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耀棠從門外走過，看到我們聚在一起，嚴肅的說到「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坦然一笑對她們說到「上班去吧，我這是領導分配的任務，大家干活去。」
「但是…」沈美麗還想說什麼，可金耀棠一直站在門口盯著，幾個人沒辦法，只能出去。
金耀棠手里拿著文件，看到桌上那個大箱子，饒有興味的問「行麼？」
「試試。」我沒打算和金耀棠多攀談，轉過身開始把箱子中的照片印集一份一份的拿出來。其實這樣的游戲，我以前也玩過。只是以前玩的沒那麼大，那麼多。兩三年沒玩，不知道會不會生疏。
金耀棠聳了聳肩膀退出去，然後幫我把門關上。
整一下午，我堆在這堆東西里不停的翻，從自己的視角去分析。先根據顏色飽和度大致的放開，把風格類似的分開。再根據采光，風格，形象細分。我還是該慶幸，安妮沒有給我走秀的照片，如果全部都是模特和走秀的照片，那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幸虧安妮還是懂得游戲規則的。
其實每個攝影師在拍照的時候都會有屬于自己的小習慣。同樣的，不同公司的制作，排版，印刷也各有不同。如果要分辨出來，就看自己能不能從小細節里抓重點。
會議室非常安靜，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和翻動照片的聲音。
其間蘇伊推門進來，小聲地問我「怎麼樣？」
我全身心地都在照片堆里，無意識的嗯了一聲，蘇伊小心的翻看我整理出來的照片自言自語的說「沒看出什麼特別來啊，這什麼破游戲，不是吃飽了沒事干麼。」
「有區別的，這里的作品印集都是參加過比賽或者展出過，最好分辨的就是公司的不同屬性，就看自己的眼力和對畫面的敏銳度了。」
「那我百.度也能找出來嗎？」
「有些名氣大的可以，但就怕那些有錢又沒名氣混在其中，要分辨就困難些。」
蘇伊倒抽一口氣「單小愛，你牛死了。」
我繼續看照片，沒理蘇伊佩服的語氣和夸張的表情。她識趣的不說話，看著我分析完後的成果，有時候沉吟，有時候恍然大悟，有時候自己低低咕咕的說什麼。天黑下班的時候，她出去給我打包了一份晚飯，不停的叮囑「下班了，你快吃飯吧。」
「好。」
「好就過來吃呀。」
「很快了，我看完就吃。」
又過了很久，蘇伊開始無力「飯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楮，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加班時間都已經過了。對蘇伊說到「別麻煩了，等我想吃的時候自己去熱，你快下班吧。」
「我們一起下班。」
「別了，你工作一天也很累，我自己可以。」
「不行，大晚上不安全。」蘇伊堅持「如果放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好了好了，回去吧。」我推著蘇伊把她往外趕「很快我就可以完成了。」
「你就是這樣，一使勁就沒完沒了，雖然比賽很重要，但也是身外物不是。」
「我馬上吃飯，絕對不虐待自己。」
「真的？」
「真的！」我沒經過思考的胡謅「等全部完成絕對不會過11點，到時候你讓我留下我也不留。」
「那好吧，你下班的時候自己小心些，最近有新聞報道說出租車搶劫。你雖然不是貌若天仙麼，好歹也是個女的，要特別注意點。」蘇伊尤不放心，再一次叮囑道「還有，有任何問題馬上打110報警！」
「我知道了。」
送走了蘇伊，我拍了拍臉頰，稍稍放松高度緊繃的神經，心口有一股暖暖的暖流流動。隨意的扒了幾口飯，然後倒了杯水繼續。
不知不覺中，過了12點，整個25樓就亮了我這邊一盞燈。
直到江諾白推門進來，問「怎麼還沒下班？」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驚叫出聲。手中還未整理的照片散了一地。他抱歉的幫我撿照片「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事。」兩個人低頭撿照片的時候，我再一次看到他修長的手指，隨口問到「您怎麼還沒下班？」
「紐約那邊的市場調研出來了，有些小問題要修改。」
「哦。」照片都撿起，還好我都已經編號，亂了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
江諾白拿起其中的幾張照片，翻看了一會兒問我「听耀棠說，安妮給你指派了一個任務？」
「嗯。」
「這個？」江諾白一張張翻看我整理好的照片，輕念照片上的數字「6.6.7.5.5.5是什麼意思？」
「同一個數字代表同一個人。」
「這樣？」江諾白饒有興味「看這個很費神吧？」
「還好吧。」我把額頭散落下來的頭發架到耳後，也不管江諾白還在邊上，就自己投入到剛才被打斷的分析中。
他識趣的不再問，走了出去，我以為他回家了。沒想到幾分鐘後，他又折了回來。坐在我對面，打開手提辦公。我沒看也沒問，只是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味道飄過來，讓我微微失神。
凌晨5點，我伸展了下雙臂，活動活動脖子。整個頸椎僵硬，眼楮好像快瞎了，望出去很多東西都是模糊的。
然而更讓我意外的是，江諾白竟然也在會議室呆了一夜！這個不尋常發現讓我驚駭了。他拿著手提辦公一整夜。因為熬夜，臉上呈現微微的蒼白。感受我的目光，他抬頭看我「怎麼了？」
「沒。」我尷尬的移開自己的目光，轉移問題「那邊的調研問題很棘手嗎？」
「新開發的市場，難免生疏一些。回去也要熬通宵的。」他揉了下眉心，疲憊的問「你的全部完成了？」
「沒有。」
「怎麼？」
我拿出其中的三張，只有這三張，手法和顏色完全不一樣。對著那三張照片沉思「格局非常大膽，張揚。看他的制作和色彩和江氏的印刷非常接近，但我還不確定，畢竟還沒有作品展的展會上出現過這樣的風格。」
說到江氏，腦中突然一些畫面一閃，我迅速地抓住那一閃而去地畫面。跑出會議室，按亮所有的燈，朝檔案室走。我應該沒有看錯，這個張揚的風格，不止一次在《/Kin，》出現過的，第幾期卻想不起來，應該是去年的。還好前些日子我消化《/Kin，》了前幾年的風格來轉變，第一排，第二排，不對，是第五排。
終于，在《/Kin，》11年2月份我找到了類似的風格手法。就是他了！因為對這個人印象特別深刻。當時我還問蘇伊，為什麼只有這個沒有署名。所以每一期《/Kin，》沒有署名的作品我都會特別留意。
就是這個人！
江諾白已經跟著我進來，他的眼楮帶著血絲問我「有頭緒了？」
「嗯，就是他！安妮違反了游戲規則。」我顯得有些興奮「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攝影師，他的東西非常精致，張揚。《/Kin，》果然臥虎藏龍的啊！」
江諾白順手接過我手中的那本雜志，看著內頁不再出聲，眼楮微眯，心思百轉千回。
「為什麼不讓這個攝影師多做幾期？他的手法非常華麗，普通人都會認為太華麗的東西會奪去原本的光彩，可他權衡到位，讓模特和背景之間相得益彰。」
「你覺得他有潛力？」
「何止是潛力。」我揉了下酸澀的眼楮，一定紅腫不像話了「他是誰啊？我在近幾期都沒看到他的作品了。」
江諾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緘默的走到窗口。窗外的夜黑沉，像一盒濃重的墨，黑的讓人窒息。也許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曾經有段歲月，我每天早上都在這樣的黑暗中看天邊第一抹光亮。
突然靜溢的空間讓我有些不適應，小聲問到「你怎麼了？」
他轉過臉對我笑了一下，聲音暗啞低沉「沒什麼，回家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