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朝歌,城里一家酒樓里二人舉杯暢飲興致正高,高聲談笑著一件令他們頗有成就感的喜事。
「有勞黃將軍為民除害消滅了那幾只狐妖!」楊任端起滿滿一碗酒就要敬對面的黃飛虎,「讓它們從今以後再不能興風作浪害人!」
飛虎豪爽一飲而盡,回想著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不禁感慨萬端。
猶記得鹿台落成之夜,國主為討好蘇妲己在鹿台擺下奢華盛宴。由于臨近新年,朝歌集市張燈結彩人聲鼎沸,全城百姓都熱熱鬧鬧地歡慶新春。而作為大將軍的他需奉命帶兵在城中巡視,保衛皇城安全。
正當他執勤至王宮正門之外,忽見宮里升起兩束煙火在夜空盛放,化作戲珠的二條赤龍。他百思不解,疑惑這是何人變的戲法,如此神乎其神。
深夜筵席散後上大夫楊任就心急火燎地找上他,說是宮中入了妖孽,想請他武成王幫忙想想辦法。
當他得知原來那所謂的紫霄仙子和眾仙人弟子皆是修煉成精的狐妖所變,冒充神仙來蠱惑聖聰,而且與奸妃蘇妲己關系非同一般,說不定還是她招來的,黃飛虎就不由惱羞成怒。
于是他毫不猶豫答應了楊任的委托,立即帶上幾個親信的副將,順著楊任的指示趕到了離城三十五里的軒轅墳。荒郊野外,又是孤墳群落,如此人跡罕至的地方卻是那群野狐的棲身之處。
黃飛虎在墳旁找到了個石洞,傳出陣陣酒氣和狐臊味。飛虎命一名副將探進半個身子一看虛實,副將回稟說那五個孽畜正在洞里酒醉酣睡。
飛虎大喜,命他們封住洞口,點燃大火生起滾滾濃煙,燻得洞里的狐狸哀嚎不絕。
漸漸地里頭沒了動靜,想必那些狐狸精都燻死了。遂將狐狸尸首拖出,剝下皮毛帶回去做成狐裘,等著第二天由楊任獻給大王。
「幸好大人火眼金楮識破這群妖孽。」黃飛虎舉杯回敬。
「都是多虧昔日仙道雲中子臨走之日為老夫開了法眼,才可看穿它們的妖身。又料定它們一個個喝得爛醉如泥也架不得妖風起不得妖霧,趁此機會將它們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只可惜……」黃飛虎淺啜美酒,愁眉深鎖,「我們殺的只是些嘍,真正的妖孽還在大王身邊,難以對付……」
「今日老夫將狐裘獻給聖主,將軍是沒看到,妖妃的臉色立馬就不對了,雖然她嘴上不說,心里一定血流成河了。」楊任得意笑起,只感到大快人心,「老夫這次就是要讓那狐媚子知道厲害,看她以後還敢迷惑大王!」
酒濃興致也濃,不覺就喝至半酣。見天色甚晚楊任就要告辭,飛虎本想多留他會,無奈楊任實在推月兌只好作罷。
楊任走後不多久,黃飛虎也回了自己的將軍府。
「將軍!」他一進門家僕就忙不迭地跑過來,「黃貴妃派人送信回來了,要將軍親自過目。」
飛虎頭昏腦脹地接過竹簡,只看了幾行頭腦就瞬間清醒了,越往下看臉色越凝重。
「小妹……」
看完婉鶯的親筆書信,他只覺得兩腿發軟,手也經顫抖不止。
妲己和晚菱相攜走出鹿台之後,緋彤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她的寢宮,拾起梳妝台上遺落的竹簡,嘴角微微泛出陰冷的邪笑。
「娘娘,外面有人來傳話,蘇貴妃已經過去摘星樓了。」
雅容服侍婉鶯穿戴,原本憔悴的臉上霎時容光煥發,只是淚光楚楚溶了憂色。
「那我們也過去吧……」她淡淡說了句,徐徐起身。
正月初一帝辛事務繁忙,有很多繁文縟節的禮法儀式,等他忙完一圈疲憊地回到鹿台,卻發現妲己並不在寢宮。
「娘娘去哪了?」
「娘娘她……」晚菱記得主子的吩咐,編了理由搪塞他,「回大王,娘娘出去散心了,說晚些時候會回來……」
「大王別听她的!」誰料緋彤很不是時候地沖進來打斷她,面色焦慮,「大王,妲己姐姐被黃貴妃約去了摘星樓!」
「摘星樓?!」帝辛頓感莫名其妙,「孤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再去摘星樓,她約妲己去那里做什麼!」
「這個喜媚倒不知道……」緋彤裝模作樣說得煞有介事,「不過喜媚算出姐姐今日有大凶之兆,大王看要不要……」
「糟了……」帝辛也已預感到事情不妙,匆匆忙忙地跑出鹿台,欲趕往摘星樓。
走向摘星樓的那段路好像特別漫長,婉鶯步履沉重,失了一路神。
哥哥,天子無道,寵信奸佞,為妖妃蘇妲己殘殺忠臣,殺妻棄子,無惡不作。看到王後含冤慘死,自剜雙目卻死不瞑目,死前仍要為殷商保住太子這一條血脈,可憐太子幼小還不諳世事,就要承受喪母之痛和被父遺棄的殘酷宿命,婉鶯實在于心不忍……
婉鶯身處後宮,一向與世無爭安于平淡,眼觀這場血雨腥風卻無能為力,惶惶不可終日。
妖妃狠毒,大王昏庸,壞事做盡怨聲載道。三個月前又誣陷邑考貪戀妲己美色,起歹心欲對她非禮輕薄。婉鶯深知邑考是正人君子,對妖妃無禮之事純屬子虛烏有。邑考枉死摘星樓,死後還不得善終遭受醯醢之刑,如斯慘無人道,婉鶯痛徹心扉不能自已。
日前妲己又招一妖女胡喜媚入宮,假稱神仙蒙騙大王,實是與蘇妲己狼狽為奸,共毀殷商根基。
如今整座王宮已是妖孽叢生烏煙瘴氣,大王又執迷不悟醉生夢死,婉鶯心寒意冷,只覺人生無望。
既然婉鶯是宮里所剩無幾的清醒之人,婉鶯決不能坐視不理,任由妖孽蠶食百年成湯江山。婉鶯願憑血肉之軀盡一己之力,為臣民百姓誅殺妲己這禍國妖孽,和她同歸于盡亦無怨無悔。
婉鶯心意已決,哥哥無需掛念,只望婉鶯走後哥哥棄暗投明另報賢主,莫再受婉鶯牽連。
婉鶯絕筆……
默默尋思著,不覺自己已經上了樓,而她約的人,也已一襲素衣佇在風里遠遠地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