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澤宮的偏廂是除紫燕和朱雀以外所有宮女的寢室,玨兒死前也住在那里面,做法事的香案和木台就搭在此處。法事定在辰時,需要的物品已經準備妥當,等巫祝ヾ一到就開壇做法,在此之前必須保證偏廂空無一人,否則即是對鬼神不誠。
暮色轉眼而至,偏廂花園里香案上的兩支紅燭火焰搖曳,閃爍著不安定的氣氛。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模了進來,目標直奔案上的布偶。黑影拿起布偶做著手腳,一切盡在我意料之中。
「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連死人的東西你都敢踫?」此時寢室的門大開,我震懾四方地出現在黑影面前,「難道不怕沾染晦氣麼?」
「昭華夫人……」她見到我就跟見了鬼一樣,頓時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怎麼,被燙傷的手好了?連本宮宮里的東西都敢下手?」我目光犀利地盯著她的左手腕,那里已不見了昨天為我斟茶時纏上的紗布,「如果本宮猜的沒錯,你的手腕上有塊刀疤是吧?」
她低著頭不敢看我,我早就料到今日有「客」將至,至于客是誰我也猜到了七成,只是想不到她真的敢來冒險,跳進我設的陷阱。
我望著她驚慌失措的臉,心里翻江倒海地難受,真相何其殘酷,我真的,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法事?」她莫名地瞪大了眼,「不過是個下人,死了就死了唄,干嘛費那麼大神!」
「畢竟是我宮里的人,無故被人毒死也不免叫人惋惜,其實她只是貪財了點,才會被人利用。」我煞有其事地解釋說,「我為她做場法事好早點洗清她的罪孽,渡她投胎轉世了去。」
「她可是差點害死妹妹的人吶!用不著對這樣的人好心!」
「說實話,明日的做法除了超度亡魂,褒姒心里還有其他用途……」我故弄玄虛地湊到她耳邊密語,「明日法事上,巫祝將請來玨兒的亡魂……」
她面色有些驚嚇的難看︰「這……這鬼神的東西妹妹難道不怕麼……」
「向來冤魂只會報復生前害過她的人,問心無愧的人……她是不會加害的。」我自信地安慰她讓她放心,「而且,玨兒的亡魂會親口告訴我,究竟誰才是背後要害我的人!」
「不是已經有了結果了麼?」她詫異地撲閃著晶亮的眸子,「不都是申王後干的?」
「可是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特別是千足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被人推近河里蓄意謀害,想到這些褒姒每天都要提心吊膽!」我不堪重負地憂傷鎖眉,「如果可以一下子揪出那些暗地里對我心懷不軌的小人,有什麼樣的法子我都該試一下!」
「可是……這神神鬼鬼的……可信麼?」
「姐姐忘了我從褒國來,褒國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巫蠱之術,將逝者的生辰八字篆寫在特質的布偶上,可由巫祝招來她魂魄問話。我見褒侯夫人用過這辦法,靈得很!」
「什麼都能問麼?」
「當然,天底下萬事萬物都逃不過神明和鬼魂的法眼,」我見她漸漸有了興趣于是說得更為詳細了,「只要確保布偶上的生辰八字無誤,在法事之前生辰不被人做過更改,玨兒的魂就能被招來!」
正是這句我丟下的誘餌,賭你會不會有所行動,當我看到了結果,我對你很失望……
桑桓,我對你的懷疑早在我被人沉水的那日午後在你宮里就若隱若現了,因為你憤憤不平地說了句「玨兒死有余辜」,令我起疑的是由始至終我從未在你面前提過背叛我的宮女的名字,你是怎麼知道被人滅口的宮女就叫玨兒?
事後我也想過,為什麼我剛告訴你身邊的宮女有人幫著外人害我,不久玨兒就被毒死,這僅僅只是巧合麼?當時就知道我把玨兒關著的人並不多,而你就是其中一個。我逼著自己不去懷疑你,寧可在心里抹殺掉一切可能使我猜忌到你的事端緣由。當申後替你背了黑鍋,縱使我心里有一百個一千個疑惑,堅信千足蟲的真凶不是申後,我也寧願將錯就錯,只是為了息事寧人,可是你……
你以為我真的是想去你宮里喝茶?是你帶朱雀去的大牢,所以你一定知道玨兒口中給她千足蟲宮女的手腕上有什麼記號!喝茶不過是對你的一種試探,你果真心虛地以「燙傷」為借口掩飾她手上的刀疤,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的猜測里真實的結果不遠了。
法事是假的,巫蠱之術也是我胡編亂造故意說給你听的,對你我用了攻心,沒想到你還是沒能沉住氣。現在她就跪在我的眼前,就算她什麼都不說,她也已經徹頭徹尾地指認了真凶就是你,我在後妃之中唯一信任的姐妹!
「原來真的是你……」我只身一人入了她的寢宮,「我居然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剛剛沐浴完畢的桑桓披了件薄紗的便衣,烏黑的長發散下垂在身後,正在鏡前梳頭的她見我神色凝重地進來,手中的梳篦卡在了發中一動不動。
「為什麼……」我努力保持鎮定,卻發現是那麼困難,「為什麼連你都要害我……」
「我……」她嘴唇糾結著是難以啟齒吧,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東窗事發你要怎樣面對我。
「今天的事大王不知情,因為我相信我們姐妹之間的問題不需要他來解決!」看著她面如死灰的表情我真是痛心疾首,「我更相信的是,今日是我們最後一次以姐妹相稱了吧!」
注︰
ヾ巫祝︰古代稱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贊詞者為祝;後連用以指掌佔卜祭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