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倒映著一張清秀的容顏,獨自輕嘆了一聲,指尖蘸取一抹胭脂輕揉于臉頰,洇染開嬌人的緋紅,朱砂綴唇,勾勒出誘惑的美感,再細細描眉,勾勾兌兌,粗細濃淡一絲不苟。最後是眼楮,她對于眼楮花了很多工夫,濃艷的眼影,輕揚的眼線,遮蓋了昔日的純澈,鏡里華妝初成的她儼然成了另一人。她無言撫著自己的側臉,這,真的是我麼……
原來,我也可以如此美艷而妖冶,如她。
若琰款款走到她身邊,縴手捧一縷,挽出萬千風情的發髻,將妝台上的紫薇花拈起,學著臨走時岷山國的母親,將紫薇花別入鏡前人的右側發端。
若琬回過神,對若琰輕笑︰「姐姐,我準備好了。」
若琰只是沉默地點了頭,扶她起身,將她帶到簾幕之後。
夜里笙簫和奏,鐘鳴樂起,當一曲曼妙清歌撩過王的耳際,王手里的酒杯停在空中,他握緊,抬眼眉目如星。若琰見機抬手揮袖,看懂意思的宮女由兩側拉開了輕紗簾幕,彼時獨唱的女子順勢映入王的雙眼。
「你……」王一時失了言語,眼前的女子,好像她。
于王而言,那一夜如一場重溫的舊夢,可是對于若琬,她是在用王霸道的征服試圖撫慰自己隱藏的情傷。陌生的眼神,不夠溫暖的胸懷。
閉上眼看到的那是誰的一雙眸子,淡淡的憂郁暗藏眉間,想念他的溫柔如水,可是從今以後她再不會擁有。
為何要讓她看到他們纏綿的擁吻,那一眼,他在她心里的影子完全被打破了,曾經他那麼睿智和沉著,絕不是個會被感情羈絆的痴人,而此刻,他卻如此深情而貪戀地吻著她,吻一個曾經他不可能去愛的女人。
她笑她,她自作多情。
得意的,囂張的,若琬心中猛然生氣一團仇恨的火焰,她恨她,把他當做戰利品一般向她炫耀,她的驕傲,襯出她慘敗得有多狼狽!
感情是多麼奢侈的東西,若我不再有愛,我寧可忘情,我要奪去你的王寵,你的靠山,你的權位,我要你一無所有!
「妺喜……」身旁男人夢囈的呢喃如同夢魘般地將他驚醒,「妺喜……」
他在念她的名字?不!不會的!睡在他身邊的分明是她,為什麼走進他夢里的還會是那個女人!
若琬揪緊了被褥的一角,她已將自己裹得很緊,可為何還是覺得冰冷難耐,唇齒間夾雜的恨意,她恨不得咬碎那個女人的名字,直到唇上留了一行齒痕,深得滲出血絲來。
「大王是不是有心事啊?」清晨夢醒,她像只溫順的鳥兒依在王的懷里。
「孤有什麼心事,你知?」王拍著她粉女敕的臉頰饒有興趣地問她。
「臣妾還不懂大王?」她吟吟嬌笑地抬首望他,「還不是妺喜姐姐麼!」
王面色有怔,手指停在了她的發際。
「怎麼了大王,臣妾猜對了麼?」若琬迎上他早已默認的眼神,柔聲楚楚,「妺喜姐姐近來不知為何事心煩,臉上笑容也少了,大王那麼心疼姐姐,當然會為姐姐憂愁了……」
「愛妃真是體貼呵。」王擁緊了懷里乖巧柔順的女子,「妺喜,曾經也和你一樣善解人意,總是能猜到孤在想什麼。」
「臣妾幫大王想個逗姐姐開心的辦法好不好?」她忽而計上心來,興趣盎然地對他說著,「臣妾也是女子,自然更懂得姐姐的心思。」
「哦?你有什麼好辦法?」王顯得迫不及待,「快說給孤听听,只要能讓妺喜開心孤任何辦法都願意一試!」
若琬藏住心里微泛的酸意,你何必答應得這麼痛快和堅決,只要妺喜開心你不惜一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挖心掏肺寵愛的女人心里有的只有伊尹!
「臣妾听傾宮宮女說姐姐這幾日茶飯不思,不如大王就親自為姐姐下廚,獻上滿桌的真心,姐姐看了一定深受感動!」若琬撲朔的晶亮眸子閃著她難測的心機。
「下廚……」她的辦法听來新奇,王卻困窘,「可是孤哪里去學一手好廚藝?孤這雙手,拿過劍打過仗,就是沒燒過菜。」
「呵呵,這有什麼難的……」若琬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入她預設的陷阱,她歡心得不能自已,「做菜只是個形式罷了,只要給姐姐看到了結果,誰還會去追究過程?」
「孤不太明白愛妃的意思。」
「今日午時大王先去御膳房準備了,換身衣裳,可別把自己暴露了,臣妾會想個好理由帶姐姐過去,看到廚間為她用心做飯的大王,姐姐還不什麼都明白了!」若琬捂著嘴忍不住竊喜,「至于菜究竟是不是大王親手做的,那還有什麼重要的呢?」
他恍然大悟,越想越覺得她說得有理︰「愛妃的辦法妙極了!妙不可言啊!事成之後孤一定好好賞你!」
伊尹前幾日剛請辭離開,他的廚間暫時還未有新廚佔用,王理所當然地被若琬引了進去。她親自為他月兌去朝服,取來懸在牆上的伊尹的白色袍子給王換上,一切都按照若琬的計劃順利進行著,只剩下最後的,請君入甕。
騙來妺喜原來那麼容易,若琬只用了一塊小小的玉片。那曾是伊尹的貼身之物,因昔日借給若琬進織錦齋之用,見玉片如見伊尹,妺喜夫人眼前的大紅人,誰敢不賣他面子收了他舉薦的人?
伊尹忘了要回去的東西,如今成了對付妺喜最致命的暗器,想不到一向聰明絕頂料事如神的妺喜,竟會因看到一塊玉片就犯糊涂了。你急不可耐地趕來見他,對不起,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