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兒的眼角已經被包扎妥當,她此時正站在屋外,雙眼之中精光閃動,機警的看著飄碧院的四周。屋子里,是端坐著的碧容和一直跪在地上的石峰。
屋內,燭火不住的跳動著,映照著這屋里兩人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你到底是怎麼了?」碧容忽地無奈的嘆息,慢慢的站起身來,亦是在他面前跪下,聲音之中帶了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會痛苦。」她的手緩緩的放到了石峰的臉上,微涼的指月復一寸寸撫過他微垂著的臉,忽而微微用力,將他的頭略抬高了些,靜靜的看著石峰稜角分明的臉,「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為什麼,對我起了疏離之意?」
石峰亦是靜靜的看著碧容,雙眼拼命要望進她的眼里,他想從她眼里看到一絲一如他眼中的痴迷,卻不由的失望了,那里,有的只是執拗的質問。心中一黯,他低聲說道,「娘娘多心了,奴才並沒有。」
「真是我多心了?峰……」碧容輕輕嘆息一聲,探手撫上已經熟悉了的那一張臉,「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我會心痛。」
石峰眉間浮出一抹苦澀莫名的笑,他幾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她的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麼,然而,縱然知道她其中未必有幾分真心在,他仍是心甘情願的受她愚弄,此生,再不能放開。
「峰…」碧容輕輕呢喃,將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輕輕摩擦著,甜膩的聲音,順著他的臉頰,一絲絲的傳入他的耳,逸進他的心,「告訴我,為什麼?」
石峰終究是軟化在她的溫柔鄉中,他一動不動的仍是跪著,微閉起了雙眼,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皇上,他曾試探過我……」他艱難的一字一句說道,「碧容,我怕他知道我們的事,我怕他,從來都怕……」
碧容的身子不易察覺的一抖,雙眼猛的睜的很大,眼中閃過驚慌的神色,忽然,屋外傳來服兒有些慌亂的聲音,「田妃娘娘,您怎麼來了?啊,娘娘她……」
「滾開,大膽奴才,你竟敢攔著田妃娘娘。」听竹怒斥的聲音直直的從屋外傳了進來,碧容驚的一把推開石峰,飛快的站起身來,照著石峰的臉,幾乎是電光火石間,那扇門開的同時,碧容的手亦是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她扇的大力,石峰又未做任何抵抗,就因著那股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田妃輕笑著進來,正見著這一幕,她驚的輕輕叫了出來,「呀,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姐姐。」碧容緩緩抬頭,臉色漲的通紅,眼中的神色復雜萬分,既有著那絲驚慌和對未知的恐懼,然而那里亦有對田妃到來的疑惑,印象中,田妃也只在自己失去月復中孩子之時來過自己的飄碧院,她怎麼會這個時候來,還來的這般準時?她忽地惡狠狠的看向了垂首站在一邊的服兒,眼中的怨恨似極了一把刀,直要將人生剮。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忽然,石峰跪在地上,不住的對著碧容磕頭,「娘娘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這是怎麼回事?石峰?」田妃似笑非笑的看著有些驚慌的碧容,對著石峰問話之時,卻是厲聲怒喝,「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妹妹這般生氣,恩?」
「奴才知罪,田妃娘娘饒命。」石峰口中一直喃喃著這些話語,心中卻飛速的想著用什麼話應對著,饒是碧容平時心思敏捷,在這時,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吶吶著說不出話來。
田妃嘴角慢慢浮出一抹滿意的笑,「怎麼?還是要讓本宮來說?」說著,雙眼直直的看向碧容,眼中的神情是厭惡的,更帶著一些幸災樂禍。碧容恨恨的看著面前笑得端莊典雅的女人,卻發現服兒在一旁慢慢的朝著她跪了下來,她心中一沉,果然是服兒,都怪自己有剎那將她當作了以前的自己,一時的心軟,才讓自己陷入不利的漩渦當中。
「田妃娘娘。」服兒雖是緩緩跪下,但那大力的「咚」的一聲,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碧容看著服兒那一副委屈的樣,恨的心里癢癢,這個賤人,是要落井下石了嗎?
田妃疑惑的轉身過去,不悅道,「怎麼?」她本以抓著碧容的把柄,心中不知怎樣的暢快,碧容驚慌失措的樣子讓她見著,心里很是舒坦,但如今卻被服兒打斷,遂有些懊惱。
「娘娘,這一切都是服兒的錯啊。」服兒緊緊的伏低身子,將臉貼著地面,聲音中更帶了些哭腔,「主子她都是為了奴婢,才與石侍衛發生了爭執啊。」
「你說什麼?」田妃驚的一下子睜大了眼楮,她不可思議的看向听竹,後者正亦是一臉不解的看向她,「你不是……」她口中的話沒有說出來,正是這個服兒跑到自己的殿中來告密,自己才會帶著听竹踏入這令自己極為不喜的地方,可現在這個賤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怎能不驚,怎會不詫?
石峰與碧容也俱是同樣的反應,他們飛快的對視一眼,又各自的移開,四人八只眼楮都直直的看向那個跪在地上面色蒼白,眼角受傷的服兒。
「娘娘,是奴婢不小心傷了眼楮,去太醫院治傷,都是奴婢不好,在路上撞落了石大人替衣奴姑娘取的藥,都是奴婢不好……」服兒恐懼的不住發著抖,整個身子不住的貼著地面,她眼角的白色紗布
在昏暗的燭光下,白亮刺眼的很。
碧容只愣了一下之後,馬上便反應過來,立時怒容滿面的站直了腰,忽而對著尚自跪坐在地上的胸口狠狠踢去,石峰拼命忍受著不發一言。「這個奴才,仗著皇上對衣奴的寵愛,竟然無法無天,都說打狗要看主人面,要不是服兒哭紅了眼回來,妹妹我還不知道她竟給這個死奴才欺負了去。」碧容一臉怒容,對著石峰恨的咬牙切齒。
石峰低垂下的頭猛地一頓,他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看著碧容,卻只能見到她眼里的一絲哀求,心一軟,他的頭垂的更低了些,「娘娘饒命,奴才知罪,娘娘饒命……」
田妃只覺得身子禁不住的重重一晃,听竹忙上前一把扶住她,聲音中帶著擔憂,「娘娘。」她小心的道,面上帶著明顯不信的神色看著碧容。繼而眼神忿忿的狠狠瞪了服兒一眼。
恍然間想起,宮中盛傳皇上今早將虞美人葬在了小周山,但在前往箜山之時,曾紆尊降貴不止一次邀衣奴上攆,那個位置,他身邊的位置,本來就該是她的啊,她心中有些不甘,多年來的賢惠,多年的端莊穩重都是為了什麼?一時之間,谷溟熵和衣奴的影子在她腦中緊緊的糾結著,不差一時,就能將人的腦子擠爆。「啊。」她猛地發出一聲驚叫,身子不住的踉蹌著順著听竹倒去。
「娘娘……」听竹驚的連連叫著,碧容見狀,亦是快步上前扶住田妃搖搖欲墜的身子,面上盛著擔憂的神色,小心道,「姐姐,你怎麼樣?來人,送田妃娘娘回寢殿……」她忙的尖聲命令,守在院外的太監聞聲進來,幫著听竹扶著田妃出去,听竹臨出門時,恨恨的看了碧容一眼,才小心的扶持著田妃而去。
碧容一直都是笑著的看他們離去,待見不著她們的身影時,她才猛地轉過身來,大踏步的將跪在地上的石峰扶了起來,一邊卻是冷笑著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服兒,道,「服兒,本宮可真是小瞧了你。」
服兒的身子重重的一抖,艱難的抬起頭來,一雙眼中熠熠閃著一絲令人看不清模不透的東西,「娘娘,您在說什麼?奴才怎麼听不懂?」
「背後指使你的人是誰?」碧容怒喝出聲,走近她幾步,忽而又一下子止住了腳步,「可真是一箭三雕啊,將本宮田妃與衣奴都算計進去了。不要告訴我,這只是你一時的心血來潮,恩?」
石峰在一旁冷冷的看著碧容一臉猙獰的模樣,面無表情的躬躬身,「娘娘,若是沒什麼事,石峰便告退了。」碧容驀地轉身過去看他,卻見他低垂著頭,背卻僵的直直的,她心一跳,直覺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是有了什麼變化,但卻又有什麼東西需要她費心的抓取,然而她此時為服兒背後之人鬧心,絕不願費力去猜想,遂不耐的搖搖手,「你先下去。」
石峰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黯淡的神色,沉聲道,「是,奴才告退。」便悄然退了出去。服兒一直都是靜靜地听著他們的對話,一時之間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笑什麼?」碧容在回頭時看到她嘴角還未隱去的笑,俏臉因憤怒而猙獰不堪,不負當初那妖嬈俏麗模樣。
「娘娘。」服兒卻是笑著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顧自的拍拍衣上的灰塵,還是那副畏畏縮縮,遲遲頓頓的樣子,但那眼里似乎也已經多了些什麼東西,在碧容看來是灼灼奇華的,給服兒整個人帶來一股生氣,「娘娘,不听話的狗,是不是應該趁早殺了,免得到時候瘋起來,咬了主人可不好……」
服兒笑的詭秘,卻第一次讓碧容有了心寒之感。「你到底是誰?」她咬著嘴唇,顫聲問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