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綁縛了手腳坐在床上,這一坐就是很久,到底是多久?我懶得去算了,雖然心里早已算得清清楚楚。
微微听見聲響,我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愕然看到鬼鬼祟祟闖進帳里的是哥哥全忠。
「哥哥……」
他食指按住嘴唇示意我別出聲,小心翼翼地模到我的床邊,二話不說就要解我身上的繩子。
我慌張地一怔︰「哥哥你做什麼!」
「妲己,趁著今夜是蘇家軍當值,外面的我已經交代好了。」繩子粗,捆得又緊,他解不開,說著就抽出匕首欲割斷繩索,「我現在就放你走!」
「放我走?!」我震驚地想他是不是瘋了,「你不能這麼做!」
「我還能怎麼做!」他憤怒地割著繩子,「你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看著你被周族的人殺了!」
「可你現在也已經是周族部下了,他們才是你效忠的人!」我倔強地將身子閃作一旁要他住手,「你這麼做是罔顧法紀,別說周族的王會嚴懲你,就算是爹也不會原諒你的!」
「就是爹讓我來救你的!」
「什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爹的意思?爹要放我走……
「你別騙我了哥哥……」我苦笑著搖頭,「爹怎麼可能會不惜觸犯軍法來放我……」
「為什麼不可能!」他激動地握緊我的肩膀,「你是他女兒,父親救自己的女兒有什麼不對!」
「可我這個女兒令他蒙羞,他甚至後悔生下我……」我心境悲涼地垂下臉,「在他看來,我們的父女情意早就不在了……」
「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根本看不透爹!你不知道,爹一直都很關心你,他只是痛心,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讓他失望,他可以外表假裝冷漠不認你,但他卻不能眼睜睜地看你死!他還是在乎你的妲己!」
心潮波濤洶涌,我無法抑制一種想哭的沖動,哥哥的話那麼溫暖,他向我描述了一個我看不到的爹的樣子,對我的疼愛從未言表,卻深藏內心。
「妲己,爹要我子時以前將你救出營帳,外面有他的人在接應。」他想要喚醒面目呆滯的我,「我們連夜送你離開軍營……」
「離開……我又能去哪里……」我頹廢地提不起精神,「這天下幾乎所有的地方都不歡迎我……」
「先出去再說啊!總會想到辦法的!」
「不!」經過左思右想我還是堅持了自己固執的決定,「哥哥你快住手,我不要你們放我走!」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堅決,「你留在這里必死無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不怕死,只怕死的時候還帶著遺憾……」說著我近乎哽咽了,原來我不肯走是因為心里還有不甘,「西岐來都來了,不管結果如何我也不去想了,只是……我還沒有見到他……我不走……」
「就算見了他又能怎麼樣?他會為你違背臣民的意思嗎?」他心痛抱住頭又狠狠甩下,「你別傻了妲己!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姬發了!他現在是武王,是國君!他眼里只有他的伐商大業,根本容不下你了!」
「我知道……」我喉嚨似被人灌下整瓶的烈性毒藥,灼熱地刺痛著,「可是我……」
「妲己,我曾經問他誅殺暴君之後會如何對待你,我听他親口對我說他不會放過你!」他搖著我的肩膀要我清醒,「因為你害死了伯邑考,他不可能對你心慈手軟,他是要殺你為他哥哥報仇的!」
我呆若木雞地听他殘忍撕開我的心髒,頓時好像被人凌遲得體無完膚,哥哥說的都是真的麼……
「妲己,听哥哥的話,趕快離開這里!」
「我不要!」眼看著繩子就快被他割斷了,我卻還是頑固不化地反抗,「就算他真的要殺我,我也要等到他親自動手才甘心!」
「你不要這麼固執了好不好!」他被我逼得歇斯底里又無計可施,「你死了他不會難過的,痛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如果他要我死,他早就動手了……不會留我到現在……」
「他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他就不會!」他總是有那麼多話來反駁我,「誰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就把你推上斷頭台!留下是極不明智的決定!」
「即使是死,我也要賭一賭……」
「你賭什麼?賭他舍不得?賭他心里還放不下你?!」他哭笑不得地潑我冷水,「你毫無勝算的!不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這不好玩!」
「別說是我自己不肯走,就算是為你和爹,我也不能讓你們受牽連!」我下了狠心斬釘截鐵地望著他,「哥哥,妲己求你,你快出去吧!當今晚什麼都沒發生過,和爹安安分分地為姬發盡忠,我不希望你們為了我受到懲罰……」
「可是你要我和爹如何能丟下你不管不顧,你是我們的家人,看到你被處死我們會很難過……」
「哥哥,這是我和姬發兩個人的劫,誰都幫不了我們。」我眼中噙淚卻無比堅決,「讓我自己去面對吧……一切的後果妲己願獨自承擔……」
他知道他終是說服不了我了,咬著牙將匕首收回了刀鞘,失落地離去。
一日,兩日,三日……
我默默算著我來西岐的日子,每日過得都一樣,百無聊賴。三日了,他都沒有來看我。我猜他是不是永遠不會來了?
轉念想想其實他不來也沒什麼不好,畢竟見了面彼此都不曉得該說什麼。與其尷尬得不知所措,倒不如不見了。
正如是自我安慰著,營帳的簾子突然被好大一股力氣掀開了,我不由驚了一怔。
當我轉首看到帳口微微氣喘似是剛剛奔跑而來的人,四目交會的剎那,毫無防備地呆住了。
那目光耐人尋味,望著我的,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