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一下臉部表情推門進去。
江諾白抬頭看我一眼,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其間,有人給他電話,他很不客氣地卡掉了。突然意識到我剛才接電話是不是有問題。我假裝咳一下,咳完後,辦公室依舊靜得只有他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我小心的試著問他「這個模特怎麼樣?」
他面無表情的嗯一下就沒下文了。
我看了下手中的照片,沒什麼不正常啊。一個烏克蘭的姑娘,皮膚細膩,自然的蓬松卷發,風情萬種,是個好苗子。可氣氛為什麼開始不對勁了?空氣莫名的沉悶。
其間,江諾白給快遞公司打了兩次電話。語氣不悅,簡直就是在額頭貼了一塊大字牌︰心情欠佳,生人勿近。識趣的閉嘴,鎮定的喝一口咖啡,繼續埋頭看資料。把符合條件的歸類,再讓江諾白決定去留問題。
工作的時間總是沉悶又快速的,嘀嗒嘀嗒的流走。
快遞敲門進來,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已經過了午夜,總算來得及。那個皮膚黝黑的快遞員抹著汗的道歉。也許他感受到整個辦公樓層的怪異氛圍,連討好的笑也僵在臉上。
我匆匆簽字,把他從冰箱里解救出來,他感激地連連道謝,然後一溜煙跑出門。
江諾白展開那一疊樣板,這次提供的紙張種類多了很多。我把上幾家的紙張樣板拿出來給他。經過對比,核算之後打電話給印刷廠。
完成這一系列工作已是深夜,電梯快速的帶我們離開26樓,一直向下。江諾白就站在我的左手邊。
我又一次聞到了他身上那種陽光曬後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不是香水也不是薰香。好像,他也不喜歡香水,認識他到今天,我一次都沒在他身上聞到過那種,讓我鼻子過敏不停打噴嚏的味道。也許是他身上的味道是屬于自己的氣息,這味道很輕,輕的像羽毛。
想像著,江諾白穿休閑的衣服是怎麼樣的?如果他願意換下西裝一定是一個乍一看很難看出年紀的男人。不過他大多數時間都不怎麼說話,給人感覺挺神秘的。現在,他把外套挽在手上,穿一件灰色的羊絨毛衣,配上襯衫領帶,標準的白領打扮。即使是這樣,也穿出了一般白領沒有的味道。
他不像江淮錦那樣光芒四射。他溫潤淡定,偶爾靦腆笑的時候特別迷人。可是,這麼一個看似雲淡風輕的人物,內心太深不可測。他笑的時候,勉強覺得他有血有肉有人情味。深沉的時候,仿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雕像。不僅我覺得心里沒底,連一向對他愛慕有佳的辦公室小丫頭也不敢多動彈一分。
他表面的冷淡,應對客戶時的溫和,應該是多年的偽裝。那是他的保護色,談笑間把人推遠,難以靠近。
一個私生子,在老爺子家里有正統繼承人的時候他還能站到今天的位置,用了多少手段和計謀呢?于他而言,利益才是唯一宗旨。
他是整個《/Kin,》的主心骨,他在工作上的雷厲風行,在生意上的步步為營,誰曾小窺過?轉過腦袋,也許我出神的有些久,突然發現電梯內的氣氛不對勁,隨意說了句「都快1點了。」
「如果你覺得,我剝削了你的時間,我可以給你加工資。」
「不是,不是!」我慌忙擺手,心里連連叫苦,我哪得罪他了?莫名的火氣。加班之前還好好的,還是平時帶著面具。怎麼一晃神就成這幅模樣了。
低著頭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手放在身後,不停的絞手指,該死的破電梯,今天怎麼速度變慢了這麼多!
突然很想念雲瑤,她長袖善舞的本事一定不會讓氣氛顯得尷尬。幸好,隨著「叮」的一聲,電梯也到了大堂,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剛想說再見,江諾白就開口「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口氣是不容置疑,我連說不的時間也沒有,他已經把電梯.門關上。
車庫空蕩蕩的,三三兩兩的車子,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車。
江諾白的車內沒有任何小裝飾,干淨簡潔,連香水瓶都沒有,就連我上次看到的CD盒都不在了。不過這次我學乖了,沒那麼不識相的問為什麼。轉過腦袋看車窗外的霓虹,他駕輕就熟的到了我家樓下。也許氣氛一直壓抑,他察覺到剛才自己的語氣不好,不咸不淡的問「餓不餓?要不要吃夜宵?」
確實有些餓,可是我很少吃夜宵,一吃就會控制不住的吃很多,然後撐得睡不著。我內心猶豫不決,江諾白已經把車調了頭。
車子平穩的過高架,等紅燈,轉彎,直行。十多分鐘後,我們步行穿過一個小巷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坐下,店門口的招牌上寫著大大的「粥」字。從外面看,看不出他有什麼講究的,我甚至連他的店名都沒看到。可走進店內,我瞬間凌亂了,在這樣的日式裝修下,坐在榻榻米上不是吃三文魚,不是清酒,而是中餐。如果雲瑤在場,她是不是又要說我吃飯不正常?不對,今天吃飯不正常的是江諾白。
這家店的店面有點小,裝修簡單,不過很干淨。已經過了1點,店里的生意還非常好,幾乎每個小包間,都亮著橘紅色的燈,隱約的傳出說話和談笑聲。完全看不出現在已經過了零點。老板笑呵呵的問「諾白,好久沒來了,吃什麼?我請。」
江諾白好像經常來,他熟涅的拿筷子,倒茶「一份蟹粥。」然後對著我問「你吃什麼?」
我低頭看菜單,一個個往下念叨,他們家還是有日本料理的,不過粥卻是主打,其他東西看起來也不錯的樣子,甚至還有尖椒牛柳飯,我忍著沒點,要了一份「招牌豬骨粥。」
「好。今天我下廚。」那個瘦瘦的中年老板,有著利落的短發,笑起來還有一邊的酒窩。唯一和廚師對不上號的是,他竟然戴了一架黑邊框眼鏡,像辦公室人員。江諾白一掃剛才的陰霾,調侃著問我「是不是很失望?」
他會變臉嗎?怎麼突然情緒又高漲了?心里疑問著,臉上表情卻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笑道「對啊,我以為你會帶我去五星級酒店,或者開車去海邊吃海鮮。」
江諾白自己動手倒茶,我接過他倒的茶,剛喝了一小口,就大大改觀。這杯大麥茶泡的非常到位,醇香留齒,甘甜中帶一點點地澀,但味道卻是在這樣的小店里喝過的大麥茶中少有的正宗及特別。
「怎麼樣?」
「很好喝,而且和世面上的不一樣。」
「他們家的大麥茶和粥都是密制,不外傳。」
我轉著茶杯打量房間內的一瓶一瓦,隨口問「你不是一直在國外麼,怎麼會知道這麼小的店?」
「老板叫阿丁,8歲之前,我和我媽在這附近住過。回國之後,來過這里,就知道了。」
說話的同時,一個女人移門而進,端出砂鍋,放我面前「您的豬骨粥。」
女人三十開外的年紀,長發挽起,清秀的眉目,裁剪合身的和服,讓她看起來婉約柔和。
應該是老板娘,她和老板一樣,臉上掛著親切隨和的笑容,嫻靜的舉止。她看我看她,很大方的回應我的目光,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到「當年,我就是因為這碗粥,愛上我老公的。」
我疑惑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