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烙?」帝辛蹙眉不甚訝異地望我。
「這是由費大夫提出的刑罰。」我微微笑著解釋說,「大人說的有理,對于梅大夫的罪行,罰重了顯得帝辛哥哥不人道,罰輕了又有失威嚴,妲己覺得費大人的提議正好合適,可謂盡善盡美。」
我說著順勢抬頭向一旁的費仲看去,他感恩于我在帝辛面前對他的提攜,恭敬俯首︰「大王,蘇娘娘所言正是。」
「既然妲己覺得好,孤就照你們的意思去做。」帝辛會意地點頭,「此法具體如何實施稍後就由費大夫詳細向孤說明,這件事妲己就無需再費神了。」
「臣遵旨。」
過了些時日,監造官呈報說刑具已完工,帝辛邀我同去監刑,並召來文武百官,上演一場殺雞給猴看的好戲。
九間殿外,偌大的一座廣場,我依偎帝辛站在看台上,俯視台下分立兩邊的群臣。
午時,監造官將刑具推上。只見那黃澄澄的銅柱似有參天之勢,果真高二丈、圓八尺。
帝辛傳旨帶梅伯上殿,眼見被扒了官服的梅伯赤著上半身由獄卒拖帶而至,商容和其他王公大臣們無人敢站出阻撓。
「老匹夫,你抬頭看看那是什麼東西?」帝辛頗為得意地對他冷笑。
梅伯冷冷地甩過頭不屑一顧。
「孤告訴你,這是專門為你梅大夫準備的炮烙之刑,待會有你好受的,看你還敢如何猖狂!」
梅伯厭惡地朝帝辛啐了口唾沫,大罵一聲無道昏君。
「混賬!」帝辛暴怒躍起,幸好及時被我拉住了衣袖。
他閉上雙目,臉色陰沉地揮手示意用鐵索綁縛其手足捆綁到銅柱之上。至此梅伯仍未露出一絲驚懼之色,只是瞪著一雙憤怒地眼仰望看台上的帝辛和我。
隨後帝辛命人點火灼燒,在梅伯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銅柱愈發透出通紅的色澤。
我頓時方寸大亂,抬頭看帝辛卻發現他並無要制止的意思。
「帝辛哥哥想做什麼……為何還不讓人放開梅大夫……」
「放了他?」帝辛冷冷哼道,「你沒听到他剛才是怎麼罵孤的?就沖著他那句昏君,孤就昏給他看!」
「不可以帝辛哥哥!」我驚慌失措地握住他的手,「我們說好只是炮烙其四肢讓他受些皮肉之苦,沒有想過要他的命!」
「賤人!」忽然听到梅伯在廣場上放聲大罵,帶著慘烈的哀嚎,「蠱惑君心殘殺賢臣!蘇妲己你個賤人!」
「妲己,這樣的人你還要他活命嗎?」帝辛臉色沉得可怕,他甩開錯愕語塞的我,咆哮著命令侍卒架炭再點燃一門火,「繼續用刑!給孤狠狠地扇!孤要炮得他筋骨成灰!」
看台太遠,梅伯只看得到我在帝辛耳邊煽風點火,在他眼里,我早已先入為主成了小人,根本听不到我是在向帝辛求饒。
三門烈火灼燒,銅壁紅透,梅伯越發沒了咒罵的力氣,只化作聲聲不止的嚎叫,刺痛耳膜。
「大王快住手!」我想要喚醒已經被憤怒折磨得喪心病狂的帝辛,「你不能這麼殘暴!」
他卻充耳不聞,在我看來,他已然瘋了,任何的勸阻都听不進去。
「費大夫!」我無奈呵斥站在旁邊的費仲,「你還愣著干嘛!還不快讓他們住手!」
「娘娘,無大王口諭,微臣豈敢擅自停刑?」費仲乃是波瀾不驚,做出十二萬分的鎮定。
「帝辛哥哥……」我哀求地望著無動于衷的他,此刑由我親口推薦,卻落到這覆水難收的田地,萬般懊悔和自責抽痛了心扉。
綁在柱上的梅伯垂死掙扎,氣息奄奄,終伴著慘烈的哀鳴氣絕而亡。
梅伯的死狀慘不忍睹,身體發膚皆被炮成焦黑,大臣們個個被嚇得面如死灰,我只看了一眼便深感月復中翻江倒海。
廣場上濃烈的惡臭彌漫了整座九間殿,久久散不去。我四肢癱軟到近乎暈厥在看台上,是費仲眼尖扶住了我。
「你們都給孤看清楚了!」帝辛指著梅伯炮焦的尸體喝令群臣,「以後再有胡言亂語出言辱罵聖躬的,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費大夫,刑具是你設計的,你說過只會讓梅大夫體無完膚受皮肉之苦而不會要了他命的!」壽仙宮中我厲聲厲色地質問費仲,「結果如何?你給本宮解釋清楚!」
「娘娘此言差矣。」費仲的回答卻著實叫我驚愕,「三門烈火同時灼燒下銅柱通體滾燙,梅伯血肉之軀又非金剛不壞之身,娘娘認為還有可能活命麼?」
「你之前是怎麼說的?你向本宮保證過不殺梅大夫,為何現在出爾反爾!」
「娘娘又錯了,唯一有權力殺或不殺梅大夫的只有大王。」費仲巧言善變極盡詭辯之能事,「那炮烙原先只點了兩門火,並不足以使其喪命,是梅伯口出狂言激怒了大王,大王才會下旨加火的,如此說來,梅伯是自尋死路死有余辜啊。」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我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罵道,「你害大王錯殺了賢臣,還敢在此幸災樂禍!」
「致使大王殺賢臣的是娘娘你啊,娘娘怎麼忘了?」他泰然自若地把責任推個一干二淨,「炮烙的法子雖是由微臣提出,但可是經過娘娘金口一言大王才會照做的。」
「你分明是陷我于不義……」我想不到他是這麼奸猾的人,氣得全身發抖,「壞人全讓本宮做了,你倒好,不用背一點兒的罪名!」
「娘娘,人既然都已經死了,現在還來追究是誰的過錯還有意義麼?」
「你……」
「人是孤殺的,殺就殺了,沒什麼不可以!」帝辛的聲音忽然闖入,冷若冰霜,「妲己,別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可是帝辛哥哥,梅大夫臨終時死不瞑目,他必定認為是妲己讒言所害……」我心負罪地隱隱作痛,「梅大夫死時的樣子妲己到現在都忘不掉,太可怕了……」
「你在宮里只管安心,不用管別人說什麼活怎麼想。」他撫慰地環住我柔弱顫抖的雙肩,「孤這次算是殺一儆百,看今後還敢有人不服孤的管束,說你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