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撐著封住穴位不讓毒液流入心髒傷及我傷勢未愈的狐魄,而我所使的法術卻讓婉鶯瞠目結舌。
「你會妖法……」她惶恐地戰栗著,「原來外人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妖孽……」
「我不是……姐姐……我雖然是妖,但我沒害過人……」我不是凡人,雖然這鴆毒並不能立即讓我斃命,卻叫我喪失了全身的力氣,「我一心只想著修煉,然後去找天璇……可是我們命里有劫,不得不輪回轉世……」
「你別再說了!」她厲聲喝住我,「從不會有不害人的妖精!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是真的……我沒騙你,姐姐你要相信我……」身體和心里的痛折磨得我不堪負荷,我的視線被淚霧阻隔,「我從不害人……」
「那你為什麼要害伯邑考!」苦苦痴纏的還是一個情字,這便是她始終不肯原諒我的原因,「既然你當他是你的知己,你又怎能對他痛下殺手!」
「因為他懂我……他是世上唯一懂我的人,他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我的前世……」我終不再隱瞞,我必須打消她對我的誤解,「他也知道我為救姬發被姜子牙丞相重傷了狐魄,只有他的玲瓏心可以為我療傷為我續命……」
「所以你為了得到他的心就可以將他殘忍殺死?!」她只听了一半就已克制不住,「你怎麼能這麼自私!你就是這麼利用他對你的愛嗎!」
「他不是我殺的,是自盡……」我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他把心給我……是希望我能活下去……」
「不可能!你在騙我……我不信……我不信……」
她悲痛,是因為她難以接受伯邑考會為了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她寧可強迫自己堅信是我害死的伯邑考,這樣她才會好受一些。
「一定是你……」她失控地撲上來雙手掐住我的脖子,臆想的仇恨讓她痛不欲生,「是你搶走他的心……是你害死他!當初你讓大王殺比干丞相就是想要玲瓏心!你這個魔鬼……又怎麼會放過伯邑考……」
「姐姐……」身中鴆毒的我手腳發軟,一點力都使不出,「你就那麼恨我……為了伯邑考真的要親手殺死我嗎……」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她已是悲傷得淚流滿面,從她垂淚的眼眸里,我看到絕情,更多的是絕望,「為什麼要傷害伯邑考……為什麼……」
「難道我們的姐妹之情真的無法挽回了……」她手里的力氣愈發重了,卡得我愈發喘不過氣,「姐姐……」
「我們早就不是姐妹了!你去死……別留在世上害人……快死……」
「妲己!」就在我近乎窒息的一瞬,我听到帝辛的呼喊,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們的糾纏,以及瀕死卻不作掙扎的我,他咆哮著命令婉鶯,「快放了妲己!」
婉鶯似乎沒听到,掐得更用力了,看來她要我死的決心是那麼強烈。
我的雙眼快闔上了,透過眼縫我看到帝辛飛步而來,不由分說拽開了婉鶯。
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婉鶯被她甩出好遠直逼扶欄,受到強力沖撞的婉鶯一時沒站穩,仰面翻過了扶欄不慎傾入樓外,她淒慘的叫聲劃破夜空。
「姐姐!」我霎時驚心,來不及多吸上幾口新鮮空氣就飛去欄邊總算拉住了她一只手。
她整個人都處在半空中了,只有那只手腕被我握著,我使出自己僅有的氣力抓緊了她,我不能放,因為我知道摘星樓這麼高,她一旦摔下去必會粉身碎骨。
墜落了一半發現自己被拉住的她驚奇地睜開眼,只看了身下漆黑的無底深寒就心驚膽戰,兩腿本能地掙扎著。
「姐姐別怕……」我虛弱地安慰她,「妲己會拉你上來的……」
「你為什麼要救我……」她聲音的顫抖流露出她的害怕,「我剛才差點就掐死了你,你怎麼不讓我死……」
「因為你是我的婉鶯姐姐……不管你有多恨我,你對我做過什麼,你都是我的好姐妹,妲己不能見死不救!」
「是麼……」她淒絕的笑隱匿在黑夜里,我漸漸看不清。
由于封住了狐魄,我使不出法術,肉身又因為鴆毒的蔓延變得越來越虛弱,我有限的體力不知還可撐到幾時,不過我不放棄,雖然很慢,但仍能感覺婉鶯在被我一點一點地拉回來。
「姐姐,把手給我……」
我伸手去接她的另一只手,就快夠到了,可就在我快踫觸她指尖的瞬間,一道靈光劃過我的手背,割開一條血口,那種疼,凜冽得鑽心刺骨。
眼睜睜望著婉鶯的手從我手心滑月兌,最後一刻她眼神里的驚恐刺痛了我的心扉,她的臉,就這樣沉入了死寂的黑色,我握不住,呆若木雞。
「姐姐……」
我撕心裂肺地哀嚎著,若不是帝辛沖過來死死摟住我的腰肢,發瘋的我定會跟她一同飛下樓去。
「你放開我!」我哭求著帝辛,淚雨滂沱,「我要救她……我要救她啊……」
「冷靜妲己!別做傻事!」帝辛說什麼也不松手,無論我怎麼反抗要掙月兌,「摔下去你也會沒命的!」
「你說婉鶯姐姐死了嗎……」我悲痛欲絕地扯住他的衣襟,「你胡說!姐姐不會死的……」
糾纏里我瞥見一旁的緋彤,嘴邊勾勒陰冷的邪魅,似在冷笑,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听說婉鶯死狀很慘,帝辛不讓我去看她的尸首,怕我承受不住。
她的棺槨被葬入王陵,與昔日的姜王後鄰冢。
出殯之日我去送了她。臨近封棺的一刻,我含淚將她繡給伯邑考地香囊放入棺中她的枕旁,她沉睡的容顏,美麗卻蒼白。
婉鶯,我把香囊還給你,隨你同眠,就像他陪在你身邊,你不會寂寞了……
「你說郊兒現在西岐?!」听到費仲的稟報,帝辛震驚,「好你個姬昌,孤剛放你回去你就私藏孤的兒子!看來是存心要同孤作對了!」
「大王覺得這事應該如何處理……」
「你沒長腦子嘛!」帝辛勃然大怒地叱罵他,「還要孤教你怎麼做?當然是派兵剿滅西岐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了!」
「可是大王……」費仲忽然驚恐地跪在殿前,「臣听聞東伯侯已經私下里與西岐結盟,還有被大王處決的南伯侯鄂崇禹之子鄂順也起了反心,似乎也已和西岐串通一氣……還有武成王黃飛虎,據說日前也帶著他手下的兵力投奔西岐,還有……西伯侯還讓其世子娶商容丞相的遺女立為側妃,使得商容氏族的那幫勢力也都心甘情願地歸順了西伯侯……」
「什麼?!」帝辛怎麼也想不到西岐的勢力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這麼強大,直教他恨得咬牙切齒,「這群混賬!你立刻傳北伯侯崇侯虎進京,叫他去長樂宮見孤!」
這樣的結果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戰火似乎一觸即發,難道……殷商與西岐的斗爭真的開始了?
帝辛去了長樂宮,與崇侯虎商討了一夜揮軍討伐西岐之事。
「妲己,你要回冀州省親?」在此節骨眼上我提出這種請求難免叫帝辛詫異。
「妲己知道這種不情之請會讓大王不高興,但是婉鶯姐姐剛走,妲己心里真的很難過……」
「你的心情孤很明白。」他到底是心疼我的,不忍拒絕,「這段日子你留在宮里也只會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回鄉一趟也好,就當是出宮散心吧。只是需不需要孤陪你一起?」
「不用了大王……」我猶豫地推辭說,「大王眼下有要事纏身,還是以國事為重吧。回鄉探望爹娘,妲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妲己真是善解人意。」他動容地執起我的雙手,「趁著這次去冀州,你替孤向你父親蘇護轉達一句話,孤想剿滅西岐那幫叛黨,蘇護身為皇親國戚,效忠于孤他責無旁貸,所以他要做好掛帥出征的準備,孤決定要他做討伐西岐的領頭軍。」
「……」
他的口氣認真,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他要我爹帶兵去和西岐作戰,去攻打姬發?
臨走前一夜我獨自在寢宮里做些收拾,帝辛依舊去和他的親信討論伐周大計,只是我沒想到緋彤會來。
「真是自討苦吃啊……」她故作妖嬈地走近我,諷意十足,「你當初非要救那姓商的丫頭,看看她做了什麼?搶了你心愛的男人,這下開心了吧?」
她就那麼狠地刺到我的軟肋,在我傷口上撒鹽無疑是讓她痛快的。
「你別高興太久,婉鶯姐姐這筆賬我早晚會和你算的。」
我這突然的狠話倒讓她怔住了。
「如果不是你用妖術劃破我的手,婉鶯姐姐就不會墜下摘星樓……」
「是又怎麼樣!」她理直氣壯地瞪我,眼里盡是仇恨的火焰,「誰讓他哥哥害死我的徒兒!我也要讓黃飛虎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
「只是你又欠下一筆血債,而它終會算到帝辛頭上,別忘了,黃飛虎投靠了西岐,就是背叛帝辛,他一定會為婉鶯報仇的!」
在我平靜話語里,她亂了分寸的慌張顯得那麼明顯。
啟程之日,我很早便動身了。
手里握著婉鶯送我的發釵,斷了。那晚在摘星樓拉扯的時候不慎滑落我的發間摔成了兩半。
握在手心,我珍惜地貼著胸口,她到死都沒能給我挽回的機會。
沒有等到朝歌的雪,卻等來滿地哀傷,我迫切需要離開朝歌,離開這一切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