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我去得早,獨立竹閣之外還不見什麼動靜。待我愈發走近了,忽聞古琴幽然,空靈純淨,心里驚惑,這是何人的琴聲?
入閣的步子放得很輕,撫琴人不覺我的存在。
靜心聆听,他弦下鋪陳的山水如畫。遠望他安靜無塵的面容,神情專注,琴聲縈繞里更顯得清逸俊秀了。
尾音是繾綣的,流轉著回味綿長的情思。
「听了這麼久,可否說些感悟呢?」余音里伯邑考平靜地出聲了。
我正被他的琴曲引入失神之境,忽然被他這麼一問反而驚了一怔,他是在對我說話麼?
「不用想了,」他低下頭似在調試弦音,「這里沒別人。」
「曲是好曲,彈得也如天籟,非三年五載的功底是彈不出這樣嫻熟的,只是……」我看到他有絲驚異地抬頭,是在期待我說下去,「曲中徒有山水,清澈里少了靈動的美,不妨再多些飛鳥展翅,游魚暢泳,百花爭艷里亦多些彩蝶翩飛的可好?」
「你對琴曲造詣不淺。」他淡淡笑著,和他的琴聲一樣有著悠遠的寧和。
「沒有,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說得不好伯邑考哥哥不要見笑。」我訕訕然地淺笑一縷,「還有,伯邑考哥哥的琴一定不是普通的琴吧?興許是自上古就流傳至今的曠世名琴。」
他別有意味地瞥過我的眉梢,笑得煞是好看︰「看來你對古琴了解也甚多,不如你猜猜我這把是什麼琴吧?」
「我猜?」我下意識地掃過他指下琴身雕刻精湛的花飾,「妲己才疏學淺知道的不多,就隨便猜猜,伯邑考哥哥的琴莫非就是‘清籟’?」
「說自己知道的不多還一猜就中?」他假裝責備地慨嘆說著,「妲己,還真不能小覷了你,你的學識恐怕比我們都要深呢!」
我羞赧地笑笑,換個話題緩和些許︰「對了,今日怎不見帝辛哥哥和姬發哥哥?他們難道貪玩得忘了來此听學麼?」
「他們在竹林里比試武藝,快回來了吧。」伯邑考邊回復我邊隨意撥了幾根琴弦。
「伯邑考哥哥怎麼不與他們一起而獨自在此撫琴?」
「你看我是那種好動之人麼?」他迷離笑著反問我,「練功習武不是我喜歡的,如此一人醉迷琴音獨享片刻的安寧,沒什麼不好啊。」
「你跟姬發哥哥真的是一母所出的兄弟麼?」童言無忌,再者同窗已足月有余,我知他不會介意我問得直率而無禮。
「為什麼這麼問?」他只是詫異地抬頭看我,眼里沒有不高興的神色。
「我只是想知道,一個娘親生出來的孩子怎麼性格大不相同呢?」我將心中疑惑娓娓道來,「姬發哥哥靈活好動,而你卻常常沉默寡言,很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他無所謂地用手絹擦拭了琴面,「天命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