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告訴我……」現在換做是我心里委屈了,「你沒有向我提起是她指引你去的壽仙宮,你只是在敷衍我……」
「我當初不明講就是怕你誤會啊!」他輕柔地撫模我鬢邊的碎發絲,「我何必牽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進來影響我們,我那不是自討苦吃?」
「可是姬發……」我隱忍著眼角的溫熱,輕輕囁嚅,「你還是瞞了我……她是誰……」
「好,那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我的耳敏感地察覺他勾了唇角,「她叫什麼我也不知,我不曾探問過,我只知道她是當朝宰相商容的女兒。」
我會意地沉默,凝思良久,宰相商容,位高權重,她的女兒身份自然也尤為尊貴。
「原來她是相門千金,」不禁自言自語,話中有話,「她對你……並不尋常……」
「好啦別瞎想了,」他寵溺地哄我,「她愛怎麼樣都隨她便吧,我不想管,誰叫我一門心思只愛你一個呢?」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欲露還掩︰「我哪有瞎想什麼。」
「都說女兒家小心眼,今天要不讓我親眼見識到我還真不信呢!」他言語里有幾分戲謔的逗弄,「妲己,你吃起醋來怪嚇人的,我都快拿你沒辦法了。」
我負氣地將臉別向一邊,不理會他的譏笑。
「不過這樣的你也挺可愛的,」他得寸進尺地用手指輕刮了我的臉頰,「我很喜歡看!」
「別鬧了……」口是心非,蹙眉心里卻甜得流蜜,「我們去哪里,是時候想想了吧?」
「這倒是啊,」經我這一提醒,他也開始了苦思冥想自說自話,「西岐反正是回不去了,至于冀州……我想蘇世伯現在一定恨死我們姬家人了,回冀州說不定會被他掃地出門的。」
他說的雖是玩笑話,情形卻的確不容樂觀。當爹接到西伯侯的一紙退婚書,向來心高氣傲注重名節的他就發誓要與姬家斷絕關系至死不相來往。冀州,我是真的很想念那里,哥哥說過會和爹娘一起等我回家,可是回去了姬發怎麼辦?他是不容易被蘇家人接受的,我和姬發這段感情,為什麼總是要經歷這樣那樣的磨難,我們只是想攜手共度,走完一程人生,難道在上天看來這樣的請求也算是奢侈的麼?
「妲己,對不起,」他看到我眼神里暗藏的失落,疼惜且愧疚地捧住我的側臉,「我讓你很為難……」
「不,姬發,」我握住他的手背,轉過臉看回他,「我們就這麼走下去吧,不管將會走到哪里,只要有你在身邊陪著我,哪里都好。」
「不回冀州真的可以麼?」他不夠確信地問我,「你真的願意從此與我浪跡天涯?」
「當然了,」我雙手合抱住他的手掌,用手心的溫度告訴他我的決心,「天下這麼大,只要我們肯一起找,一定會有我們的棲身之地的。」
「好,我們現在就走!」座下的馬在他的指示下又出發了,他抱我坐好,手臂環住我的腰肢,耳邊溫柔承諾,「去找一個地方,與你白頭到老。」
黃昏夕陽好,余輝為我們前方的路途染上了金黃的色澤,那些紅或紫的雲霞,相偎于天際纏綿悱惻,一對痴情眷侶騎馬徜徉在嫵媚的霞光下,遠行天涯。
行了兩日,路上只稍作些休憩,不由有些困乏,再看天色忽而陰沉了,青*****雨,涼意微襲。
「姬發,」我側了臉小聲喚他,「天氣不太對,好像要下雨了,我們……是不是先停下來找個地方避一避,等雨過了再繼續趕路?」
「你說的我也一直在想,」他漸漸緩下了馬的速度,「雨天不宜趕路,你身子弱淋濕了會著涼的。我們再走幾步,前方似乎有個樹林,我們就去哪里避雨好不好?」
心頭不自覺涌上一股暖意,原來我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我不曾想到的亦早已在他腦中,這一路他不乏體貼備至,我愈發堅定了選擇跟他走是對的,無論吃再多苦都無怨無悔。
剛把他的馬安頓好,系緊了韁繩便覺得有雨點落下了,很快又成了豆大的雨珠,細密散落猝不及防。
姬發情急之下月兌下了最外面的衣袍,抖一抖鋪展開來︰「妲己,快過來!」
我听話過去,他用袍子為我護住頭頂,不讓雨水打落到我的身上,這是我用過的最「貴」的雨傘。
「你也進來遮一遮!」我硬是要將衣袍往他那里挪動一些,我不能眼看著他保護了我,自己卻被淋濕個徹底。
一件衣袍遮蔽下的一個小世界,只有他和我,微不足道卻足夠安寧。他雙手托著袍子,我偎緊了他與他奔跑在雨中,樣子明明已經狼狽得夠可以了,四目相對的時候卻還是可以相視一笑,在彼此含笑的明眸里看到幸福的曙光。
我們終于找到一棵高聳的大樹,枝葉繁茂形成了一把擎天巨傘。我們靠著樹根席地而坐,他依舊舉著衣袍為我阻擋那些樹葉縫隙里滲下的雨水。
「雨打綠葉三兩聲,」我靠在姬發的肩上,伸出一只手,葉上落下的雨珠滴在我攤開的掌心,空靈清新,「這樹林真美,不禁讓我想到冀州的竹林,一場春雨洗禮過後更見青翠……」
「妲己,」姬發低下臉耳語呢喃,「想家了?」
我微笑地搖頭。
「騙不了我的,」他握住我安放著的一只手送到懷中,「因為我而讓你不能回家,對不起……」
「不許再這麼說了,你並沒有欠我什麼,因為……」我抬起頭迎上他的雙眸,「你不是也一樣回不了家麼?既然你可以為我放棄西岐,那麼我為你放棄冀州又有何妨?」
「你真的……不想再見一見你爹娘?」
「緣未散終會見的,」我又重新棲回了他的肩膀,望著手心的雨珠濺起水花,「我想,他們需要時間,總有一天爹娘會接受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