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看,下雪了!」副將騎馬和他並肩,警覺地提醒他說道。
姬發頓時繃緊了神經抬頭望天,落下漫天大雪,悠悠然飄落,輕似白羽。
「眼下還未入冬,怎麼會下雪?」姬發越想越不對勁,心里頭尋思這雪來的詭異,會不會是有妖魔作祟,企圖用大雪封山阻擋他們的去路。
背負著尋找商家大小姐的使命,出來也已有些日子了,卻仍舊勞而無獲。無奈只得一路向東,這片樹林又是必經之地,重命在身,姬發別無選擇,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闖。
意料之外地,他和子黎竟在這里不期而遇了,她還是幾年前他見到的驕縱樣子,會蠻不講理,會耍小脾氣。
除此以外,他也見到了她,一個好似曾經在夢里出現過的白色影子,雖然蒙著面紗,卻露出一雙憂傷的淺紫眸子,澄澈剔透,如易碎的琉璃。那雙眼楮,他為什麼感到好像在哪里見過?為什麼……與她目光交會的瞬間,他會隱隱心痛?
不行,他一定要向她問個明白,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可是她卻決然而去,衣袂翩翩,飄渺絕塵。
他追不上她,盡管他已經拼盡了全力,卻還是被她一指奇術變幻出的迷蒙飛雪阻隔在了一步之外,明明已經那麼近,卻還是觸不到她,哪怕只是衣服上的一邊一角。
手上她柔軟的純白面紗,是她留下的唯一記號,證明他看到的白影的確存在,而不是他臆想的夢境。
忍不住湊到鼻尖輕嗅,這種香味……好熟悉,令他剎那間失神,成片的花海浮現腦海,那是什麼花?像滿地的落雪,潔白無瑕,醉人心魄。
姬發苦思冥想,思索著那天看到的一切,把自己搞得糾結不堪倒還有一個原因。他身中劇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他腦中一度昏昏沉沉分不清虛實。直到有天夜里,他依稀看到個穿輕紗軟裙的女子守在他的床頭,喚他天璇,嗚嗚咽咽如泣如訴。夢里那白衣女子吻著他的唇,纏綿悱惻,只是他看不清他的臉,他幾番想掙扎著想醒過來看清她的樣子,渾身卻像被捆綁了般,雙眼也不听自己的使喚,愣是睜不開。
不由自主地走至門外,姬發听見房內歡聲笑語一片,氣氛似乎很融洽,令他都不忍敲門打擾她們。
「誦兒抱不住太子,娘不能給誦兒抱!」邑姜笑呵呵地將太子抱在懷中,有意遠離了誦兒。
誦兒急了,兩只小手伸得更高︰「誦兒好不容易多個弟弟,誦兒要和太子玩兒!」
「誦兒乖,太子還小,沒法和誦兒玩,等太子長大些了,誦兒你這個小哥哥就可以帶著太子到處玩了啊。」子黎見孩子一臉天真的樣子,也忍不住眉開眼笑地逗他玩,「誦兒既然這麼喜歡小孩子,就快催你娘和你爹再多給你生幾個小.弟弟小妹妹的呀!」
「盡在孩子面前胡說。」邑姜難為情地羞紅了臉,佯裝生氣地數落了子黎一句,「當心帶壞了孩子。」
「邑姜姐姐這可就錯怪子黎了。」子黎撲朔著兩汪秋水明眸,滿眼委屈狀,「子黎也是在替誦兒說出他的心里話呢。誦兒知道他爹是大周的世子,娘是世子妃,當務之急就是為大周傳宗接代綿延子嗣,這樣大周才能後繼有人將大周發揚光大,光生他一個獨苗苗怎麼夠呢?誦兒說是吧?」
說著子黎還順勢將手搭在誦兒幼小的肩膀,誦兒年幼懵懂,听不出子黎話里的內涵,只傻傻地點頭說是。
見誦兒附和自己,子黎更來勁了︰「姐姐看吧,誦兒也認為是呢!」
「油嘴滑舌。」邑姜輕輕撅著嘴睨了子黎和誦兒一眼,回眸間不經意瞥到門口佇立許久的姬發,甚為窘迫,「呃……夫君?」
「冒……」喊了一半忽然發覺場合不對,子黎連忙改口,恭恭順順,「世子。」
姬發淡淡勾了嘴角算是回應,暗示她們可不拘小節。走到誦兒身邊愛憐撫模他的小腦袋︰「你們又在拿誦兒尋開心了?兩個大人合伙欺負一小孩子也不覺得害臊?」
「我們哪敢欺負世子爺的寶貝兒子!」子黎微微蹙眉眼神無辜地裝傻,「誦兒這麼機靈,子黎就是想欺負也欺負不了呀!」
「呵呵……」姬發想不出該說什麼,只是輕聲干笑,淡若微風。
「世子!世子……」家僕連聲呼喚著沖進來,「丞相要您現在就過去呢……」
姬發奇怪地回頭問他︰「為何這麼慌張?」
「世子……侯爺他……」家僕一時興奮得結巴了,「侯爺他回來了!」
姬發不由一怔,邑姜和子黎也流露驚喜之色,三人異口同聲︰「是真的嗎!」
「世子……千真萬確啊……」
「父侯回來了!」大喜過望,姬發情難自已地歡呼著,「父侯終于回來了!」
「我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邑姜亦是激動得滿眼淚花,不經意地握住姬發的手腕,「父侯回來,大哥一定也跟著回來了,夫君快過去看看吧!」
「嗯!」這自然也是姬發所想,他什麼都顧不得了,立馬奔出了房間。
剛被釋放重獲自由的西伯侯被西岐臣民擁護其中,多年的離鄉背井,當他終得以重新踏上這片久違的故土,他只覺得兩腿顫抖,近乎暈眩,倏地,眼中就飽含了熱淚。
「父侯!」
循聲望去,只見是姬發飛奔而來,一時失控地跪倒在他面前︰「父侯……兒臣恭迎父侯回來……」
「好……」西伯侯喉間哽咽,隱忍得兩眼通紅,「姬發你起來。看到你將我周族治理得如此出色,為父非常欣慰……」
姬發起身整了整衣衫,下意識四處張望,頓覺疑惑︰「父侯,為何不見大哥回來……」
「邑考……」西伯侯感到開口那麼艱難,「邑考他沒回來……」
「為何?」姬發一頭霧水,「他怎麼不和父侯一同回來?」
「他回不來了……」
姬發心陡然一沉,慌了︰「父侯說的是什麼意思!」
「邑考……他已經死在朝歌,永遠都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