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香魂隕
自從妻柴杏兒去世以後,每年大寒前後,張三秋就來到她的墳上,上下左右,修理一番。
時令已到大寒交季,張三秋按農歷所說,這些天能動土,于是他帶來了挖鋤,挖松墳周圍的土,然後用把這些土用撮箕裝上,端起來倒在墳尖,不一會兒,妻柴杏兒的墳全是新土,變得又高又大了。
在墳前燒紙,燃放鞭炮, 里啪啦,響了好一陣。
忙完,坐在墳的前頭,點燃帶來的香,燒起了紙錢。又拿出了帶來的紅苕酒,擰開蓋,張口就是一大口。
末了,砸砸嘴,望墳一遞,對墳里的妻柴杏兒說︰
「你也來一口?」
四周寂靜,只有遠近鞭炮聲。
妻柴杏兒沒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
「她在笑我神經病。」
張三秋突然想。
自從妻柴杏兒孤單地呆在了墳墓里面,開黑色轎車的胖子沒有來過。
張三秋做過記號,妻的墳地除了張三秋來過的痕跡,從來沒有旁人的。
後來,听說這胖子身邊又換過很多很多的女人……
幾大口酒下肚,張三秋雙眼粘紅,他想起了柴杏兒,臨死時躺在他懷里,斷斷續續說出來的那句道歉話,那張蒼白的臉,滿是悔恨之意,他也好像看到了那輛黑色的轎車。
「你,給我——滾——出——來!」
張三秋突然大吼一聲,聲音在空曠中打了好幾個滾,才漸漸散開,驚得遠處小樹上麻雀也噗地一聲,全飛走了。
墳前,張三秋自斟自飲,醉意朦朧,兩眼血絲綻出,盡力想站起來,可怎麼也站不起來,就象武打小說中打醉拳似的,歪歪斜斜,踉踉蹌蹌,在墳頭來回的走——還不如說是滾動,張三秋手指前方那棵小樹,嘴里直咕噥︰
「我,我神經病?你才神經病!你,你——他——媽的,黑轎車!你來——看,過——她,一眼嗎?你媽!個——神經——病!」
打這以後,張三秋覺得自個兒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一空閑下來,就喝著悶酒,想著跟柴杏兒的那些日子。
老隊長楊永社一只腳,一根拐棍,一跺一拐的領著楊眉,走了60多里山路,來到大寧古鎮。
當年楊永社當隊長,修路點炮,被飛起來的石頭打斷了右腿,在場的人要送他去醫院,他止住眾人,叫拿來砍柴的刀,把還沒有斷的筋肉,用刀割了,撕開床單,扎住傷口,拿灶灰止住血,撿回了一條命……
與張三秋一見面,他竟毫無理由,毫無緣故地劈頭蓋臉把張三秋臭罵一頓,隨後撂出一句︰「你張三秋不是個人!」
挨罵的張三秋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緊握著小楊眉那雙冰冷的小手,連聲問︰「老隊長,這是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