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淺青色的信紙就那麼晃晃悠悠的從她手上滑落,如一只青色的蝶。若妃見她看完信後便如雷擊一般的怔愣在那里,不由心疼的上前,輕撫著她的背,察覺到她在輕微的顫抖,輕輕嘆息一聲,若妃傾城的面容上也隱隱透著一絲悲涼,「你已經知道是誰了?」其實湛南不說,她也猜得到,能將湛南的筆跡學得這般神似之人,除了那個和她從小一起生活,血濃于水的妹妹虞水心,還會有誰?想來此時湛南的心中必是淒苦萬分。
「若兒……」衣奴低低逸出一聲,將頭緊緊靠在她的身上,為什麼,水心要這樣,先是萱草汁液,再是讓她知道水心冒充自己給若兒寫信,這是為什麼?想要將自己和若兒一並鏟除嗎?可是又不像,水心,她為何會改變了地點。心中隱隱閃過一絲光芒,她驀地抓住了那絲如閃電般飄忽的光,直直的起身,雙眸之中盡是震驚和恐慌,「若兒……」她緊緊的抓住了若妃的手,臉上是擔憂惶恐的,連帶著她的聲音也是顫顫的,「這宮中,還有一個人,要你我的性命……」
若妃身子陡然一驚,尖尖的手指緊緊的嵌入了交握的雙手,那麼清晰的透出些血絲來。
「娘娘……」鈴兒失聲驚叫起來,疾步跑了上來,抓起她的手不住的翻看,眼中閃著心疼。
衣奴靜靜的看了鈴兒一眼,淡淡抿嘴,「鈴兒,你先出去吧。」鈴兒有些遲疑,但還是听話的走了出去。
若妃的臉略略的一沉,看著鈴兒出去的背影,臉上神色復雜萬分。
「有一個人……」衣奴驀地想起那晚在西竹堂自己聞著那香味,身體煩熱漸漸起的癥狀,心間急劇的跳動,緊握的手心里都是黏稠的汗,她慢慢起身,與若妃面對面的站立,好看的眉眼緊緊蹙起,「有人設計,讓你我在西竹堂見面,那個人不會是水心,否則她必是不會在西竹堂放催情的香草,試問兩個女人,如何能……發生什麼苟且之事……」
若妃听衣奴緩緩說來,雖那日並不在場,但她現下听來,還是心有余悸,忽然間覺得手心微涼,怔怔的攤開手來看,原來那里早已是濡濕一片。竟然有人,能害人到如此地步?
「只是虞水心心中亦是想要除去我,她必是發現了這事,才用你的筆跡將我的地點換作了東畫堂……這樣可以避免我們做出不堪的事,卻也能……」若妃忽然臉色變得慘白,她愣愣的看向衣奴,卻只見她慘笑著用手扶著椅子努力的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不倒,「我知道,我知道,水心她……」
她怎麼會不了解,縱然水心此舉不能扳倒若妃,卻還是能讓她有點損傷,而對于自己,從什麼時候,這個妹妹會恨自己到如此地步,明明是知道在西竹堂有迷情之香,還是不動聲色,看自己前往,若是那日出現在西竹堂的不是谷溟熵,而是這宮中任何一個男人,她是要讓自己如何有臉存活?
「湛南……」杜若心疼的抱住她,唇微微顫動,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她是那般淡到極致,想要自由的人,只是為著心中憂心的親人,才會想到以樂師的身份進的宮來,如今讓她知道自己憂心不已的親人卻是在背後要她命的人,她怎會不痛?
衣奴面上浮起一抹蒼白的笑顏,她拍拍若妃的手,眼中盛著傷悲,卻還是強自笑道,「現在有了些頭緒,我想知道了那異香是何物,何處出產,或許會有其他的線索出來,沒準還能查出翠容的死因。」
若妃深深看她一眼,驀地低頭笑得無奈,「湛南,我應該恨你,不是嗎?」她狠狠捏緊了相互交握的手,那樣狠狠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為什麼我恨不起來……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她的聲音中已經略略帶著哭腔,本以為在狩獵場上一見衣奴的女子真容,她會有恨,可是除了失望,傷悲,落寞之外唯獨沒有對那個三年前就闖入了自己眼簾的人的恨意;及至在浣衣局里再見,亦是恨她不起,如今和她在這芳菲殿,坐在桃花樹下,自己的心境竟是如此的平和,這般的心安……卻根本恨她不起……
「若兒……」衣奴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聲音顫顫的,顯示出她內心的恐慌,「不要恨我,不要……若是連你也恨我,我會生不如死……」若妃怔愣著,並沒有回應,雙眼早已濕潤,只是一雙手就那麼靜靜的垂下,不知在忌諱著什麼,沒有抬起來。
「如今,我只有華兒,只有你了……若兒,不要恨我,若是有一天,你和華兒都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那一刻,心中從未有過的悲傷和脆弱,緊抱著若妃的身子仍是在不住的顫抖,水心已經背叛了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不敢想象,若是華兒和若兒也離開自己,她將如何再在這宮中繼續下去她的人生……自由,現在對于自己來說,該是何等的渺茫……
一雙手遲疑著,慢慢覆在她的頭上,一下一下的撫著她柔軟的發,若妃輕顫的聲音慢慢響起在她耳邊,「我在,我在……」
「娘娘,您等等,我家娘娘她……」驀地鈴兒焦急的聲音大聲的傳了進來,衣奴與若妃飛快的對視一眼,快速的回到各自應在的位置。一個坐在半枯的桃花樹下眼帶哀愁,一個卻是垂首恭敬而立,兩個都是那般出色風華的人物,此情此景,在人看來,像是一副妙然天成的畫卷。
碧容在外見著鈴兒拼命的阻止著自己進去,越想里面越是有鬼,不由的把俏臉一板,她身側的服兒忙一把抵住要拼命大叫的鈴兒,雙眼之中略帶復雜,碧容冷冷的哼了一聲,起身快步的向內殿走來,一邊飛快的在芳菲殿中瞥過,一邊卻是滿臉堆笑,嬌聲嚷嚷,「若姐姐,妹妹我來看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