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呢!」邑姜焦慮地質問帳外的侍從,「陛下為何不在帳中!」
因為深知丈夫夜里睡不安穩,每夜邑姜都會過來看看,幫他蓋好被子或擦擦汗什麼的,無微不至。而今夜卻見帳中空無一人,邑姜獨自面對著空落的床榻,大驚失色。
「王後娘娘,陛下睡醒出去了。」
「陛下他去了什麼地方!」
「回娘娘,陛下他……陛下好像去了看押蘇貴妃的營帳……」
「什麼?!」
邑姜心驀地跌至谷底,這麼晚了,姬發居然去見那個女人?而且還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邑姜想讓自己平靜,卻阻止不了自己往壞處想。
曾經當子黎沉不住氣的時候她還不以為意,可是如今自己卻坐立不安起來。好像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很快就要成為現實了,邑姜慌亂無措。
不行!不能任由事態發展什麼都不做!
可是她必須想到一個足夠說服自己更足夠說服他們的理由,總不能冒然闖進去,這樣的話動機就太明顯了,如此刻意,姬發一定會不高興的。
苦思冥想了很久都無法想出一個完全的計策,就在這時誦兒帶著哭腔抱住了她︰「母後……母後為什麼不在誦兒身邊陪誦兒……」
「誦兒听話……」邑姜被孩子羈絆住更加心煩意亂,她必須想辦法月兌身,「快回去睡覺……」
「母後……誦兒听到狼叫……好怕……」
「狼……」邑姜怔愣著,突然心生一計。
對了,何必自己親自去?就這麼辦。
邑姜突然換了張慈愛的臉色,和藹地蹲下來模了模誦兒的後腦︰「誦兒如果怕狼的話就去找父王吧,父王可勇敢了,狼最害怕的就是你父王,誦兒去讓父王保護你,狼一定不敢來了。」
「父王……誦兒要父王……」孩子信以為真地哭鬧著,「父王在哪里……」
「誦兒你看,你父王就在那頂帳篷里。」邑姜指著他身後不遠說道,「快去找父王吧。」
誦兒忙不迭地跑過去了,邑姜猶如妙計得逞,心情總算有所平復。
去吧,一定要阻止你的父王,他不可以和那個叫蘇妲己的女人單獨相處。
可是心里的石頭剛落地沒多久,背後忽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王嫂這麼晚了還不睡麼?」
邑姜驚愕地回頭望見來人正是姬發的四弟姬旦,不由露了些許慌張︰「是四王弟啊……這麼巧……」
姬旦謙遜地笑笑︰「臣弟是夜有所思以致無法安睡,王嫂又是為何?」
「我是……」邑姜尋思著搪塞他的借口,「我是出來找誦兒的……」
「找誦兒?」
「誦兒這小淘氣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得趕緊去找他!」邑姜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是不想再多待一刻,忙不迭地就順著誦兒離去的方向跑開了。
留下滿月復疑惑的姬旦,回想著神情舉止怪異的嫂子,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她說要去找誦兒?可是剛剛明明就看見她和誦兒在一塊的。她隱隱約約的慌張他是感覺得到的,她說了謊,她一定是在隱瞞什麼。
「邑姜,你告訴我,到底那晚救我的人是誰?」
眼下已經支開了所有人,連誦兒也被子黎帶去哄睡覺了,只剩下他們夫婦二人,也好打開天窗說亮話。
邑姜此刻已是懊惱得不行,處心積慮讓誦兒去破壞他們的獨處,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不懂事的誦兒會一時失口泄露出那晚的事情來。
姬發見她半天不說話,索性直接問了︰「是不是妲己?」
「不是……」
「你這麼肯定?」姬發反倒愈發狐疑。
「怎麼可能會是蘇貴妃呢?」邑姜小心醞釀著措辭,「貴妃娘娘一直都在朝歌,在商王身邊,怎可以隨隨便便出宮?更何況朝歌離西岐相距甚遠,不是一日兩日的路程,若是娘娘來救夫君,她又如何掩人耳目不被商王發現?」
姬發當然知道她分析的句句都有道理,卻依然不能打消他心里的疑慮︰「可是誦兒卻一直堅持說他那晚見到了妲己……」
「誦兒他還小……」邑姜沒等他說完就出言打斷,「他什麼都不懂,小孩子說的話夫君又怎麼能當真呢?也許……也許是因為貴妃娘娘生得美,誦兒年幼看所有漂亮女子都是一個模樣,所以才會搞錯了吧……」
「這麼說那晚救我的人的確是個女子了?」姬發極敏銳地從她話里听出了端倪。
「這……」邑姜自知說漏了嘴,一時半會兒也圓不上了。
「關于那晚是何人救的我,我已經問過你許多次了,而你總是言辭閃爍,敷衍說是一位神醫,卻不知來歷和去向。」
「救夫君的確實是位女子,但是她替夫君解了毒就離開了,未留下只字片言,更不曾留下芳名,臣妾是真的無法確定恩人的身份……」
姬發步態平和地走到她身旁,意味深長︰「邑姜,你向來都是善解人意的,我一直都很欣賞你的真誠。我也希望你的這份真誠可以永遠保留下去,不要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同樣地,我希望你不要心里有事刻意瞞著我,在任何情況下。你懂了麼?」
「臣妾知道了……」邑姜的心虛是無以言表的,她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姬發話的言外之意她亦听懂了,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神秘女子,白衣……
姬發將支離破碎的線索一一連綴起來,恍然間又想起子黎曾經說過,救她和太子月兌離險境的也是位身著白衣的神秘女子,而且是……
灕澈……
「有一句話……」正當姬發沉思無果,邑姜用很輕柔的聲音問道,「邑姜想問,不知夫君是否願听?」
「你問吧。」
「如今夫君和蘇貴妃久別重逢……」邑姜低垂著雙眸,語氣猶豫不決,似有膽怯︰「夫君是否有想過……將蘇貴妃長久地留在身邊……」
對此問題,姬發覺得好難開口。
「這個……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
他不知自己的逃避听來有多殘酷,邑姜不說話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