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劉大人。」杜中辰一進正堂,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與劉敏之作揖見禮。劉敏之亦是慌忙放下茶盞,大笑著起身回禮,兩人似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相互攜手坐下,因著激動,面上都泛出幾許異樣的紅。
「劉大人怕是等久了吧。」杜中辰做出一副罪該萬死的表情,伸手接過丫環送來的茶盞,便笑著讓人下去,莫來正堂打擾。
「不久不久。」劉敏之笑的意味深長,雙眼環視著杜中辰待客用的正堂,似笑非笑的看著杜中辰,「杜大人府上好不氣派。」
「呃…」杜中辰略略一怔,隨即便是笑著擺擺手,「大人這也太抬舉杜某了,比起大人府上,杜某這里怕是連蓬門也稱不上。」劉敏之並不願意將時間花在與他客套上,他笑著端起茶盞輕呷一口,淡淡道,「今日朝上可是有什麼事發生?劉某為了太妃的病已是焦頭爛額,但實在是憂心天下民生,來杜大人府上叨擾一番,杜大人可莫要厭煩。」
杜中辰一怔,心中暗笑著,面上卻終是不敢表現出來,他裝作惋惜的樣子,看向劉敏之,頗不是味的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皇上因方錦東派放物資有功,將他名正言順的放在了禮部。」他特意將這說的很是緩慢,自己卻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劉敏之的臉色,卻見他面色不變,仍是那樣笑著飲茶,心中不知為何略略一動,一句話不經思考的就說出了口,「按杜某說啊,劉大人已是成了這朝堂之上的砥柱人物,這大人不在一刻,我們竟都感覺像是缺了什麼。」
「哎呀,杜大人謬贊了。」劉敏之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的光亮,面上卻裝作惶恐的沖杜中辰拱拱手,「敏之實是惶恐至極,惶恐至極啊。」
杜中辰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些話,心中卻悔青了腸子,自己做什麼要冒出這麼一句話,這不是急著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嗎?他忙低笑著就著喝茶的那檔兒遮擋了過去,心中卻暗暗猜測劉敏之此來的用意,是來拉攏自己?還是為著什麼其他,還是……忽地,他端著茶盞的手一頓,二女兒杜荷的臉一霎時閃過眼際,河間王?恍然間他想起近日來市井隱約傳出的留言,一時間竟是呆愣在了那里。
「杜大人?」劉敏之見著他這般模樣,嘴角一絲詭異笑容一晃而過,他略略垂下眼眸,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換了一副向往的表情。劉敏之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盞,笑著喚道,「杜大人,你覺得劉某往扶風郡方向去可是合適?」
「啊?」杜中辰驀地回過神來,忽覺得手上一陣炙燙,驚疑不定的低頭看去,原來是那滾燙的茶水濺到了自己手上,自己還渾然未覺,他尷尬的擦拭著手上的茶漬,抬頭訕笑道,「劉大人可是要出游?」
「不是。」劉敏之眼中精光頓現,灼灼的看定他的眼,讓他無所逃避,「劉某這些年也倦了,累了,正想找一處佳地隱居過過愜意的生活。」杜中辰心中似是咯 一聲,他驚疑不定的看向劉敏之,劉敏之的臉上,眼里盡是真誠,他不知他是真情流露還是假意試探,一時間,已是有些踟躕。
「听說扶風郡有一處被人稱之為仙源的山林,敏之一直都很是向往。」劉敏之臉上現出一絲恍惚的神色,那張眼角已是有了皺紋的臉上,莫名的漾著一抹苦澀的倦意,看的杜中辰心間劇跳,在腦中飛快的搜尋著能搭的話語,無奈,卻根本未能找見。他便只好假意勸道,「劉大人,現在談歸隱之事可是為時尚早啊,皇上離不開你,整個天燁也離不開大人啊……」
劉敏之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道寒芒,忽地冷冷道,「皇上怕是巴不得劉某歸隱山林吧。」
「這……」杜中辰不敢接話,遂只能陪著笑,他還從未覺得如現在這般緊張過,好似你已站在懸崖邊,兩相只能擇其一,選對了你便是一身榮華,雖不致享用不盡,那也是能延及三代;然而,你若是選錯,那結局便只能是萬劫不復,或許是更慘的永無翻身之機。
「只可惜啊。」劉敏之霍地不再看他,低頭啜飲,一句話便那麼悠悠的從他微張的嘴中逸出,「只可惜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杜中辰額上已是冒出了冷汗,心跳如擂鼓般震響個不停,按著劉敏之話里或明或暗的示意,他怕是不僅要將自己扶上高位,還想讓這天燁的君主換一個人。想到谷溟熵那高深莫測的幽深眼眸,表面上是平靜無波,內里卻滿是乾坤,尤其是他似是隨意的靠坐在金座之上時那嘴角邪魅到極致的淺笑以及隨處都散發著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都無不讓人不自覺的要向他臣服,只是劉敏之那話里的誘惑卻亦是在他心間不住的摧殘著他的防線,他只覺得難以選擇。
劉敏之見他不住冒著冷汗的模樣,不由輕輕一笑,道,「杜大人可真是找了個好女婿,想那河間王素有溫柔王之稱,禮賢下士,溫文爾雅,極盡民眾稱揚,民心大向啊!」他感嘆般的望向杜中辰,眼中隱約帶了絲期待在里面。
杜中辰只覺得喉間干燥澀然,手足微有些無措的從茶幾上端起茶來,往干燥的喉間送了幾口,強自壓制住滿身一觸即發的緊張的戰栗,顫聲道,「皇上這幾年勵精圖治,大刀闊斧的整治著天燁各方面的事宜,極得臣民稱好,雖有時過于獨斷專
行了一些,但所作的決定往往被事實證明是對的,一代明君的稱號,當真是受之無愧啊。」
「哼。」劉敏之微有些不悅的暗哼了一下,但他已從杜中辰猶猶豫豫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合作的可能,他心中冷冷一笑,不怕你拒絕,只怕你不動心,心中明白不能逼他逼的過緊,劉敏之已是打算點到即止,「杜大人,劉某也叨擾夠了,這便告辭回府了。」
「哦,劉大人不多待會,可是杜某招待不周?」杜中辰眼見他要走,心中閃過一絲焦急,但他不好表現出來,忙站起身來,婉言挽留。
「杜大人言重了。」劉敏之給他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施禮道,「杜大人,咱們來日方長。」說著,越過愣了一愣的杜中辰,快步往外走去,風帶著他的大笑四處飄散,卻惹的杜中辰的心跳的更是急了些,他說的來日方長,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