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癸沒有對我怎樣,可是他在傾宮內外設下眾多侍衛,緊緊盯著我,以防我再自盡。我就像只被他軟禁的金絲雀,只能待在傾宮無處可去。
「怎麼樣啊妺喜姐姐?」若琬很隨便地推開門,步態妖嬈地朝我走來,「近來過得不錯吧?姐姐您一個人還有這麼多侍衛在外伺候著。」
「托妹妹你的福。」我手握茶杯在唇邊停滯,睥睨地瞥她一眼。
「昔日姐姐用計逼得大王元後禁足深宮,如今妹妹也用同樣的方式來孝敬姐姐你。」她諷刺味道頗濃地笑道,「這是不是意味著若琬將比姐姐你更卓越不凡呢?」
我冷冷地嗤之以鼻︰「哼,小人得志!」
「是,我是小人!」她陰陽怪氣地承認著,「你可以說我卑鄙,說我不擇手段,可誰叫我要對付地是妺喜姐姐你呢?」
「你會的不僅僅是不擇手段,更是心狠手辣!」我怒不可揭地糾正,「伊尹曾經對你的好你都忘了!」
「怎麼?若琬做的,姐姐心疼了?」她冷笑地昂著頭,「是他負我在先,也就不必在此怪我無情!」
「他負你?!」我真是佩服她的無知,「哈!他有對你許過任何的承諾麼?從一開始就是你在自作多情好不好!」
「姐姐真是太牙尖嘴利了,若琬真恨不得剁了你這張嘴!」她恨恨地咬牙,「看你還有什麼本事囂張!」
「你有能耐的話就來啊!」我才不理會她的脅迫,「看你傷不傷得了我了!」
「是啊,我沒辦法讓大王一下子了結了你,只怪他太念舊情太心慈手軟了,才留了你這條賤命!」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不過我不擔心,只要你從大王眼前消失讓他再也看不到你,我有的是時間和辦法來幫他來忘掉你!」
「你想說什麼?」我揣測她話里的字眼,「消失?你想叫我怎樣消失?」
「姐姐住在宮里這麼久一定也悶壞了吧?」她故弄玄虛地笑了,「那不如就收拾一下,出宮去洛水河邊的瑤台行宮住些時日散散心吧?」
「你要我去瑤台?」我兀自猜起她的用意,「一個人?」
「呵呵,不然姐姐認為是幾人呢?」她得意地笑我愚蠢,「難不成大王還會陪姐姐去麼?」
「突然要我去瑤台,這是大王的意思?」
「大王若是能想到這麼聰明的法子若琬就真的求之不得了!」她邪魅的眼角透出冰冷的敵意,「我要你親口求他讓你去!」
「你想讓我離開夏都遠離大王,你就可以一個人獨享他的寵愛了是麼?」我總算看穿她的企圖了。
「我說過了,我只是在幫大王忘掉你而已,」她握起我之前喝過的杯子,目不轉楮地凝視它,「你讓他這麼痛苦,是人都不忍心他再這樣被你折磨了,當著他的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出軌之事,你根本不配再留在大王身邊!你難道不應該去瑤台向神明懺悔來為你自己贖罪麼!」
「贖罪?」我嘲笑她的天真,她連我要履癸建瑤台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呵!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要支開我,我就會听你的?」
「妺喜!」她理直氣壯地直呼我的名字,「你別忘了,伊尹在我手上!」
我怔住,憤懣地瞪住她。
她說的是……伏吟的肉身?
「他是大王女人的情夫,就是死也會不得安寧,大王是要拿他曝尸的!」她冷酷地挑著嘴角,「不過有我啊!伊尹的底細只有你我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處境你知我也知!如果你不想我再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兒的話……你最好還是乖乖听話的好!」
我沉思了許久,堅決迎上她威脅的目光︰「好,我走!不過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什麼條件?」
「把伊尹交給我。」
「給你?」她有不小的猶豫。
「是,」我確定她沒有听錯,「讓他和我一起去瑤台,我就答應你永遠離開大王不再回來,從此不再過問任何有關大王有關夏都的事!」
「從此都不再回來?」她衡量著我給她提出的條件是否劃算,「此話當真?」
「你要只身一人去瑤台?」晅宮里履癸揚起驚異的眉眼,這是多日以來我第一次親自去找他。
「是的。」我平靜回答,「臣妾有罪,理應去瑤台靜心養性,向神明懺悔思過以求減輕自身的罪孽。」
「靜心養性?懺悔思過?我看你是故意不想面對孤吧!」他不相信我的理由,「你就那麼想離開孤麼!」
「大王的錯愛妺喜永生銘記,可是妺喜去意已決,望大王成全。」我心誠地拜言。
「難道他死了……這里就再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了?」他深情地握住我的手,掌心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世人皆罵我是暴君,可在我心里只給你一人的溫柔,你看到了麼?你知道孤是會珍惜你的!」
「不用了大王……」我垂眸不看他不忍的眼光,「大王不殺妺喜已經是最大的珍惜和恩寵,妺喜不會再留下奢望更多了……」
「為什麼!」
「妺喜和大王緣已盡,我們……都不必再強求了……」
「緣盡?呵呵……」他忽而放開了我,仰天冷笑,「你的心死了麼!什麼叫緣盡!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求大王成全……」
「好……孤成全你……」他怔怔地從案上拿出一方書寫王詔的絲帛,寥寥幾筆寫成,冷漠地丟在我腳邊,「孤準了!你現在就走,別再讓孤看到你!」
我雙膝跪在他面前,拾起那方王詔朝他深深一拜︰「謝大王成全……」
沒有人看到我那一拜俯首的瞬間,有一滴淚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