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了公墓,那里沉睡著我的父母。
清明那天來過,隔了幾個月,墓邊又長了些雜草,女敕綠的顏色,預示著堅韌的生命力。這樣的畫面竟然莫名的和諧,一邊是人生的終點,一邊是人生的起點。
夏夜的繁星閃耀著灰暗色的光,我站在爸媽的墓前看著他們不曾變過的容顏。然後從包里找紙巾,想幫他們擦去墓碑上的塵埃。其實天氣並不冷,可是我卻沒由來的發顫。這個樣子讓我有些焦躁,更是找不到我要找的東西。我氣餒的把包里的全部東西都倒在地上。
雲瑤一把握住我的手,把一包嶄新的紙巾放在我的手心「慢慢來。」
我點點頭,然後抽出紙巾輕輕的擦拭。雲瑤緘默的蹲下,把墓邊那顆草拔去。她看著手中那抹女敕綠沉思。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只是反復的擦拭墓碑。而雲瑤的電話卻尖銳的響起,我被驚了下,在這樣的黑夜顯的特別突兀。抬頭看她。
只見她看著電話屏幕很久,然後接起。電話那邊說的非常短暫,而雲瑤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她站在原地不動。因為我是蹲著,從下往上,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我開口「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再呆一會兒。」
「你一個人不怕嗎?」
「不怕。」
「好。」她收起電話「等會我讓司機過來接你。」
「嗯。」
雲瑤提步向外走去,高跟鞋發出規律的響聲。我看著她的背影,挺直縴細,瘦弱的肩膀挑起了不符合她年紀的重擔。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淡定從容,仿佛發生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淺笑中運籌帷幄。就是這樣強大的她讓外界的人以為她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誰曾看見過她的眼淚?誰曾心疼她每夜通宵工作時顯露的疲憊?誰曾真正明白她在每次堅強時偶爾需要的軟弱。
遠處一輪新月高掛,耳邊是細碎的風聲和樹葉間的密語,忽高忽低,似遠還近…
我把頭靠在墓碑上對爸媽自說自話「媽媽,我這麼晚來看你,是不是讓你擔心了?前些日子小愛以為自己很幸福了,可是我好像弄錯了。」
說到這里,我又不爭氣的落淚,我難堪的擦去淚痕,哽咽著「我真沒用,只要想到他就難過。可是,我就是難過,克制不住的難過,心被絞碎了一樣。在听到廖珈縴的話後,我好像眼前失明一樣。我甚至希望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或者是一場噩夢。可是看到雲瑤那麼平靜的臉,我就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我愛的人,他有一顆深不見底的心,有不得不報復的仇恨。」
雲層把月亮遮住,已經黑透的夜更加的深,濃的仿佛化不開。風從側面吹來,四周齊整的墓碑,黑壓壓的,我卻一點也不害怕。
「爸爸,現在的我,很茫然。如果你現在在我身邊,我想你一定可以給我好的意見,真沮喪,你和媽媽都離我那麼遠。現在我身邊只有雲瑤,她說沒關系,她說她可以應付。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和他回去了,不可能了。」
我一個人說了很久的話,最後說到嘴巴都干了。直到雲瑤派過來的司機到了,我看他站在這邊束手束腳的樣子讓他在外邊等我。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我的人生從來沒有這樣迷茫過。
一個人坐到了天亮。一夜的靜坐讓全身都沾染了晨露,打濕了眼睫毛。看著那輪日出,我想,不管我有多難過,時間都是向前走的。地球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停止轉動,哪怕一秒都不可能。
「小愛…」
听到這個聲音,靠在墓碑上的身體一愣,試圖催眠自己這是幻听。他怎麼可能會在身後。可是還沒在心底再催眠一遍,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帶著獨特的語調,溫柔低回「小愛。」
我慢慢的轉過身子,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仿佛給他的周身度了一圈發亮的光圈,他就站在我身後一兩米的距離,深深的望著我。他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和他第一次看過的日出。可心境卻大不一樣了,那時候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人會在我的生命中留下那麼深刻的印記。
他遠遠的站著,頭發有些亂,領帶也有些歪。也許很累,他面容憔悴,前面的劉海耷拉下來,眼楮里是曾經我看到過的灰暗。我緩緩的站起,沉默的看向他。
他向我走近一步,我的大腦在第一時間往後退。看到我的動作,他的表情變得難過「我們談一下,好嗎?」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內心的所有防線都已經崩塌,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內心的吶喊︰單小愛,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可是我不得不硬逼自己從容冷聲「談什麼?談你是怎麼傷害我身邊的人的嗎?」
「唐煙的事情我沒想到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你的沒想到是別人的一生!」
「雲瑤和林杉之間本身就是有問題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林杉在很早之前就已經不能忍受雲瑤強勢的性格。雲瑤身上缺少的東西,恰好是唐煙擁有的,是個男人都想得到。」
「想得到?想得到就可以肆意的傷害別人嗎?這些年,雲瑤只愛過林杉一個人,她只是不懂的表達而已,這也錯
了?」
「我們不去看他們好嗎?小愛,我說過,在我身邊,我可以給你一切你要的安寧。」
「前提是,我不去看那些事,不去想你用的是什麼手段,對嗎?」
「在商場上,只要不違反法律,都算正常。商場如戰場,如果我心軟,那麼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
「那麼東南亞的市場呢?」我揚起下巴,用堅硬的殼保護自己「那是趙婉的地盤,你的計劃呢?你要我眼睜睜看著雲瑤變成第二個張左嗎?」
「那麼你就忍心我一敗涂地?忍心我死無全尸?」他靠近我,抓住我的手,一字一句的問我「單小愛,你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