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當墨休的身影才在屋子里出現,荊似風略帶著疲意的聲音便悄然響了起來,陰影之下,他從藏身處慢慢走出,臉上是凝重的表情,手上抓牢著捏緊的,竟然是一疊折放整齊的信紙,「你,竟然和天燁的劉敏之保持著聯系,你……」他的話語之中透著凜然的怒氣,一步一步從陰影中踏出,「你心里有怨,我幫你和父王作對,你心里有恨,我背著親人,是因為不想讓鬼方發出莫大的動亂,只要你放過荊家的人,要什麼都會得到,卻為何,要和劉敏之合作。」他的聲音,不住的發著顫抖,「墨休,你知不知道,鬼方,或許會因此而毀?」
「我知道。」墨休冷冷的開口,剛才那個深情痴枉之人已是不見,他負手而立,口氣中略含著薄誚,「怎麼,你竟然偷看我的信?」
「若非我無意中見著,當真會被你瞞很久。」荊似風滿臉悲傷的看著他,慢慢的將手中的一疊書信伸到他的面前,「對父王的恨,當真是這般的深麼?深的,要讓你不惜決絕的以鬼方為代價。」
墨休靜靜的看著那疊書信許久,忽然間哈哈大笑出聲,抬手猛地一揚,已是叫那滿滿的信紙,如蝶衣般的輕舞飛揚,「荊似風,你還當真是天真的很。」
片片白紙飛揚的間隙中,荊似風與墨休的臉,怔怔相對,然後,他便听到他冷然開口,話語之中,隱帶著深深的復雜,「直到今時今日我才明白,為何會想要與劉敏之聯手,父親的仇算一個,還有的,卻是因為,我想當鬼方的王。」
「你……」荊似風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不是的,我知道你,並不想……」
「是,我同你一樣,並不想,只是,有一個人。」墨休將身輕輕越過似風的,清清淡淡的話語從嘴中逸出,「我到今日才明白,有一個人說,她想要紅鸞配,想要做鬼方最尊貴的女人,在我心里,會有多大的影響。」
「你知道嗎?」墨休霍然間頓住了身子,「剛才,我差點殺了她。」
「似錦……」荊似風眼眸一亮,灼灼的看向墨休。
「我想要殺了她,那麼,這個世上,便不會再有人,能叫我牽腸掛肚,能叫我一敗涂地,能叫我淒絕悲憤。」墨休嘴角緩緩扯開一個莫名的弧度。
「如今,你明白了吧?」墨休忽然間慘淡一笑,「想不到我墨休,如今會這般的淒絕,會如此這般的,想要一個女人,只因為太她的一句話,鬼方,我已志在必得。」
「至于劉敏之,我自是會留一手。」墨休冷冷笑著,背著手一步步的踏向內室,「鬼方,我絕不會放手,那個位子,要留著,給似錦。」
荊似風怔怔的看著他有些落寞有些哀傷卻似乎隱含著淡喜的背影,久久無言,墨休,我們自小一同長大,可為何,你會如此這般的,一面冷心腸,一面柔情似水。若是她知道你為了她毀了荊家,繼而毀了似繡,她可是還會愛你,要知道,似繡,幾乎是她的另一個自己,她的命。
似錦以為鬼王會放棄要讓似繡入天燁的想法,卻不料他還是一意孤行,近日來,竟是將她們住的晚晴居,都派了人守著。讓人好不郁悶。
似繡恍惚間,覺得最近的似錦有了些微的變化,眼中的倔強要強似乎是在慢慢的消融,眼角流溢著的,是一抹溫煦的柔情,這讓她不由的覺察到了一陣恐慌,似錦,是要慢慢的,離開自己,屬于別的人了麼。
「似錦?」她小心的喚了似錦一聲,猶豫著開口道,「有什麼開心的事麼?以往,我們之間都是沒有秘密的。」
正難得有興致,小心的伺弄著花草的似錦聞言一怔,眼里帶了些迷惘,怔怔的看向似繡,「開心的事麼?」她和她,從來都是無話不談的,只是因著似繡瞞了她父王的事,她才會百般別扭的不肯將墨休的事說與似繡听。眼見似繡的小嘴如以往那般悄然的下撇,眼眸處亦是帶了點淡淡的紅色,竟是叫她的心一悸,「好了。」她有些無奈的站起身來,無奈的沖著她白了白眼,神秘的湊近她,眉眼彎彎的,難得透著一絲歡欣,「似繡,竟然會有人喜歡我,說愛我,我……」
似繡心不由的一顫,慌張的一把扶住了她的肩,急聲道,「當然會有人喜歡你,會有人愛你,似錦,似繡永遠都會愛你,這個世上,讓似繡一個人愛你,喜歡你,好不好?」
似錦一怔,一張俏臉越發的燦爛,她調笑著捏了捏似繡的臉,嘻嘻笑了,「似繡,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我們長著一模一樣的臉,我們是雙生的女兒,你愛我,我愛你……」
「只有我一個人麼?」似繡的眼中透著平日里難見的一抹晶亮,竟是與那溫馴賢良的似繡郡主有些相差,「只愛似繡一個人麼?」她見著似錦愣愣的眨了眨眼,卻並不開口說話,不由的壓低了聲音,尖聲道,「那個人是誰?是誰?」只是一個怔愣間,一個人的影子飛快的劃過她的眼眸,叫她的心不由的一窒。
「似繡?」似錦不是第一次發現過似繡對她有著莫名的依賴,如今見著她這般不似于平日的模樣,不由呆呆的想要伸手,卻被似繡一下子啪的一聲重重打落,本是溫和的眼眸中,此時多了一絲與似錦相仿的倔強和憤怒,「似錦
,似繡也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除了似錦以外,唯一讓似繡喜歡上的。」
似錦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驚的直起了眼,許久,才吶吶著開口,「他,他也喜歡你麼?」
「是,我們約在三更相思樹下見面,只是,你也看到了……」似繡苦笑著望向窗外,「我要與他做最後的告別,只是,現如今這個樣子,我如何能出的去。」
「似繡……」
「似錦,你幫我好不好,就去和他見一面。」似繡忽然間一臉哀求的扶住了她的肩,聲音因著激動微微發著顫,她知道,只要是她的要求,似錦從來不會拒絕,果真,她見著似錦緩緩的點頭,霎時間,臉上已是明媚的更見燦爛。
左戎王府內,墨休正俯身察看著手下近日來給他呈上來,鬼方各地的情況,卻不料門外有人敲了門,一聲不吭的進了來。
「王,刀先生走了。」他小心的躬身道,正在猶豫之中,卻不料那凝神冥想之人怔怔的抬起了頭,「刀先生?哪一個刀先生?」問出了口之後,他才猛然驚覺,刀似開是荊似風,荊似風亦是刀似開。
墨休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微有些不悅道,「他又是怎麼了?走?當初是誰在路上攔下本王的。」
「王,刀先生臨走之時,留下了一句話。」那人想了想之後,才小聲的回道,「好自為之。」
輕輕嗤笑一聲,墨休便揮手要他下去,熟料他愣了愣,卻並不走。
「王,有人送來了這個。」他恭敬的將手中揣著了很久的書信遞了上去,才小心的退了出去,臨出門時,關門的手,乍見著墨休一怔之下,轉而卻是微微一笑,那溫和如風的微笑,讓他一時間連心都暖了起來,王,似乎還從未這般的笑過吧。
三更之時,似錦躊躇萬千,卻還是抹黑向著鬼王宮中,那據聞,有一夜相思傳聞的相思樹下行進,心中對似繡喜歡之人是驚慌多過于好奇的,那個人是誰?為何她的心中,會這樣的忐忑不安,似乎相思樹下的一見,會將她無情的打落深淵。
相思樹上一盞微弱的燭光恍惚搖晃,在地上投下幾許斑駁的樹影,相思樹下,一個清朗的身影負手而立,那背影清 冷漠卻依然閃著絲絲淡喜,似錦在不遠處見著這個身影,不由微微一愣,若非這個身影大半叫樹枝遮住,她並不能看的很是清楚,否則,她是會忍不住大叫出聲,只因為那個人的身影,幾乎像極了一個人的。
不會的,不會是他,他不是才說喜歡自己麼,怎麼會是和似繡兩相喜歡的男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有些驚疑不定的不敢再前進一步,然而,那等在樹下之人忽然間轉過身來,英俊的眉眼之上,冷然還未盡數消退,眉目之間的情致和那日在溫泉之內的墨休是那樣的相似。
心中落寞酸澀混合著心涼般的怨憤齊齊劃過心頭,她不住的搖著頭,一步步的向後退卻,墨休,你怎麼可以,一邊說愛我,一邊卻又與似繡相戀,你,是在耍著我玩麼?
「咯吱」一聲,她的雙腳踩在一根枯枝之上,已見水霧的眼中,已經見著他飛快的轉過身來,她再不遲疑,慌忙飛快的轉身奔走。
「是誰?」墨休一聲低喝,卻忽地一喜,「是你來了麼?」
那本還有一絲的僥幸,如今也是快速的飛沉入底,墨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