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飛卻一直緊抿著唇不說話,我也不理他,徑自往前走著,卻沒想到他從背後倏然抱住我,哽咽道︰「琴兒,我知道是你,你一直怪我沒有出手相救才不認我,對不對?對不對?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原諒我……」
我趕忙轉身推開他,卻沒想到他抱得死緊。「諸葛飛,你放開!我不是琴兒,剛才我那是給尉遲敬德演戲呢,要不然我們這一大家子全都玩完,我是紫玫!不是琴兒!」
「不,你騙我,你騙我!」他的淚滾入我頸子里,那瞬間冰涼的液體,讓我忍不住冷顫。「琴兒,原諒我……」
這可真是作繭自縛,忍不住長長嘆息!「閻王,你何時才能還給我的身體?讓我不要在別人的生活里掙扎……好累!」
他哭了好久,才停住。我的雙腿和腳已經凍得麻木,臉也冰冷的失去知覺。他見我仍是木然的站著,以為琴兒仍是不想搭理她,又轉到我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去,「琴兒,求你,說句話!」
我努力握了握拳頭,艱難的抬手揉揉麻木的臉,才蹦出幾個字,「諸葛飛你他媽混蛋!」抬腳走向廚房,卻「砰」歪到地上,腿上的麻痛迅速傳遍全身。
「琴兒,你有沒有怎麼樣?摔疼了嗎?」他慌張的將我扶起來,我的腿卻還是無法正常站立。
「大師姐被凍僵了!你再這樣胡亂喊叫,她就被凍死了!」紫樂跑過來喊。
他身後還跟著氣喘噓噓的紫言,看到我僵直的樣子,就嗚嗚的哭起來。「大師姐?你怎麼樣了?嗚嗚……我不要大師姐死……嗚嗚……」
唉,那脆弱的童心,她到底受過什麼刺激?「紫言……師姐沒事……」我努力活動著手臂,伸向她。「紫言乖,師姐沒事!」
她卻仍是嗚嗚的哭著,扯住我沒有知覺的手指不放開。諸葛飛抱著我,只能慢慢的走,怕把我扯痛了,也怕把紫言拖倒,她那小小的身體,再加上厚厚的棉衣,就如同一個大圓球。紫樂跑去廚房那邊,讓紫啞準備熱水去了。
經過兩個月的苦熬,尉遲敬德終于舉起白旗,唐軍勝利的消息傳遍已沒有多少百姓的大街小巷,為這蕭索的冬日增添了不少溫暖,也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帶來了欣喜。唐軍進城的那天,我特別允許了諸葛飛帶著孩子們去看熱鬧。
自那日起,孩子們有時候會去大街上逛逛,我們的活動也不再拘謹。或許是紫陽老頭兒去了太久,孩子們每天都要念叨他幾遍,並且新年的衣服都要求穿紫衣,表達對他的尊重與懷念。
我贊嘆紫陽老頭兒這師傅的光輝形象,簡直與日月同輝!我這整日伺候他們的大師姐,跑腿操心有余,威嚴形象不足!
一听說我們要大批購買紫布,大街上賣布的小商販都早早的帶著布匹候在大門口,看門人將他們迎進院子,都一個個將紫色的布匹擺出來,綾羅綢緞盡是紫色,深深淺淺,或精致,或粗糙,孩子們都湊上去問東問西,模模瞧瞧,商販之間攀比寒暄,整個院子成了紫布貿易大會,比現代的展會可熱鬧多了!
我和諸葛飛挨個看著細細比較,畢竟是好幾十個孩子,一開春都是長個子的時候,被子、床單、衣服……那是一大批的用量。
我沒想到的是,竟在人群中看到月兌去盔甲的程咬金和秦叔寶,而在他們的身後的,竟還有大德和羅成!
紫鵑、紫言她們見我愣愣的看著他們四個,問我,「大師姐,你認識他們嗎?他們是壞人嗎?」紫言又緊緊握住我的手指。
我驚覺自己的失態,趕忙帶著諸葛飛上前打招呼。「琴兒不知幾位將軍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一身黑袍的程咬金大笑著開口道︰「哈哈,我們听說城里有個大戶人家急需大量紫布,正好奇,特意過來瞧瞧,卻沒想到是姑娘!」
「姑娘該原諒我們的不請自來才是!這些孩子都是你收養的孤兒嗎?」秦叔寶也開口。
「呵呵,這些年戰亂不斷,我們都是可憐人,走到一起了!反正這院子閑著也是閑著,大家一起住更是熱鬧。」我不好意思的微笑。
羅成一身褐色的勁裝疾服,越發襯得他英挺非凡,只不過一張笑臉卻是假惺惺的,看著我身旁的諸葛飛道︰「這位就是琴兒姑娘的未婚夫吧!」
「在下諸葛飛,正是琴兒的未婚夫!」他利落的對他們幾個行了個見面禮,「幾位既是琴兒的朋友,不如到正堂用茶吧!」說完瀟灑做了個請的姿勢,儼然男主人的風範。
一直不說話的大德經過我身邊時,深深看了我一眼,道︰「看你還能裝到幾時!」便跟他們一起走去正堂了。
他今日正是穿的我那日送去的衣服,紫衣紫褲,紫色的披風,身形又長高了不少,淡黃的面上帶著凜冽的寒氣,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我無奈的嘆口氣,也不去跟他計較,諸葛飛錯把我當琴兒,我今日也必須做琴兒了!我的心中之所以難安,亦是怕傷害他,但我這樣又何嘗不會傷害諸葛飛?
在這異世的每個清晨醒來,有時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艾玫?紫玫?琴兒?若不是為了白虎君,若不是為了那不存在于我記憶的過去,我不會執著的留在這里,苦苦挨著這些無味的日子。
「諸位,今日府上有客,對不住大家,每人留下十批布,到後院賬房去領銀子吧!」我讓紫樂帶著幾個男孩子監督著那些商家把布匹運到後院,讓紫鵑他們也跟著過去清點。
紫言卻非要跟著我去正堂見見大德他們,她年齡最小,也是對我依賴慣了,便默許她跟著。卻沒想到正是紫言,讓我敗露了身份!
一進大堂,便听到他們談笑的聲音。大德見我拉著紫言進來,也堆上笑臉湊過來,本以為他是要對我說話,卻沒想到他卻彎下腰,對紫言輕輕問道,「告訴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紫言。」紫言忽閃著大眼楮,乖乖的回答。
「紫言?為何你叫紫言?」大德問出這問題時,我便開始驚慌,趕忙把紫言拉向身後,不讓她回答。
「呵呵,這些名字都是紫陽真人取得,還有紫樂、紫鵑……連廚房的人,都叫紫啞!」諸葛飛無奈的微笑搖頭,「這紫陽真人真是奇怪的人,為何非要讓別人都冠上個紫字?」
「紫陽真人如何稱呼她?」大德又問。
「玫兒啊!」諸葛飛開口。
「諸葛飛!」我凌厲驚叫蓋過他的聲音。
端坐在椅子上的程咬金、秦叔寶、羅成都大驚的立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這怎麼可能?她這樣子根本不是……」良久,冷寂的大廳傳來羅成細微的嘆息。
「你還不承認嗎?獨自一人撐著這麼大的院子,遲早會敗露,無論你進入哪個身體,你的氣息都不會改變!玫,我認識你的氣息……」大德的聲音顫抖的厲害,隱忍的憤怒與指責,都宣泄出來。
「那種幽蘭的香氣,自把你從大火里救出來時就記得,你是玫,不是琴兒,不是他的未婚妻!你是我師父紫陽真人的神仙徒弟,你是紫玫!」說到最後已成為哽咽。「你說,你是紫玫!」
「是!我回紫雲山找師傅時,闖紫魂陣,丟了性命!為了繼續留在人間的任務,閻王又給我找了一個身體,就是琴兒的,所以諸葛飛會把我當成琴兒。我以為只有師傅會認出我……所以,平日都以琴兒示人……」忍住鼻間的酸澀,我笑,本想以坦然無情示人,卻變成了苦笑。
諸葛飛無力的蹲坐在椅子上,又抿唇將自己封閉起來,籠罩在一片悲傷中,不再言語。
我從沒對他說謊,他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心存僥幸自欺欺人,一廂情願的誤把我當成琴兒。他對琴兒痴心難改,無法接受她離去的事實,就如同我當時執著于生前的美好,被自己蒙住了雙眼。
氣氛僵持著,紫言緊張的拉拉我的手指,「大師姐,我說錯話了嗎?」
我做一個深呼吸,蹲下去,模模她紅女敕的隻果臉,「不,紫言,你沒說錯!這個大哥哥是大師兄,師傅收的第一個徒弟,現在你可以喊他大師兄了。」
紫言仔細打量著大德,正要開口,卻被大德的怒氣嚇得躲到我身後,「為何我上次與你相認,你卻不承認?」
「因為我太累,因為我不想傷害你,因為遲早要離開這里……」我皺著眉,執拗的不肯掉下一滴淚。
「因為你不喜歡我,因為你不想嫁給我,所以才不肯與我相認對嗎?」他咆哮著,沖上來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著,搖得我滿眼金星,仿佛經過這樣努力的搖動之後,我便又回到以前的玫,回到那個破舊的小客棧,興沖沖答應與他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