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過眼神
我遇上對的人
我揮劍轉身
而鮮血如紅唇
前朝記憶渡紅塵
傷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轉世而來的魂
利刃抽離他胸膛的一瞬,他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上我的白紗綺裙,那一抹慘烈的紅似染上的木棉花,在我純白的裙上格外刺目。
他痛楚地捂住胸口,臉色愈漸慘白。
「宜臼……」我心疼地抱住他,眼淚撲簌地打在他抽搐的嘴角旁。
「來人!」張將軍一聲厲喝,「將此女子帶上馬車!」
我驚恐地望著向我走來的士兵,還未反抗,眼前的宜臼用劍撐著地面支撐起他顫抖不已的身體,雖然站起卻搖搖欲墜,力氣好似快要提不起手里的劍。
「有本宮在……你們休想帶走褒姒!」
我心被他強烈地撼動了,他說過,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我落到幽王手中……
將軍眼神里露出一絲欽佩,但依然決絕地揮手叫士兵上前撂倒宜臼。
那穿心的一劍損了宜臼大半體力,也傷了元氣,宜臼哪里還如剛才能輕松地以一敵百,不出多久,他的背上就被刀劍劃開了三道深深的裂痕。
「不要……」我痛心地流淚哭喊,眼睜睜看我愛的人漸漸被刺得遍體鱗傷。
張將軍再次舉劍刺向宜臼,我拼死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才停住他力氣驚人的手。
「將軍住手!」我痛徹心扉地吶喊,眼淚綿延不絕地流滿雙頰,「太子無論再怎樣罪無可恕,他畢竟都是大王的骨肉,是周王朝的血脈啊!將軍怎能斬盡殺絕……」
「要將太子斬盡殺絕的不是末將……是大王!」他冷漠地抽開手,我被他甩作一旁。
「怎麼會……不可能……」他嘴里說出的每個字我都不信,幽王的心難道不是肉長的,他難道就不是一個尋常父親?
「大王有命,太子宜臼闖下滔天大禍,罪大惡極,大王絕不姑息,已將其太子之位……廢黜!」將軍深知自己話里的殘酷,咬著牙別過臉,「而且……捉拿太子途中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我驚得目瞪口呆,嘴唇顫抖地翕動。含淚望向宜臼,他精疲力竭地跪在了地上,染血的劍「 當」一聲垂敗,了無生氣地橫躺在沙土里。
將軍的話無疑是一把最無情的利刃,狠狠割開宜臼的心髒,他望著地面的塵土死死咬住嘴唇,那滿滿一腔傾瀉不出的,不是恨,是被父親決裂拋棄的痛!嘴角的血緩緩滲出,滴落在土里被塵埃湮沒,唇邊那兩道痛苦難忍地抽搐將心里的疼盡泄我眼底。無助地,兩縷清泉順著他臉頰無聲無息地滑落,沖掉了臉上的灰塵,那兩條由傷匯聚而成的河流不見終點,他痛,就這樣父子反目成仇,他給的生命現在要收回了嗎……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大王早已放棄對太子的父子之情,他不會原諒太子犯下的過錯,此次調兵遣將地追捕,最終目的是在你!」
我斷線地垂下一淚,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他。
「至于太子,再做無謂的掙扎只能咎由自取,末將一生馳騁沙場,比任何人都了解潛伏大周的內憂外患,挽救國家需要一個賢明的君主,太子的德行舉國皆知,末將又如何忍心斷送這樣的明君!」他這些話是只對我一人說的,「可惜身為人臣,不能違抗大王的命令,太子傷已至此,姑娘難道真要看著太子慘死在這里麼!」
「將軍……請手下留情,放太子一條生路……」我泣不成聲地朝他磕頭哀求。
「太子的性命掌握在姑娘手里……」
我怔住,尋著他話中的含義。
「只要姑娘做出聰明的決定,末將不會帶走太子,只會帶回一句太子已死的話向大王復命!」
「將軍是什麼意思……」
「人死有很多種死法,不一定非要見到尸首才算死!」他揮手一指他身後跟隨的軍隊,「姑娘以為,大王派來的兵力就只有這些麼?」
我掃過那群士兵,听得雲里霧里。
「他們每個人的左手臂都系了一根紅綢,那表明他們都是我麾下的死士,南征北戰只听我一人的號令,緊要關頭就連大王也動搖不得!回宮面聖,我說太子死,在場這些人就沒有一個敢說太子活!」
「將軍真是可笑……太子已經重傷,留下他一人離死還會遠麼……」
「你再看看!」
我看到宜臼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蒙了面的黑衣人蹲在身邊扶住了他。
「他是申國侯的家臣,是奉申侯的命令前來搭救太子的!」他安然鎮定地解釋說,「申侯是太子的外祖,太子在他手里姑娘可以放心了?」
「將軍和申侯是一起的?」
「不是,末將救不了太子,只是根本沒打算要殺他,能做的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算和申侯殊途同歸了。見到大王只要提到太子被末將一劍穿心,之後的種種細節是不是就可以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這麼說……我是非回去不可了……」
「要想太子活命,姑娘唯有這麼做!」
「好……我明白了……」
我顫抖地爬起,跑到宜臼身前,托起他虛弱蒼白的臉,手指輕柔地捋開他亂在兩鬢的發,原本干淨白皙的臉此時混雜了傷口,於腫和血污,慘狀刺得我陣陣心疼。
「宜臼……」我深情眷戀地抱緊他,他傷口里鮮如紅唇的血染透了我的紗裙,離人之血,木棉之紅。
「褒姒……」他嘴唇微微翕動,念的依舊是我的名字,「褒姒……」
「答應我,不管有沒有我,你都要好好活著……」我偎著他的側臉享受這最後一刻的溫暖,溫熱的眼淚灑落他的肩頭,濕了兩顆絕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