去織錦齋看她的時候,她正忙于織帛顧不上停歇。
「還真是賣力呢!」我冷不丁地冒出一聲陰笑,「本宮來看看你進步了沒有。」
「娘娘……」她驚慌得險些抓不住手里的梭子。
「怎麼你很害怕本宮麼?」我妖冶的雙瞳湊近她的臉逼視她,「怕本宮一口吃了你?」
「娘娘……」她驚魂未定地跪在我面前瑟瑟發抖,「奴婢已經很用心地在為娘娘織帛了……」
「你應該明白,無論你怎樣用心,你織的帛本宮連一眼都不會看的。」我陰冷地唇邊綻開一朵迷人的罌粟,「伊尹是不是夸你織的帛很美?只要是他喜歡的,我都會不惜一切地毀滅!」
她抖得更厲害了,柔弱得像只無助的羔羊。
「你的發真美,」我動機不純地輕撫她垂腰的青絲,「模起來就跟這絲帛一樣光滑,本宮很喜歡,就送給本宮了好麼?」
「娘娘……」她神色驚恐地抬眼望我,她很聰明,已經听懂了我想說什麼,只是不敢親口確認。
「如果用你的發作絲,織出來的帛一定是舉世無雙的珍品,」我的話語如同鬼魅,愈漸啃噬她不安的心,「你就用你的頭發為本宮織一方絲帛吧!」
我取了桌上的剪子,漸漸逼近她烏黑如雲的發,手故意放得很慢,為的是有更多的時間欣賞她不堪折磨的淒慘表情。
「娘娘……不要啊娘娘……」她無望地搖頭向我乞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撲簌了下來,「求你了娘娘……」
「本宮不會再為難你了,你可以不再為本宮織千丈帛,本宮現在只想要你這頭如瀑青絲。」
鋒利的刀口已經對準了那些看似和她一樣恐懼的黑色,就在我屏一口氣準備一刀剪下的剎那,我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抓住。
「你鬧夠了沒有!」愕然抬頭看到伊尹憤怒的臉,他為什麼出現得這麼及時,還拿出一副不惜與我對決的架勢。
「你放手!」我死死地瞪著他,「我想做什麼沒人能阻止!」
「你這麼不擇手段地傷害無辜是會遭天罰的,你趕緊適可而止吧!」
「我才不在乎!」我頑固地不听他勸,「總之我今天就是要剪了她的發,你放開我!」
「有我在這里你別想踫到她!」
他的話一放出就使我震驚了,那跪在地上低聲抽泣的若琬也愣了神。
「你又來護她!」我的心頓時被巨大的悲傷吞噬,「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護她!」
「若琬是無辜的,我請你收手吧!」
「她無辜……」我眼里浮起朦朧的水霧,愈漸看不清他的輪廓,「你越是要護她,我就越是要折磨她!」
「我不會看著你胡作非為而放任不管的!」他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雲旖,我已經忍耐了你很久,若真的逼我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出手的……」
我心驚地怔住,出手?他是什麼意思……
「你會殺了我麼……」我怔怔地向他尋求確認,「會不會!」
「我……」他糾結的眉心泄露他的掙扎,「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手上的力氣驀地弱了,放開我的他蹲在了若琬身邊,輕柔地扶住她的雙肩。若琬勢如崩潰地倒進他懷里,我分不清,那是誰的故意,可是結果卻是如此清晰,伊尹把他的肩膀和胸懷都給了她……
我的心好疼,是誰在我心頭狠狠刺了一刀……為什麼要讓我親眼看到這一幕……為什麼……
望著他們再明顯不過的柔情脈脈,我猶如魂魄抽離了身體,我只想逃離……剪刀被絕望地扔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我閉著眼奔出了織錦齋,轉身後清淚如雨,落滿雙頰……
我發瘋地奔跑,雙手捂耳,以為就可以看不到听不到,可是不安分的心偏偏要去想,想他們相依相偎的殘忍畫面。我輸了……他的心真的被別人填滿了……
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酒池,我猛然飲盡一杯又一杯的烈酒,醇洌的酒香我聞不到,只覺滿口的苦澀,我迫切尋求被它灼燒喉嚨的快感,我要一種痛,痛到可以讓我感覺不到心里的痛。
「娘娘……」綠兒搶著我手里的酒杯,「不要喝了娘娘……別再這麼傷害自己了……」
我不听,喝得比之前跟凶,眼淚落入池里驚起悲傷的漣漪,原來這酒越喝越苦,是因為它摻了我的淚。
這一杯入口,我忽覺胸口有一股痛苦的氣焰呼之欲出,一陣猛烈的抽搐,我難忍地吐出了什麼,嘴里彌漫著濃烈的腥甜。
「娘娘……」綠兒驚呆了,順著她震驚的眼,我看到池邊的一抹鮮紅,那是我的麼……
我神不守舍地驚怔,整個人呆若木雞。當我腦海里一片空白地伸手擦去唇邊殘留的血跡,我心有一瞬間的平靜。
「娘娘……」綠兒淚流滿面地抱住我,「你怎麼了娘娘……」
我怎麼了?
我自己都知道我怎麼會……內髒里隱隱有火燒地灼熱,我閉上眼試圖靜氣凝神,虛弱的仙覺變得飄渺異常,我的神魄……我的神魄怎麼了……
伊尹說我會遭到天罰,莫非這所謂的天罰就是從我的神魄暗淡開始?然後……我會像油盡的枯燈,隕歿在蒼茫的天地里?
忽然感到某種從未有過的東西在漸漸逼近,是死亡。神的身上本是不會發生的,可是這一次感覺那麼近了,那張猙獰的面孔,正在朝我發出冰冷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