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王爺二貝勒弘普的府邸大門外,一個身穿杏黃色宮裝的女子慌慌張張、六神無主地橫沖了出來,直接撞上了正要進門的弘普身上。灰色貂皮披風弘普俊顏蹙眉,臉色黑沉,口氣不快地問道︰「如意,你怎麼了?為何如此慌張?」
一旁的客察爾見狀立刻將因沖力過猛而被迫後仰的身子扶住拉進懷里確定站穩後方才放手問道︰「如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這般地沒規矩呢?還不快跟主子和王爺請安?你到底是怎麼了!」
「主子吉祥,寶王爺吉祥!」被嚇的有點魂不守舍的吉祥如機械般一一行禮。
「起咯吧!」弘普拍了拍身子,稍整理一下有點凌亂的服裝朝大門內走去。身後的弘歷並沒有任何怪罪之意地大手一揚,也準備朝府里走去。
「主子,主子,你終于回來了,嗚嗚……福晉不好了,出事了……」突然回過神的吉祥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抓住跨進大門的弘普嚎澇大哭起來。
「軒兒怎麼了?」
「若兒怎麼了?」兩個男人,兩個位高權重的優越男人同時回頭抓住吉祥的手臂驚惶地質問道。
「福晉……福晉……她摔倒了,流了好多的血!如意已經傳御醫來了!老福晉叫我趕緊將您尋回!福晉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吉祥滿臉淚水的結巴說道,還未說完,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男人便‘唰’的一聲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未反過神來就被高大的客察爾抱起緊跟著朝府里走去。
「若兒,若兒……」弘普在離廂房老遠的地方便扯著嗓子痛聲地大叫道,途徑大廳外的空地上觸目驚心地一攤血跡,混著白色的雪是那麼的刺目,強忍著心痛的怒火箭一般地沖進了後院的廂房處。
一個端莊賢良的貴婦人听到呼聲後迎了過來拉著飛奔中的弘普帶著哭嗆含著淚花說道︰「兒啊,你終于回來了!軒兒她……」未說完便用手帕掩著面失聲痛苦起來。
「額娘,到底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呢?」弘普拉著李氏?滿兒的雙臂心急問道,雙目通紅,身後跟來的弘歷也是格外心急如焚。
「我也不清楚,听到丫鬟的稟告後趕來,軒兒已滿身是血地被抬到了廂房內,現在御醫他們在診斷著呢?」李氏哭紅的雙眼用手帕揩了又揩,臉上的心痛和擔擾打心底發出。廂房里圍滿了老老少少的人,全都是些跟著干著急又幫不住的人。
郭絡羅氏亦站在廂房外的長廊內,雙目無神,神情有點不安,握著容嬤嬤的手有點虛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他們怎麼說,怎麼說!」搖晃著、憤怒著、暴呵著,焦慮的俊顏痛苦中帶著稍許的絕望,心痛的如刀剜過般,呼吸也開始困難。
「胡御醫說軒兒摔的太重,平日里身子骨又虛,曾經又有一次小產的跡象,所以……所以……」含糊不清地支吾著,抽抽嗒嗒地哭泣著,身邊的丫鬟見狀立刻上前左右將她扶住,怕二阿哥在瘋狂的時候將他額娘推倒落下個欺母滅祖的罪名。
「所以什麼?」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的位置,轉手抓著旁邊的柱子焦躁地問道,手上的青筋無比的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破。
「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李氏心痛地將御醫的診斷說了出來,說完便聲聲涕涕地哭了起來。
「生命危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一記猛烈的一拳狠狠地砸到花紋精致的紅木柱子上,頓時拳上鮮血流出,而那一人粗的木柱子在拳頭拿開的位置留下了一處拳大的凹印。
「弘普,我的兒,你冷靜點!你這樣額娘心里更加的痛!」李氏驚慌上前,用手中擦淚的絲帕幫弘普止起血來。焦急地呼喚身旁的小丫鬟喚來一名守護中的御醫。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御醫戰戰兢兢地來到弘普的面前弓著身子耷拉著腦袋,心里萬分地悔恨為何自己如此倒霉,早知道就應該辭官回家養老才對。這會怕是無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所有人都以為宮里最受氣的是公公、丫鬟,其實比他們更受氣,更擔心受怕提心吊膽的是御醫,哪個主子有事,他們的腦袋都擔著風險,輕則降罪、重則跳腦袋,若非薪水酬勞頗豐,早就辭官離去了。
這可是在風口浪尖上掙錢呢?腦袋都是提在褲腰上的。
剛站穩的身子被弘普一把抓起抵到自己的面前說︰「胡御醫,若兒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
「二阿哥,少福晉……福晉的身體很虛弱!」被稱為胡御醫的老頭瑟抖著身子瑟抖著
聲音說道,面對著以冷面阿哥著稱的二阿哥面前,心里著實的發虛,哎!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是頭次被人像拎小雞般拎起,真是很沒面子。
「什麼意思!」一張比冰庫還冷的臉上一絲殺氣掃過。
「二阿哥,老夫的意思是若有可能是保大人還是孩子?」鼓足了勇氣快速小聲說完。
「什麼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弘普緊抓著胡御醫的胸襟,有一股沖動想將他拎起扔出。古代的王爺,總是愛用這句話來嚇唬比自己弱小的人,以為只有皇上如此視人命如草芥,原來有權勢的王爺貝子阿哥也是這般。
「弘普,你別這樣!」在胡御醫沒被嚇死的時候弘歷及時出手將弘普的身子強制的拉開,然後轉身對著胡御醫說︰「不管用什麼辦法,要救活軒兒,否則提頭來見!」
乖乖!還以為是救星呢?搞了半天又是一個惡魔,且這個惡魔比那個更有權利。
「寶親王,息怒!我等定當竭盡全力!」不過,真的沒辦法的情況下到底保哪個?可是後面的話卻沒有敢說出來。
「老頭,我告訴你我要若兒,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若兒,我只要我的若兒!若是她有什麼事情,我要你們都去陪葬!」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真沒什麼形象可言,這不關乎血統問題。
「老夫知道了!」誰說當醫生吃香?這樣的高級醫生還不是活在刀尖上?皇上的身體有恙要陪葬,皇上的愛妃身子有恙要陪葬。稍微比自己有點勢力的王爺或王爺的家人有事也要陪葬。好吧!雖然這只是個恐嚇,可是恐嚇多了,也會神經過度緊張而亡。
此時的胡御醫以及圍坐在一起商量辦法的其他命懸刀口的御醫都在檢討自己當初為何要學醫呢?懸湖濟世,救的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
廂房里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府邸,廂房外間的走廊上站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啊……痛……好痛!」痛,從小月復處牽引整個全身,我一直都知道生孩子很痛,可是我不知道居然是這般的痛。我一直都有經痛的毛病,每次經痛的時候都要睡在床上整整一天,且熱水袋子不離身,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可是生育的痛遠是那的千倍萬倍。我抓緊身上的錦被,不知道怎麼緩解這種痛,指甲隔著薄薄的被子嵌進肉里,卻依舊無法緩解肚子上的痛。
「少福晉,你忍著點,生孩子都是這般的辛苦,熬過這關就好了!」一個女人,看不清她的具體容貌,只是從聲音中感覺應該在四十到五十的樣子,想來這就是穩婆了。
「格格!你要堅持住呀!」菊兒的聲音,在安撫中來回地忙碌著,臉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的東西在陽光下閃爍著。
「二阿哥,你不能進來!這不合規矩!」房門開啟的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一半的陽光。
「滾一邊,什麼規矩不規矩,若兒若是有什麼差池,我要你們的命?」看來有錢不如有權,有了權便什麼人都敢呵斥,似乎這句話已經成了我們二阿哥的口頭禪了。
「弘普,你來了!」痛叫中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沖到我的床邊抓住我滿是冷汗的手放在唇邊,我掙扎著模上他哭紅的眼楮虛弱地說︰「保孩子,答應我先保孩子,我們的孩子。」
人說生死關頭,你想到的最後一個人便是你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一個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那點母愛會在生死抉擇的時候毫無保留地踴躍出來,我選擇將唯一的生存機會留給他——我的孩子,我和弘普的孩子。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郭絡羅氏要將我推倒?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她要回家,我去送她,在下階梯的時候她突然一個不穩有點摔交的趨勢,而我出于本能上前扶她,沒料想自己腳下一滑重重摔落在地,從階梯上滾落到階梯下。我清晰地記得在摔倒的過程中有一雙手巧妙地助了我一臂之力。
「不要,什麼孩子,我要你!听見了嗎?我要你!」弘普氣的跳起來,俊美的容顏因憤怒的扭曲而越發的男人。我的男人,俊美中帶著英挺的男人,可是我終將要離你而去。
「弘普,我沒力氣了!我不知道生孩子是這麼的難受!我不想生了,你叫御醫過來將我的肚子剖開,把孩子拿出來吧!」我苦著臉虛弱地哀求道,還是現代剖月復產好,不知道我能不能成為古代的第一人!
「你在說什麼渾話,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若你要是有什麼事?我也不活了!我陪著你,上天入地,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弘普嘶啞的聲音貼在我耳邊怒吼道,若不是看在我奄奄一息的份上,估計他會一巴掌拍死我。
「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也想活,可是我真的是使不出半點力氣了。
「二阿哥,你先過去,容奴婢伺候福晉把這個喝了!」穩婆恭敬地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站在二阿哥的身後。
「你給她喝什麼?」弘普滿臉警惕地打量著穩婆。
「回阿哥,這是可以讓孕婦有力氣的湯藥,只有喝了這個,福晉才有力氣,若福晉再這樣拖著,大人孩子都有危險。」听完穩婆的話弘普立刻閃開,冷眼旁觀地看著穩婆將一碗黑糊糊湯灌進我的嘴里,因為意志有點薄弱,所以具體味道還真是品不出來,但是有一點我是敢肯定的,這玩意還真不好喝。
「少福晉,你忍著點,別叫!等力氣恢復了,咱們再使把勁!很快就好了!很快就過去了!」一碗藥喝完,穩婆在我肚子邊來回地按摩了一番,吩咐丫鬟們重新換些熱水過來。
我告訴自己這樣不是辦法,孩子一直都在肚子里,他們不肯剖月復。再這樣下去我死了也還是會帶個拖油瓶,于是我忍著巨大的疼痛按照穩婆教我的呼吸方法使勁。
「少福晉,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用力!」穩婆激動地在我腳那頭驚喜地安撫道,菊兒拿著熱毛巾一直幫我擦汗,弘普已經被拉了出去,站在門口來回地踱步呢。
「孩子的頭出來了,再用點力,馬上就出來!」
「對對……再使點勁!出來了,孩子出來了!」剎那間肚子像被抽空般,疼痛、月復重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廢水廢氣廢物什麼的通通被抽空。整個身子都輕松了不少,腦子里一片空白。
「啪啪……」兩聲巴掌拍打的聲音,而後我听見「哇……」的一聲,嬰兒的哭聲。
「若兒……」弘普在孩子的哭聲中串了進來,在他的呼叫聲中昏迷過去,陷進黑色的旋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