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起來,太陽曬了。」
耳邊有人呼喊,早都知道是水手們回來了,不過自個兒睡得正香,也不願意搭理,誰料竟有人湊到耳朵邊喊叫起來。
于是懶洋洋的睜開眼楮,
身旁已圍了十來個老老少少的水手,各自高矮胖瘦不說,都端著干巴巴的炒米線,現在應該是他們用早飯的時間。
「讓開,讓開,小莫子該吃飯了。」王皓高呼著擠進來,笑意盈盈的遞過來一碗。
「拜托,小爺可是妖怪啊,來點肉成不。」莫離心里嘀咕著,表面上強笑著坐了起來。
接過來說道︰「謝謝王大哥了。」
盡管沒有半點食欲,可還是裝出餓壞了的模樣狼吞虎咽起來。
「慢著點,慢著點,還有呢,沒人和你搶。」老孫說著話兒,把自己的一份兒往莫離碗里添了些。
眾人嬉笑起來。
旁邊有瘦長個子的水手放下筷子,愉快的打個飽嗝,搭腔道︰「剛從海里出來,不餓那才叫見了鬼呢。」
唔,這句話毫無道理,莫離一點都不餓,卻在海里見了鬼,不但見了,還和水鬼們打了一架。
不過他吃得更猛了,又有個胖水手添了些。
吭吭,
假作咽住了,發出劇烈的咳嗽。
老孫皺了皺眉頭,床頭放下碗筷,坐下來拍他的後背,王皓立刻出門,稍候端來一碗淡水,小心翼翼的遞了過來。
要知道海上淡水十分珍惜啊,莫離心里頓時涌起一股股暖流,自打雲真道長身故之後,很久沒有嘗到這樣的人間溫情了。
「拜托,不要對我太好奧,小爺我只是瞧熱鬧滴,不好欠太多人情啊。」他接過水碗心里嘀咕著。
說話間不斷有水手進來探望,不得不一一應付。
炒米線很快吃完。
又有水手要給他添飯,莫離連忙搖頭拒絕,拍著肚子打個飽咯,示意已經吃飽了。
開玩笑,大海里食物相當珍貴,自己怎麼可以太過浪費。
于是那水手遺憾的收回碗去。
在眾人的目光中精神百倍的翻身下床,
王皓立刻驚呼︰「哇,小莫子穿上這身衣服還挺精神的。」
「才知道啊,小道士本來就長的不差。」莫離嘀咕道。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笑聲里,水手們各自通了姓名。
交談中得知,這艘商船上大約有兩百多人,專門從事海上貿易,兩年前自遠在萬里之外的末羅國出發,海上經歷無數風浪,方才走到這里。
而他們沒人听說海中還有墨池島,就連做了一輩子水手,號稱穹海通的老孫也不例外。
這也難怪,穹海廣袤無垠,普通人哪里走得過來。
莫離不過隨口一問,壓根兒沒放在心上,熟悉之後,同王皓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開起了玩笑。
「看樣子你好多了。」王皓胸口捶來,
「小道士練過功夫,身體自非常人可比。」莫離反手撥開,
「唉呀,好大的力氣,疼,疼。」王皓抖動手腕喊叫起來,
開,開什麼玩笑,莫離堂堂築基修士,肉身合氣上品巔峰,王皓區區凡人,他哪里受得了。
「該,誰都敢惹。」老孫出口嘲笑,于是大伙兒哄堂大笑。
王皓捏著腕子將他反復打量打量,道︰「艙房里憋壞了吧,咱們甲板上走走。」
「你不累。」莫離關切的問道。
王皓曲起手臂,讓小老鼠模樣的肌肉跳了跳,作出精神百倍的樣子笑道︰「你當我老頭兒,有的是力氣。」
「老頭兒怎麼了,當心我踹你。」老孫不滿的王皓腦袋上輕擊一掌,他分明覺得自己和年輕人已經不能比較,忙了一夜,當精神松懈下來時,身子的確有些疲乏。
王皓調皮的做個鬼臉,立刻猴子也似地躥了出去,身後嘻嘻哈哈,自然有幾個年輕的水手跟隨,各自張王李趙也不用多說。
很快上了甲板。
其時旭日初升,半個海面染成紅色,波濤涌動,一望無涯,偶爾有海鷗的鳴叫聲傳來,打破無邊的寂靜。
商船順風行駛,當值的水手各自青布衣褲,有的觀看海景,有的干些雜活,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著閑話。
四處走了一會兒,賣弄些航海常識以及商船上的典故。
閑談間見船頭針房(放置航海羅盤的船艙,只有綱首能夠使用)艙頂的瞭望台上有個頭扎青巾,身著醬紫色長袍,長得又矮又胖,眯縫眼,八字胡,約模三十余歲的漢子正在專心致志的釣魚。
王皓跑上去高聲喊道︰「苟什好自在那,釣上來幾條啊。」
苟什不是名字,此人姓苟,負責船上的雜事,按照習慣稱之為苟什,不過諧音好像某種骯髒的東西,听起來自然不那麼雅觀。
看樣子還真像一坨大大的狗屎,莫離暗自竊笑,
苟什回頭瞪了王皓一眼,示意他不要吵鬧,免得驚了游魚。
王皓卻渾不在意,沖身後的莫離眨眨眼楮,道︰「走,小莫子,看看苟什釣了什麼好東西上來,拿回去交給安廚,晌午好打打牙祭。」
二人說笑著沿木梯走上去,桶子里空空如也。
「怎麼什麼都沒有。」王皓嘀咕著。
「魚哪有那麼好釣。」莫離隨口說道。
「這家伙年歲不大,卻長得白頭白腦的,就是你們昨晚救上來的小道士。」苟什瞥了一眼莫離,問道,
「呵呵,不高興了。」王皓拽了拽莫離的衣襟,故意大聲說道︰「平安號上論起釣魚,沒人能超得過咱們苟什,不過這些日子運氣不好,魚死活不肯上鉤。」
「或者有別的原因吧。」莫離飽含深意的說道,水鬼已經纏上平安號,魚怎麼敢觸這個霉頭。
「小子們,別偷懶,趕緊把甲板給老子收拾干淨了,娘的,什麼天氣,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呢。」身下傳來雄洪的喊叫,回頭看去,瞭望台下的針房里走出個身著金錢斑紋黑底長袍的高個兒壯漢。
這漢子四十余歲,大眼楮,連鬢胡,身材高大魁梧,走路帶股旋風,厚靴子一動,甲板便發出咚咚咚咚的的聲音。
能從針房出來,不用說便知道他就是平安號二百來號水手的頭兒——趙綱首。趙綱首發話,誰敢不听,水手們愈加忙碌,王皓清閑無比,得意的眨眨眼楮。
「喂,王皓,大白天的還有空兒四處轉悠,閑得無聊是吧。」趙綱首看見他倆,吼叫起來。
知道趙綱首眼里容不得閑人,王皓苦笑著急忙解釋︰「稟趙綱首,小莫子挺可憐的,隨師父出海遇了風浪,師父死了,就剩他一個,才上商船,我陪他散散心……」