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爐上八卦旋轉,姜尚又投入三昧真火一枚,爐中的火更旺了。
天子神劍豎立于爐火之中,在姬發、龍吉和眾人的注目下歷經烈火冶煉。
姬發手握血灩璧,有種難以割舍的不忍。
與她的定情之物,也是指引他們此生相遇的牽絆。如今就要擲之于爐火熔成一泓聖水為神劍注入靈力,前世相愛過的憑證轉眼化為虛無。
「陛下。」龍吉在一旁專注凝視了他許久,深知他內心的掙扎,但還是出言提醒道,「莫誤了鑄劍吉時。」
姬發微微抬起了眼眸,望著爐里跳耀的火光,伸出的手緩緩松開,血灩璧墜落火焰再尋不見。
「听仙子說,你見過灕澈了?」姬發的目光未離開爐火,語聲柔和。
龍吉點了頭,會心一笑︰「見過。」
「她……她還好嗎?」姬發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听來平常。
「陛下是想問什麼?」龍吉假裝迷糊,卻是有意繞著彎兒。
姬發微窘,難掩唇邊解嘲的苦笑︰「我還能問什麼?」
「若是問身子,她能走能動,當然沒什麼不好。若是問心情……」龍吉抬眼意味不淺地凝望姬發側臉,「陛下不需要問,也該知道她好不好。」
姬發似是心虛了,頹然低下頭,聲音也弱了︰「她一定過得很辛苦……」
「誰說不是呢?」龍吉扼腕,蹙眉嘆出深深的憐意,「一個女子,潛伏在兩個最危險的人身邊,斗智,斗勇,斗心機,不分晝夜地斗,斗到身心俱疲。又要背負全天下人的誤解和唾罵,想想看,在這樣的處境里煎熬,誰不會感覺到累?」
「人世變化無常,只有當自己真正做一回凡人,才能明白人間的悲歡離合。」姬發心澄如鏡,萬般感慨郁結心頭,「我欠她的,也許永遠都還不清了。」
「你很掛念她?」龍吉愈發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不禁撇撇嘴,「你們這段情,真讓我看得揪心。」
姬發不想任由自己再這麼心痛下去,遂換了話題︰「有件事,西岐遇火又離奇被滅,而仙子恰好又是此時來見我,敢問西岐的大火可是仙子所救?」
「是。」龍吉沒等他開口謝恩又補充道,「是我和灕澈一起救的。」
「灕澈真的救過?!」興許是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姬發不自覺地感到高興。
「現在還不到下雪的時候,西岐城就已白雪皚皚難道陛下不覺得奇怪?」龍吉揚起柳葉眉梢煙波流轉,「那可都是灕澈的功勞,多虧了她的幻雪術,才能及時將大火撲滅。」
「那灕澈除了交給你血灩璧,可曾對仙子說過什麼?」
「時間緊急,我們救完火就匆忙分開了,話倒是說的不多,但是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好,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是久病初愈的樣子,我在想,她內里是不是受過什麼重傷?」
「她受傷了?!」
龍吉強顏笑笑,勸住他︰「你也別這麼緊張,這不過是我的猜測。」
姬發預感到龍吉說這些話里有幾分認真,對于妲己的處境自己鞭長莫及,怎能放心得下?
轉過身獨自長嘆︰「我真想立刻打完這場仗過去找她,帶她遠走高飛……」
「陛下,你听說過雪狐吧?」
火焰在龍吉眼里灼燒出艷麗的紅,姬發不懂她為何突然這麼問。
「灕澈就是雪狐,我當然知道。它們被火狐滅族,只剩下灕澈一人。」
「那你了解雪狐嗎?」龍吉關心的並不是這些,「你可知道那些雪狐死後的去向?」
「它們?它們難道不是灰飛煙滅了?」
「不是。」龍吉平靜如初,很堅決地否定,「它們的魂魄都凝結在這血灩璧里。」
「在血灩璧里?!」
「嗯。」龍吉眼神變得復雜,說不出是什麼意味,「正是因為血灩璧里有所有雪狐未消亡的意念,才會有對抗火狐的力量。也正是因為血灩璧里聚集了太多怨氣,灕澈戴著它的時候才會如噩夢纏身一般,時時刻刻會感到她的族人在催她報仇。」
「怪不得……」姬發若有所思豁然明朗,「她曾經那麼放不下仇恨,全是因為有心魔作祟。」
「不過現在好了。」龍吉目不轉楮地望著火焰,如釋重負地笑了,「血灩璧熔化,璧中的怨氣也該消散了,而雪狐的亡魂,終于可以安息了。」
「那它們又會去哪里?」
「如果我告訴你,它們去了天上,會成為仙狐,你相信嗎?」
「成仙?」姬發以為自己听錯了,「這怎麼可能?」
龍吉的嘴角,似微風吹開湖面的漣漪,清透明澈︰「女媧娘娘將雪狐納為仙族,從此夜里的南方天空會亮起一顆新的星宿,雪狐星。」
「這是真的?灕澈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只是……」姬發實在很難說服自己接受這一事實,「女媧娘娘真會這麼做嗎?」
「這些都是夏神告訴我的,難道你師父的話你還信不過?」
「師父的話我當然信。」
「只是你信不過女媧娘娘?」
姬發點頭,龍吉的確道出了他的心里話︰「女媧娘娘一向冷漠,從未對雪狐的慘境動過惻隱之心,她會這麼好,破例授予雪狐族仙籍仙位?我真不敢相信。」
「女媧娘娘的心思深藏不露,你又怎麼能輕易看穿她呢,武星君?」龍吉輕輕撲扇濃密縴長的美睫,靜若青蓮,「不管娘娘曾經做過什麼,你可以說她自私,說她冷漠無情,但是她對你的這份私心,你是不會懂的。」
千種疑惑萬種不解堵住姬發的喉嚨,望著龍吉木訥成一尊石像,早已忘了自己還想說什麼。
「女媧娘娘一番苦心讓你來人世歷練終有她的用意,你只要記著,這三界之中,她唯一不會害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