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後才知道,這里正是雲黃寺,座落于竹山鎮西郊的紡花山上,是本鎮唯一一座寺院,在出現強搶民女的神仙之前,香火極為鼎盛。
猜想不過是井中枯骨將真魂附著在殿中神像上,借了善男信女的願力修煉成妖,禍害一方百姓,這種事兒尋常听了不少故事,也不足為奇。
鐘磬聲里,雲黃寺冷冷清清,方丈、監寺等僧眾知道莫離要走,破例停了早課,一起排隊恭送,無數恭維的話語讓他差點找不著北,還真有了些活菩薩的感覺。
山門外早有兩三個家丁在小轎旁等候,估計是為鄭員外上山所用。莫離也不客氣,在眾人無比欽佩的目光中上了轎,家丁趕緊吆喝一聲,轎夫便抬起轎子,穩穩當當向山下走去。
閑言少敘,眨眼到了鄭府,卻還不到晌午,天空灰蒙蒙的似雪不雪的模樣,骨妖已除的消息傳將出去,鎮子上隨之沸騰起來。
活神仙家中做客,鄭員外臉上也頗有幾分光彩,吩咐家丁,一邊準備酒宴,一邊跑出去請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者,過來陪莫離說話。
莫離打小哪兒被人這麼尊重過,自然得意非凡,鄭氏老小出來謝恩,大大咧咧的吩咐免禮,于是又得了許多贊譽。
客廳內幾個老頭兒陪著他,也不過應個光景而已,誰還敢到神仙面前放聲說笑。
于是亂糟糟的到了酒宴齊備的時候,見那桌子菜端的是海陸俱陳,豐盛無比,莫離肚子早餓得咕咕叫,自從修煉《白虎真解》之後,對肉食有強烈的**,此刻再也顧不上客氣,過去一通猛嚼,那狼狽相真好似餓虎撲食,看的諸位長者面面相覷,心中暗自嘀咕,這家伙到底是人是獸啊,不過,打住。
端起酒杯︰「道長請。」
「請,請,不用客氣,嘿嘿。」莫離揚起個光溜溜的肉骨頭。
一桌子酒肉幾乎全下了他的肚子,這才混了個六七分飽,俗話說倉廩實然後知禮儀,到了做做樣子的時候,于是咳嗽一聲,正襟危坐道︰「妖孽雖死,不過手下孤魂野鬼逃了不少,為全鎮父老著想,小爺我決定,鎮子上再呆兩三個月,將他們全部鏟除之後,這才雲游四方去也,嘎嘎嘎嘎,鄭員外,這幾個月就麻煩你了,小爺我需要一間靜室,尋常不得打擾,否則壞了大事,嘿嘿,大伙兒的身家性命可就危險得緊吶。」
好麼,他本來想好好說話來著,可積習所致,听起來總覺得流里流氣,眾長者面面相覷,莫知如何應對。
好在鄭員外早就領教過這位道爺的風範,當下連忙應承道︰「道長肯光降鄭家,是闔門上下天大的榮幸,莫說幾個月,便是十年十年的小老兒也歡喜得很,只要道長不嫌怠慢,我家西院有間佛堂,那里僻靜的緊,不如收拾了供道長使用,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還等什麼,趕緊地。」莫離隨意揮了揮手。
于是鄭員外使個眼色,有家丁匆忙跑將出去。
捂著嘴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眾長者都是人精,哪兒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當下紛紛告辭。
莫離雙目微閉,做出閉目養神的模樣。
他之所以留在鄭家,哪為了什麼鏟除余孽,不過心里清楚得緊,出來混是要有本錢的,可如今修為淺薄不說,除了一根絲就沒有別的攻擊手段,所以決定打通幻脈煉成雷引之後再去四處闖蕩。
這事兒原先沒什麼把握,可如今手頭有大量靈石,達到上述目的應該沒什麼困難。
更何況修為沒到築基期,除了身懷道法,其余和凡人一樣還不能闢谷,深山老林修煉危險不說,尋常采辦飲食也會大費心思,如今有鄭員外這個大戶伺候,試問天下還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去。
主意拿定,他都有些佩服自個兒,听到身邊諸長者紛紛告辭,那顆心早飛到《白虎真解》以及《豁落秘法》上。
第十九章狐假虎威
莫離差點笑出聲來,暗道︰「什麼稱呼,這小子準是氣糊涂了,一會兒爺爺,一會兒老子,豈不亂了輩分,嘿嘿,孫子,有本事過來,小爺我等著呢。」
吼聲傳出,骨妖也知道自個兒有些傻,既然人家想出偷襲的主意,誰還跟給你光明正大的對決,當下沖身邊的鬼兵使個眼色,幾團黑氣呼嘯而出,在整個地穴搜尋。
莫離屏住呼吸,發動斂氣術,那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黑氣上空掠過幾回,愣是沒發現偷襲的正主兒。
終于有黑氣飛上高空,幻化出張七竅流血的鬼臉回稟道︰「大王爺爺,沒有。」
骨妖沉思不答,心中暗道︰「這小子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不知藏在哪里,專一尋找爺爺的不是,呀呀個呸的,不就娶個壓寨夫人麼,還是那丫頭先提的親,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他根本不會懷疑地上躺著的四個修士,這四人除了天行老人棘手些,其余三人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更何況被誘入白骨幻陣,必然會被陣中山非山水非水的幻象迷惑心智,成為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沉思半晌,沒有主意。
于是吩咐那幾團黑氣散開警戒,自個兒則舉起骨刀,小心翼翼的打空中緩緩而下,他要親自搜查,好除掉老窩里的這個心月復大患。
大伙兒小心翼翼,整個地穴內安靜極了。
「出來。」骨妖虛空里劈去一刀,
「出來,出來。」眾黑氣隨之詐唬,
「出來,出來。」
他們來來去去的呼喝。
猛地里前方有條白蛇豁然而起,原來是條蛇精,
「打。」骨妖舉刀當頭飛出,眾黑氣迅速匯集,一時間刀風呼嘯,怪叫聲聲。
壞了,又是亂七八糟的道術自身後打來。
轟,轟,轟
原來莫離早已放出一根絲,地上緩緩前行,乘他們不備之際突然昂頭,一根絲隨心所欲,用的是心頭一點怨力,使用時根本沒有靈力波動的痕跡,骨妖法力再高,他哪里能察覺得到。
黑暗中突然冒出這麼個玩意,卻是想也不想,立刻認作是偷襲的黑手,當即一擁而上,好麼,乘這麼個功夫,莫離又是扔出一摞子符,總之這玩意來得容易,他也不覺得心疼,雖然又有幾張落在地上,但總體來講,小威力的符也激發了不少。
混亂之中,那骨妖骨刀揮下,手腕巨震,他反應也快,登時明白遭了詭計,立刻想也不想的縱身飛出,剎那間頭頂漩渦出現,又逃出地穴,自個兒到外邊琢磨去了。
剩下的那幾團黑氣本領低微,反應遲鈍,好容易在天行諸人手下逃得性命,此刻卻全都稀里糊涂的葬送在這莫名出現的各種道術之中,至于到底是死在霜打之下,還是死在火燒之中,倒也不必計較,總之全都是煙消氣散,消于無形。
骨妖倒也光棍,情況不明,他也不敢進來,只在地穴之外嘶聲怒吼︰「小人,無恥,有本事出來,你家爺爺一刀劈死你。」
莫離渾不在意,地上坐起身形,盤算下一個主意。
呀呀個呸的,這家伙兩番暗算還是打他不死,倒真有些棘手。
裝死是不成了,俗話說的好,可一而不可再。骨妖能夠統帥諸多鬼兵,必然有幾分腦子,他冷靜下來,會明白疏漏了哪些環節。
乘他現在不敢進來,得趕緊布置些機關,否則真正正面對決,自個兒可沒有半分勝算。
骨妖地穴外聲嘶力竭,極盡挑、逗尋釁之能事,激將法用的是出神入化,包括將莫離說成縮頭王八之類。
莫離心靜如水,權當有人放屁,眼楮骨碌碌亂轉著四下里打量。
忽然心頭一動,就這麼著,拼了。
主意拿定,登時身形一晃,地穴內掠過一道殘影,人影眨眼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許久過後,地穴上方漩渦出現,漩渦里有無數水箭激射而下,將整個地穴掃了一遍,骨妖終于按耐不住,先來個大規模掃射再說。
地穴內傳來數聲慘呼,隨之一切歸于寂靜。
片刻過後,漩渦里飛出個骷髏,卻是那骨妖又使出幻術,誘使敵人偷襲。
地穴中死寂般的沉靜,骨妖終于放下心來,相信敵人再強,也死在自個兒的成名絕學——靈犀箭下。
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腦袋,沒人,方才放心大膽的空中落下。
看了看已被靈犀箭射成蜂窩的老巢,想當初手下百十名鬼兵鬼將,自個兒在這里稱王道祖何等快活,可僅一夜的功夫,所有手下全部煙消雲散,唯留下自己這麼個孤家寡人,也不知何時才能恢復以往風光,一念及此,悲從中來,不由拍著干腿骨嚎啕大哭,聲音極為悲切,空洞的眼眶里卻擠不出半滴眼淚。
「哎。」忽听得不遠處有人嘆息。
「誰。」骨妖大驚,怎麼還有人,循聲望去,神像下幽光一閃,有一人忽然起立,見那人白眉白須,道袍百衲,臉上有個碩大的酒糟鼻,不是天行還哪有別人。
不可能,當時明明在白骨幻陣中被自個兒的法寶——震魂旗撼動魂魄,怎麼如今突然站起來了,難道天行老人始終都在演戲。
要知道築基期和養氣期雖然只差一階,但這一階無論修為還是道術,之間的差距無異于隔了道鴻溝,故而才發動白骨幻陣,乘迷亂之際分而治之,饒是如此,也拼上了許多小鬼的性命才制服了天行老人,如今他行若無事,不用說地穴內偷襲的肯定是這個老家伙,因為只有築基期修士才會有許多符,也只有天行老人這樣的毛人才會在打斗時不講章法。
剎那間心思電轉,唬了個魂不附體,正待撒腿就跑,說時遲那時快,天行老人乍一起身,手臂抬起,空中又有數十道光華激射而出。
什麼風火雷電不算,轟響聲里,居然出現了必方、麒麟等若干上古神獸。
必方噴火,麒麟吐水,混雜在風雨雷電之中十分詭異,一起惡狠狠向骨妖擊來。
天,沒道理,天行老人居然有高階符,雖然封印的只是上古神獸的一點真靈,可它們發出的可是正兒八經的仙法,較之道術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樣的符極為珍稀,尋常都作壓箱底的玩意,輕易不會使用,可這家伙不要本錢似地一下子發出了七八張,骨妖本來已被天行老人震撼的十分脆弱的心靈更是一陣抽搐,根本就想不起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