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指凝雪,輕撥瑤琴,心神飄散千里,不知所蹤。
驟然弦斷,躍起的琴弦猛地抽過我的手指,那一抹生疼,瞬間刺心。
「小姐!」晚菱見狀慌忙跑到震驚的我身邊,疼惜地輕柔我的手指,「小姐沒傷著吧?」
我怔愣地望著我斷開的琴弦,為何它莫名斷了?弦斷是大凶之兆,莫非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怎麼我的心會那麼惴惴不安……
「小姐的手指受過傷,當心又劃破昔日傷口……」晚菱細心揉著,不時朝我的指尖輕輕吹氣,「還疼麼?」
「娘娘,」殿外的侍女側影映在門上,「摘星樓有宮婢求見。」
我從晚菱手中抽回了手指,理了理衣裳︰「讓她進來。」
來人徐步走入,下跪行禮︰「娘娘,伯邑考公子請娘娘去摘星樓一見,有要事告知。」
我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一緊,伯邑考又想和我說什麼?
登上摘星樓,我步調安然,遠遠見他佇在風里,背影有些沉重。
「該說的妲己都已經說了,」心想他約我相見必定又是為了姬昌的事,我索性先開了口,「若想請我幫忙救你們的父侯,妲己真的愛莫能助。」
「娘娘錯了,臣今天約娘娘來這里想跟娘娘說的無關我父侯,而是關于姬發。」他緩慢轉身面對我,我順勢看到他手中握著一卷竹簡,「姬發中毒了,性命危在旦夕……」
有那麼一瞬,我怔愕得瞪大了雙目。回想剛才撫琴弦斷,難道所預言的災禍就是這個?
「中毒?」
「是中了天仙子之毒。」他眉頭深鎖焦慮盡露,「此毒無藥可解。」
我的心如同捆著巨石一路下墜,但我很快認清了自己的立場,面無表情甚至勾出一絲冰冷的弧度︰「那麼長公子還不收拾行李趕回西岐?興許還能見上世子最後一面。」
「怎麼這個消息對娘娘而言無關痛癢嗎?」他見我態度冷漠,到底是心寒了。
「世子遭此大劫,本宮也對周族深感同情。」我不忍撕下面具裝模作樣說得不甚輕松,「除此以外,妲己實在不知道還應該有什麼感受。」
「如果姬發親耳听到你這番話他該多麼痛心?」他牽強的笑愈發難看,「難道過去的一切你都忘了嗎?冀州,竹林,承諾的一生一世……如果這些娘娘都忘了,實在讓臣難以置信!」
「似乎先忘記的人不是我,是世子吧?」任他是再苦楚的表情我都依然無動于衷,「不要總是提那些陳年舊事幻想著我會心軟,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和他早就恩斷情絕,彼此互不干涉。」
「娘娘說得這麼絕情真的是出于本意嗎?對,我承認最先背叛你們感情的是姬發,可是不代表那是他自願的,他也不想你們會變成這樣!」他似是在苦口婆心地勸我,「他新婚之夜你哭著跑出侯府,我帶你去了你們的小茅屋,你留下玉佩要我交給他你就不辭而別了……後來姬發有去找過你,他一直追到了涂山,可是找不到你啊……誰也不會想到時隔多日竟會听到你被大王封為貴妃的消息,他能不心痛嗎!」
「你都知道是背叛了。」親口說出這兩個字我心口也很疼,「那你就更應該清楚,在我妲己眼里,背叛是絕對得不到原諒的!走到如今這種覆水難收的地步全是他一手造成,還來怪我絕情狠心有意思嗎!」
「他被下了迷藥……」他眼里的痛惜剜著我的心髒,「他對邑姜做的全是因為被人設計了,他不是故意的!事情無法挽回了他也很痛,你真的不能體會他的苦衷嗎妲己!」
「不要和我說這些!我不想听!」我悲憤地轉過身逃避,「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他的死活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灕灕澈水,天宮如璇,前世的情緣你還記得嗎!」
我走了幾步,愕然驚心。
回頭萬分詫異地望他︰「你怎麼會知道?」
「我是怎麼知道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是姬發值得愛到現在的妲己嗎?」他的眼眸深邃讓我看不到心底,「還是天璇等的灕澈嗎……」
那一瞬的風有如凝固了,我听不到風聲,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听不到時間在走,萬籟俱寂。
「你跟我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沒辦法救他。」
「我打算這幾天就動身回西岐,父侯的事只能先耽擱了。如果娘娘執意不肯救我父侯就算了,臣離開朝歌的這些日子若牢中有何變故,懇求娘娘盡一絲綿力保我父侯不死。姬發生死未卜,我知道你管不了也不想管,但還是希望娘娘慎思,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他的話回響了一路,我揣著滿月復心事默默走著,穿過宮殿樓宇,到達長樂宮外。
「費愛卿這件事辦得這麼好,孤重重有賞!」
我推開正殿大門的時候帝辛正如是對費仲稱贊。
「妲己?你怎麼來了?」他對我的突然造訪大為意外,忙起身走到我身邊,柔情綿綿地擁我入懷,「是不是想孤了?孤與費大夫說些正事就過去陪你好不好?」
他溫柔地吻著我的臉頰,我卻盡是一張冰冷的面孔︰「是在討論如何毒死西伯侯世子吧?」
他驀然怔住,嘴唇緩緩離開了我的側臉。
「是你做的吧?」我抬起質問的眼神看他,「是帝辛哥哥派人下毒,意圖毒死姬發的是不是!」
他別過臉躲開我的追問,裝作一無所知︰「孤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除了帝辛哥哥,沒有人會盼望著姬發死……不是你還有誰!」
「留著他是養虎為患,孤只是想除掉西岐那些後顧之憂而已。」他冰冷地背著我,口氣堅決,「不管是為了江山還是為了你,姬發都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